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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拔野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忧疑又是糊涂,喜的是无意之中竟让自己得到了纤纤的消息,疑的是以纤纤武功如何能将火族神器拿走,糊涂的是此中诸多关节尚不清楚,不知来龙去脉。雨师妾蹙眉道:“这件事好生可疑。那琉璃圣火杯乃是存放于火族赤炎城的金刚塔内,防卫极为严密。莫说是纤纤,即便是第一神偷御风之狼,也决计偷不去。”
拓拔野沉吟道:“确是蹊跷。但若不是纤纤拿去,他们又何必大张旗鼓,四处搜寻,不惜悄悄潜入木族境中?眼下莫衷一是,不知纤纤究竟在凤尾城还是在雷泽城中。”他只觉心中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来。关切到纤纤,他竟难以冷静思考。
雨师妾眼波流转,道:“现下我们知之甚少,枉加猜测徒劳无益。倒不如等得蚩尤回来后,咱们分头寻找。找到纤纤之后,真相自然便能大白。”
拓拔野点头道:“事不宜迟,我这便去找蚩尤。”当下跳了出来,连衣裳也来不及整理,便匆匆奔了出去。雨师妾微微一笑,随之奔出。
细雨潇潇,四处一片寂静。拓拔野二人奔寻半晌,始终没有瞧见蚩尤,心中焦急担忧。
拓拔野皱眉道:“奇了,这小子会跑到哪里去呢?”
雨师妾见他心焦如焚,知他担忧纤纤,恨不得立时动身,将她寻到,当下吃吃笑道:“傻瓜,着急有什么用。我瞧不如这样,你先随着火族探子赶到凤尾城,看看那个空桑转世究竟是不是纤纤。我且在庙中等上一等,若是蚩尤回来了,便让他到雷泽城去寻找纤纤。”
拓拔野道:“若是蚩尤一直没有回来呢?”雨师妾道:“倘若他明日正午之前,还未回来,多半是真的遇到木妖了。那我便去雷泽城寻找纤纤,一路上正好打探蚩尤的消息。”
拓拔野心中虽知惟有如此,但想到与她相逢不及一日,又要分别,登时大为不舍,犹疑道:“那我们几时再见?”
雨师妾嫣然一笑,摸着他的脸颊道:“傻小子,舍不得姐姐么?十日之后,我们再到这庙中相见。”
拓拔野心中大宽,微笑道:“一言为定。”雨师妾柔声道:“一言为定。快些去吧,否则便要赶不上他们啦。”
银光眩目,瞬息之间又是万千细小银针漫天射来。蚩尤又惊又怒,掌风狂冽横扫,将之尽数震飞。纤纤银铃般的笑声中,素手挥舞,不住地激射出各种暗器。一时间如百花怒放,星雨飘零。
那些暗器花样繁多,或回旋,或拐弯,或绽放,层出不穷。蚩尤护体真气瞬间绽爆,绿光流转,纵有暗器回旋曲折,绕过他的掌风,也被震得冲天飞起。
纤纤格格笑道:“瞧你这般楞头楞脑的,原来也有些本事。”蚩尤喝道:“你到底是谁?”双掌一分,将一蓬蒺藜刺震开,探手往她身上抓去。
纤纤嫣然道:“你说我是谁呢?”不退反进,将****朝前一挺。
蚩尤见她巧笑倩兮,娇俏可人,分明便是纤纤,心中登时又是一片迷茫。忽然发现触手所及竟是柔软**,“啊”地一声,急忙朝后飞退了丈余,涨红了脸道:“对不住。我……我不是有意的。”
纤纤脸上闪过诧异之色,咯咯笑道:“你这人真有趣,死乞白咧的跟着人家,赶也赶不走。可是便宜送上门,又偏生不敢占,真是个大呆子。”声音娇柔悦耳,尤其那“大呆子”三字,温柔**,听得蚩尤仆仆心跳,面红耳赤。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手爪虚张半空,颇为尴尬。
纤纤抢前一步,挺胸相迎。蚩尤连忙又后退了几步,状甚狼狈。
纤纤掩嘴格格娇笑,眼波流转,道:“呆子,你既不敢碰我,又老跟着我干吗?”俏脸亦嗔亦喜,看得蚩尤****,呼吸不畅,心道:“是纤纤,一定是纤纤!但她为什么认不得我了?难道是中了邪魔么?”
心中“咯噔”一跳:“是了,她定是遇见了妖人,中了摄魂妖术,才变得这般模样!”想到她一人孤身独行,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胸口更是刀绞似的疼痛。
纤纤见他呆呆地瞧着自己,颇觉有趣,侧着头笑吟吟道:“呆子,你怎么不说话?”
蚩尤心下难过,低声道:“你……你真的不认得我了?”
纤纤歪着头瞧了他片刻,笑道:“好象有些脸熟。”蚩尤大喜,颤声道:“你想起来了么?”
纤纤面色凝重,侧头冥思苦想了片刻,突然拍掌道:“是了!你是……”蚩尤心中突突直跳,满脸喜色,但等了半晌,仍是没有下文。
纤纤喃喃道:“奇怪,好生脸熟,就是想不起来。”蹙眉盯着他,道:“你走进些,让我好好瞧瞧。”
蚩尤心跳如鹿,走到她的身边。纤纤探头到他面前,相距不及一尺,鼻对鼻,眼对眼。那黑白分明的杏仁大眼滴溜溜地望着他,嘴角含笑,芬芳温热的气息呵在他的脸上,一阵阵发痒,心中起了异样的感觉,立时又面红耳赤起来。
纤纤“扑哧”一笑,柔声道:“呆子。”那眼波如水温柔,笑容似花绚烂,绵绵情意,脉脉动人。
蚩尤目眩神迷,脑中一片混乱,仿佛掉入她那眼波的汪洋,卷溺窒息,心中紧张欢喜,几欲晕厥。
迷迷糊糊中,仿佛又感到一丝妖异凌厉的杀气闪电而至,还不等醒过神,胸前突然一痛,低头望去,又惊又骇,只见一只七彩的甲虫,似蝎非蝎,荧光眩目,闪电似的钻入他的左胸,待要伸手去拔,已然不及。
纤纤紫风般飘卷退开,格格笑道:“呆子,我自然认得你啦,你便是古往今来、天下第一号大呆子。”笑声依旧婉转动听,但此刻听来却是说不出的妖邪刺耳。
蚩尤左胸剧痛,如被万千蚂蚁齐齐咬噬。意念扫探,察觉到那甲虫已钻入自己心中,惊骇之下,真气聚集心脏,想要将那甲虫逼震出来,但方甫用力,便觉万箭钻心,几欲晕去。
他猛吸一口气,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吼道:“妖女!你!你!”说了几个你字,便觉胸肺剧痛不能忍抑,再也说不出话来。
纤纤格格笑得花枝乱颤,道:“呆子,你知道这虫子是什么么?叫做‘两心知’。从今往后,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你的喜怒哀乐也全部操在我的心上啦。只要我高兴,随时随地都可以让你痛不欲生。你说,是不是有趣得紧呢?”
蚩尤心中疼痛欲裂,费尽余力,咬牙道:“妖女,你究竟是谁?”膝下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趴倒在地。
“纤纤”一蹦一跳地走了过来,侧身蹲下,瞧着他格格笑道:“你不是认得我么?怎么又忘啦。”
那张春花般的笑脸逐渐模糊,如水波摇曳。就在蚩尤即将昏迷之前,他奋起力气,伸手抓住“纤纤”的衣襟,将那“千里子母香”涂在了她的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蚩尤才悠然醒转。西山残月,晨星寥落,已是将近黎明时分。凉风扑面,朝露冰冷,他从沙砾地上缓缓地爬了起来,脑中一片混乱,过了片刻,才将之前之事一一想起。
四下张望,“纤纤”早已不知踪影,而自己背上的苗刀,怀中之物毫发无损。想来她将自己弄昏,只是为了摆脱追缠。
摸摸心口,似乎并无异样,刚想流转真气,往心中逼去,胸口立即如遭蛇咬,痛彻骨髓,他大叫一声,又一跤坐倒,汗珠涔涔而出。凝神扫探,果然感到心脏里仍有一个东西在缓缓蠕动。饶是他胆大包天,也不禁汗毛尽乍,暗想:“这‘两心知’究竟是什么怪物?难不成真没有破解的方法么?”
蚩尤调息运气,游走周身经脉,发觉只要不用劲于心脏,便与从前毫无两样,心下稍宽。又想,那少女明明便是纤纤,音容笑貌一无二致。但浑身上下无不透着诡异,身上的香味也妖邪独特,迥然两异,又俨然是另外一人。但天底下竟真有这般相象的人么?
况且听龙神与辛九姑所说,纤纤乃是独生,因此决计不会是纤纤素未谋面的姐妹。蚩尤越想越是糊涂,思来想去,最有可能的,便是那少女确实是纤纤,被妖人以摄魂术操纵后,脱胎换骨,成了心狠手辣的杀人工具。
想到此处,蚩尤心中非但没有丝毫的轻松,反而更加忧惧。决意尽快找到纤纤,破解邪魔园囿。
他站起身,从怀中取出青蚨虫。手掌刚一张开,那青蚨虫便迅速振翅,朝东南方向飞去。那青蚨虫飞得甚低,乘十日鸟追踪未免不便,当下紧随青蚨虫,御风疾行。
过不多时,朝阳喷薄,霞光万道,峡谷之中一片金黄绚烂。满地沙砾都闪闪发光。蚩尤无心观赏风景,奔行愈速。
穿过大峡谷,便是漫漫丘陵。满山遍野都是灌木和杉竹,宛如绿云,绵延万里,风吹摇动。
他随着青蚨虫乘风疾行,翻山越岭,毫不歇息。如此奔行了一个多时辰,来到一个山谷。万竿绿竹参差数里,清风拂面,些须倦意立时烟消云散。
突然闻见淡淡的腥臭之味,在这淡雅清新的竹林之中犹为刺鼻。蚩尤心中一凛,见青蚨虫急速振翼,闪电飞行,心中更是大震。纤纤定然便在这片竹林之中!当下按捺心中的狂喜与忧惧,循味狂奔。
绕过刀削斧砍的巨岩石,便隐隐听见“嘶嘶”之声。再往前奔了数百丈,眼前一亮,豁然开朗。前方两个山峰似被巨斧劈开,百余丈高的石壁之间仅有一人宽的窄缝。石壁之上青苔遍布,滑不留手。一道白练也似的瀑布飞泻而下,竹林之前,一汪碧潭闪着波光。
碧潭前的草地上,三条两尺余粗、五丈来长的红色巨蟒盘蜷昂首,嘶嘶吐信。那三条巨蟒尽是金冠碧目,红甲覆盖,雪白的腹部上,一条红色的细线从下颚直贯尾部,巨口开处,白牙森森,绿雾吞吐。赫然便是传说中至为凶猛的红甲毒蟒。
这种红甲毒蟒嗜食猛虎龙兽,凶残无匹。比之寻常巨蟒又多了两样非同寻常之处,一是它的护身巨甲,二是喷出的巨毒蛇雾。
三条红甲毒蟒形成三角,将一个紫衣少女围在中心。那紫衣少女杏目乱转,似乎颇为忌惮,赫然便是纤纤。瞧见蚩尤飓风般赶到,拍手笑道:“呆子,你来得正好,快将这三条小蛇杀了!”
蚩尤沉声道:“你站着别动。”一步步朝前走去。靠近他的那条巨蟒感觉到震动,立时回转,高高昂起巨头,嘶嘶吐信,碧目凶光怒放。他反手缓缓将苗刀拔出,碧光流转,青气隐隐吞吐。
蚩尤凝神戒备,一时间忘了纤纤正在注目凝望,自然而然又回复了那桀骜霸冽的气势,右手斜握苗刀,步步踏近。人刀浑然合一,杀气逼人。体内的木灵与苗刀木灵瞬息交合,光芒突闪,登时使得周围竹林沙沙摆舞。
那红甲巨蟒被那凛冽的杀气迫得有些惊惧,但凶性张狂,猛地怪叫一声,利箭般激射而出,绿雾朝蚩尤迎面喷去。纤纤失声道:“呆子,小心毒雾!会弄瞎眼睛。”
蚩尤呼出一口真气,绿雾登时倒卷着喷在巨蟒身上。但那巨蟒红甲坚厚,毫发无损,猛扑上来,便要将他缠住。蚩尤凝神聚念,默诵“开落花诀”,“嗤”地一声,红甲巨蟒头顶自行破裂,一股鲜血喷将出来,如红花开落。巨蟒痛吼声中如木柱坠地,瞬息毙命。
余下的两条巨蟒嘶嘶怪叫,突然齐齐弹射,朝纤纤咬去。纤纤惊叫惶急,似是对这等丑怪之物颇为厌惧。
蚩尤大喝一声,闪电般窜出,左手将纤纤拦腰抱住,冲天翻跃,右手苗刀青光电舞。右侧那条巨蟒的巨甲应声而破,血肉翻卷,刹那间被劈成了两段,蜷卷掉落。
他身形疾转,顺势又是雷霆一刀,从最后一条巨蟒头顶斫落,“喀嚓”一声,如劈柴一般,将那巨蟒劈成两片,落入碧潭之中。污血翻涌,碧潭顷刻成了暗黑色,浮上数十尾死鱼来。
纤纤吐了吐舌头,笑道:“瞧不出你这个呆子倒是杀蛇的好手。”气息吹在蚩尤的脖颈上,温热麻痒。
蚩尤连忙将手松开,退开数步。正要说话,突然感到一股凛冽浩荡的念力与真气从背后席卷而来,漫地木叶沙沙作响。
他心下大凛,难道是那句芒追来了么?回身望去,却见竹林之中,一个红袍男子缓缓走了出来,面色苍白,目光茫然,仿佛始终在眺望极远处的天空,又仿佛沉睡未醒,偶有精光暴闪而过。
红袍男子走路的姿势颇为奇特,迟缓而笨拙,低声道:“妖女,把东西交出来。”声音低沉,嘴唇张也未张,竟似是从肚子里发出来的。言行举止,竟宛如行尸走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