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一章:第二十七章 真假莫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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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红衣人诡异之极,周身上下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魔魅气氛。每踏一步,草地上就多了一道火光隐隐的足印,身侧红光闪烁,热风迫面而来。蚩尤念力感应,惊异更甚。这男子瞧来宛如行尸走肉,体内的念力真气却如万里汪洋,深不可测。相隔甚远,便觉有万千火炉在周围旋绕,那赤火真气之刚烈强猛,比他遇见的所有火族游侠都要**千倍百倍。想必是火族中某位仙级以上的高手。然而思绪飞转,却无法将传闻中的任何一位火族仙级高手与眼前这人联系起来。
却见纤纤花容微变,双目中闪过惊惶之色,情不自**朝他身上靠来。蚩尤心中一动:“纤纤这般害怕,难道这红衣怪人便是对她施放妖法、累她变得如此的魔头么?”
念头刚起,便听见纤纤突然在他耳边颤声道:“就是他!他……他又来啦。鱿鱼,我好生害怕。”
蚩尤听得“鱿鱼”二字,登时如五雷轰顶,全身僵硬。普天之下,这昵称只有他与拓拔野、纤纤三人才知道!震骇之余狂喜难抑,差点儿便要大叫出声:“纤纤,果然是你!”
胸中激荡,猛然转头望去,见她目中满是惶急哀怜之色,看也不敢看那红衣人,心中更无怀疑:“果然如此。他奶奶的紫菜鱼皮,管他什么妖孽,今日非让他有来无回!”想到纤纤被此人妖法控制若此,心中怒极。
刹那之间,什么都抛到了脑后,豪情激涌,霍然挡在纤纤的前面。苗刀转舞,蓄气斜指,如岳峙渊停,神威凛凛。背后幽潭被他真气所激,涟漪荡漾不绝。
那红衣人停了下来,目光空洞,仿佛穿透了蚩尤,看到天际海角,沉声道:“苗刀?你是羽青帝什么人?”声音颇是惊诧,脸上却是纹丝不动,木无表情。
蚩尤冷冷道:“情如父子,恩逾师徒。”碧光从刀刃泛起,光芒一闪,直没手腕,既而全身绿光纵横,真气爆涨。
那红衣人喃喃道:“情如父子,恩逾师徒?想不到羽卓丞的传人竟做出这等事来,嘿嘿。”说得颇为沉痛,倒似是对他十分惋惜一般。
蚩尤怒极反笑道:“妖孽,你倒是恶人先告状。羽卓丞三字也是你能叫的么?”
纤纤在他耳边颤声道:“鱿鱼,这个妖怪就交给你了。我先走啦。”突然香风鼓舞,闪电般掠起,逃之夭夭。她风行术极佳,刹那间,已经从那石壁的缝隙中穿过,到得百丈之外。
蚩尤好不容易方才寻着她,见她又要逃走,心中大急,旋即想到她衣裳上尚有千里子母香,总能将她找到,稍稍一宽。决意先彻底击败这诡异难测的红衣人,再全力追寻纤纤。
红光一闪,热风狂卷,那红衣人竟在刹那之间从头顶越过。蚩尤正没好气,喝道:“下来罢!”移形换影,翻身斜掠,正好挡住那人的去路,双手猛挥,苗刀青光耀舞,一式“万木竞春”朝他当头砍下。
周围竹林乱摆,绿风大作,转瞬间化做碧光万道,齐齐汇集到那刀气之中。苗刀绿光爆涨,如青龙矫舞,霹雳横空。
蚩尤天生木德,修炼长生诀又有四年,对于吸纳万物木属灵力,化为己用,已有小成。与木神句芒一战后更是大有收获,眼下御气挥刀,御使竹林灵力更为自如。
这一刀近在咫尺,力势猛烈。刀风凛冽锐利,“嗤”的一声,那红衣人的衣裳已经裂开。
热风陡卷,红衣人随手一拍,蚩尤只觉得一股令人窒息的炙热真气火海般澎湃涌来,胸中一窒,丹田仿佛有一道烈焰猛然窜起,直贯头顶。
“轰”地一声闷响,头脑犹如要炸开一般,眼前一片赤红。饶是他青光眼明察秋毫,这刹那间竟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那炙烈真气排山倒海猛击怒卷,从他真气最弱处奔入,双臂酥麻欲痹,苗刀险些脱手,身不由己地朝后飞了出去。
蚩尤大凛,此人究竟是谁?不避不让,随意一掌竟就将自己生生震飞!一招受挫,反倒激发出更加炽热的好胜心与狂野本性,打定主意,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将他截下,让纤纤从容逃离。
当下凝神聚气,借着那狂飙气浪冲天翻起。五脏六腑虽然犹如翻江倒海,气血不畅,却巧妙地避过气浪中最为凶险凌厉的几处浪尖,安然无恙。
他凌空翻了几个跟斗,稳稳地落在石壁间的凸石上,吸了一口气,喝道:“好妖孽,果然有些门道!”长生真气周身流转,“蓬”地微响,绿气缓缓游走,丝丝脉脉闪入青铜刀锋,又丝丝脉脉返转手腕,周转全身经脉。远远望去,人刀合一,苗刀仿佛已成了他肢体、经脉的延伸部分。
山高百余丈,绝壁横亘。他横刀伫立裂缝之间,仰天长啸,犹如山神当关,头发在狂风中飘摇乱舞。青铜刀锋迎风自响,呜呜不绝。竹林摇曳,青草起伏,绿气随风四合,在他身旁环绕不息。
那红衣人御风停在半空,红衣鼓舞。那赤红色的真气在他周围吞吐不定,热**人,空洞的眼神凝滞了半晌,缓缓道:“果然是羽青帝传人。嘿嘿,天生木德,奈何作贼?”
蚩尤听他言语相辱,语气里又是鄙夷又是惋惜,怒上加怒,哈哈大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好一个无耻妖孽!用妖法胁迫弱女子,穷追不舍,还敢含血喷人……”
红衣人微微一愣,沉声道:“小子,你知道她是谁么?”
蚩尤听他语调森寒,颇有深意。心中一凛,强按住那一闪即逝的不祥之感,冷笑道:“废话,我四年前便识得她了。妖孽,休想胡言挑拨!”
红衣人嘿然道:“原来是一丘之貉。”手足不动,突如离弦之间之箭冲天飞起,宛如碧空之下突然卷过红色狂风。
蚩尤喝道:“妖孽,想过此路,除非先将乔某打败!”周围绿气突然吸入经脉,电掠而起。大吼声中,苗刀迎风怒劈,青光陡暴三丈,呼啸劈出。
这一刀看似平淡无奇,甚至比之先前一刀声势还有不如,但真气尽数敛入刀锋,蓄势而发,一旦崩爆,威力不可想象。
红衣人腹中发出哈哈大笑,右手手掌倏然张开,掌心上跳出一团青紫色的火焰,摇曳跳跃。手指一合,那团火焰突然聚敛,又沿着拳头一侧延长平展开来,“呼”地一声,变成一柄六尺余长的紫火光刀!
红光闪动,那紫火光刀闪电般撩击苗刀。蚩尤只觉光芒刺眼,那炙热狂浪又汹涌卷来,“轰”地一声,两臂酥麻,虎口震裂,再次朝后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山壁上,喉中腥甜翻涌。岩石被他撞得四裂迸飞,潭中水花飞溅。
他翻身从岩壁滚落草地,经脉火烧火燎,震骇无已。瞧着那红衣人木无表情地伫立半空,那紫火光刀吞吐变化,忽而变成火球,又忽而变成长枪……心中突然大震,脱口道:“紫火神兵!”
蚩尤自小便曾听父辈说过,各族真气、法术都有超卓独特处,其中火族的赤火真气中,有一种“紫火神兵”,可以化气为火,化火为诸多兵器。随意演化,操纵自如。
当今天下,火族中能御使紫火神兵的,不过区区五人。一个是赤帝赤飙怒,一个是火神祝融,一个是战神刑天,一个是圣女赤霞仙子,剩下一个据说在二十年前已经化羽登仙。
眼下赤帝闭关修行尚未出关,决计不会是他。赤霞仙子自然也绝无可能。难道这红衣人竟是火神祝融或是战神刑天?
火神祝融位列大荒十神,法术武功均是超一流之境,直可御鬼通神。但他白发红须,喜持双龙杖行走,与眼前这个怪异的男子实是相去甚远。而那战神刑天传闻身高十尺,虬髯满面,手持烈火干戚,也和眼前之人也迥然不同。
这人究竟是谁呢?倘若不是以上任意一人,为何竟有如许强猛真气,还能以紫火神兵一招逼退自己?蚩尤越想越是出奇。
那红衣人见这一刀不能伤他分毫,似乎也颇感诧异,“咦”了一声,道:“小子,你的根基很不错,有些羽卓丞传人的样子。但你不是我的对手,想要保住小命,就快快让开罢。”
蚩尤好胜狂野,越是受挫越是能激发他的斗志。听他这般说,狂性更发,哈哈大笑道:“妖孽,你的紫火神兵也很不错。可惜你遇上的是我蚩尤。他奶奶的紫菜鱼皮,还是快快回去罢。”
红衣人空洞的双眼突然闪过精光,腹中传来哈哈大笑声。衣裳鼓舞,右手曲伸,“呼”地一声,紫火神兵又变成宽大巨长的光火刀,迎风斜劈,变形为七重红紫各异的光波,朝他倏然撞来!
蚩尤大笑声中,足尖在岩壁上一点,疾冲而出。瞬间调气丹田,碧木真气如春江怒水,通过经脉流经手腕,汇入刀身。苗刀青光眩舞,“呼”地一声暴长四丈余,夹卷猎猎狂风,呼啸斩下。正是神木刀诀中的“春雷诀”。
林中翠风大作,“咯啦啦”脆响声中,十几株碧竹拔地而起,从急剧摇摆的竹林中飞出,随风乱舞,急速冲来。草丝漫空飞舞,在绿气碧风中旋转飘摇。
蚩尤这一刀几已将他体内的碧木真气发挥到极至。刀势、真气都太过刚武霸冽,竟在抽调吸纳四周碧木灵气时,将竹子、绿草连根拔起。
砰然闷响,那七重紫光竟被他一刀斩破,迷离涣散。
蚩尤只觉当胸剧痛,被无形气浪撞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苗刀青色刀锋突然变成红紫色,滚烫无比。“嗤”的一声,他双手灼伤,烟气腾绕,那灼烧的炙痛直达心肺。
电光石火间,他大吼一声,咬紧牙关,双手猛地握紧刀柄,碧木真气随意而走,冲过掌心十指,没入刀身。口中默念“春叶诀”,烧伤皮肉登时痊愈。
接着一个空中踏步,双臂回抡,积聚四面八方旋转汇来的碧木灵气,又是一声大喝,挥刀电斩而下。一道绿色光波从青铜刀锋上离心甩出,闪电般射向那红衣人眉心。
红衣人沉声道:“好小子!”紫火神兵在掌中陡然变形,红光耀目,化作了六尺长宽的方形光体巨盾。
那光盾的灼热之气迫得蚩尤险些睁不开眼,一片红光之中,他全力怒斩。绿色光波“嗵”地撞在光盾上,应声没入,那光盾微微摇荡,立时又恢复原状。这力势千钧的一刀,竟被紫火神兵轻而易举吸纳相融。
蚩尤朝后跌退了几步,卷引狂风,继续挥刀猛攻。
红衣人依旧御风伫立半空,不闪不避,右腕一抖,紫火神兵化为一道火链,眩舞缭绕。“仆仆仆”闷响声中,将苗刀紧紧缠住,朝右翼一分一扯。
蚩尤刀法承继“神木刀诀”,将其霸道刚猛发挥到极至。但那苗刀乃是木族的至上神器,他虽是天生木德,毕竟修为不足,尚不能真正将苗刀的所有玄妙灵力激发出来,反而有时会为刀所御。
他一刀挥出时常太过刚猛,不余回旋余力,灵活不足,是以与超一流高手相战之时,往往被人以柔克刚,将苗刀缠卷夺走。遇木神、冰夷如是,遇这红衣人亦如是。
这一刀登时砍偏,数道光波从刀锋上甩出,直冲草地、水潭。巨响声中,水花冲天激溅,那草地被青光劈开巨大的裂口,土石飞扬。
火链上闪过一道刺眼已极的艳红光芒,没入苗刀。刀身红光爆涨,一道幽暗的红线沿着刀锋,闪电般朝蚩尤的手腕冲去。
蚩尤脉门剧痛如裂,只觉一道炽热锋锐的真气瞬间从刀身破入左臂,仿佛利刃劈入自己经脉。饶是他勇猛剽悍,也猛地出了一身冷汗。倘若被红衣人的紫火神兵直破丹田,自己非死即伤。大惊之下,鼓起浑身真气,沿着那道经脉反向汹涌冲出。
两道真气狭路相逢,登时在他胳膊处冲撞爆炸。胳膊突然鼓起,皮肤“嗤”地裂开,一道血箭冲天射起。那道红光倏然退却,碧光从伤口处吞吐逸射。
那道火链也被苗刀上陡然爆涨的绿光震得松散开来,赤练蛇般伸缩环绕,闪电撤回。
两人都微微一晃。蚩尤抱着苗刀翻身跃上石壁的罅隙,将涌到喉头的一口腥甜鲜血吞了下去。胳膊上的伤口倏然愈合,但皮肤却仍在剧烈地鼓动跳跃。
这一次真气相交,表面上瞧来似是蚩尤占了上风,将敌人紫火神兵震退,但那红衣人丝毫未损,蚩尤经脉却被震伤,右臂酸软剧痛,就连苗刀都有些拿捏不住。
蚩尤纵声长啸,真气随之循环流转,修复经脉。其时蓝空如海,白云悠悠,远山如碧髻螺旋,七彩阳光透过那石壁裂缝,眩目闪耀。他心想,纤纤风行术不亚于他,想来此刻当已在十余里外。心中稍定。
斜眼睨去,那红衣人空洞的双目似乎正在凝视他,手中紫火神兵摇曳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蚩尤此刻已经明白,此人深不可测,自己决计不是他的对手。要想击败此人,再去追寻纤纤,难于上青天。
他桀骜好强,昨日不敌木神句芒与那黄河水仙冰夷,郁闷之余,尚有些恼怒不服。但经过这一夜思量,早已调整浮躁心态。今日不敌这神秘红衣人,已少了狂妄尊大的郁怒之意,只是化为更为强烈勇猛的斗志。
当务之急,乃是全力阻截这红衣人,让纤纤逃至安全之地。而后再伺机脱身,放飞青蚨虫追寻纤纤。他打定主意,哈哈大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好痛快!妖孽,再和你蚩尤爷爷战上三百回合!”
那红衣人嘿然道:“小子,你当真是难缠得紧。”双手在身前划过一个大圆弧,徐徐合掌,转磨之后握拳分开。双臂尽伸,手掌缓缓张开,“噗”的一声,双手掌心都跳出一团紫火神兵。火焰竟比先前更为猛烈。
蚩尤左臂经脉已被震伤,难以将真气经此调聚,当下凝神聚意,将所有真气迅速汇集右臂,单手握刀。
念力如织,感受到那炽热雄浑的真气从红衣人掌心汇入紫火神兵,随着那火焰螺旋飞转,在空中鼓舞变幻。忖道:“他发出紫火神兵的那一刹那,体内真气不能立时后继,正是我全力进攻的最好时机。”当下全身肌肉绷紧,犹如在弦之箭,一触即发。
红衣人突然右手一抖,那团紫火神兵闪电般射出,破风呜呜作响,在阳光中变成一道紫红色的巨大光箭,径射蚩尤。
蚩尤大喝着冲天飞起,那道紫火神兵所化的光箭“轰”地一声穿透数十丈厚的石壁,尘土滚滚弥扬。
他踏步前冲,默念解印诀,一道绿光从刀身上闪过,既而红光眩目,响起咿呀怪叫声。“仆仆”风响,十只巨大的红色怪鸟从青铜刀身里振翼怒飞,四下冲开。
红风卷舞,赤影蔽日。那十只太阳乌咿呀怪叫,倏然电冲而下,猛击红衣人。蚩尤趁势挥刀怒斩,几道碧绿光波从刀锋上甩出,呼啸破空,狂风暴雨似的朝那人劈去。
红衣人指诀变换,紫火神兵立即又化作光火刀,纵横劈斫。狂风卷席,空中闪起一道又一道的火焰。那碧色光波被火焰撞着,立时化为一缕青烟。十日鸟素来好食火球,但不知为何竟对这火焰颇为忌惮,鸣叫声中纷纷振翅避开。
刹那间,两人已在空中激战了数十回合。那红衣人御风伫立半空,双脚竟一动不动,右手随意挥洒,光火刀如长虹贯日、赤蛟腾空。
刀光及处,火焰狂舞,劲风凛冽。蚩尤御风术远不及他,只能在空中翻腾踏步,时而跃回石壁,折转回环。苗刀霸气十足,二十刀后威力更是惊人,风声呼啸,青光电舞,不断有竹子拔地而起,飞卷半空。十日鸟狂风暴雨般地朝红衣人攻去,但被他毫不费力地一一化解。
两人的刀法都是纯阳刚猛,大开大合。所不同处,那红衣人刚中带柔,每每于力道至为强霸猛烈处,突然折转,衍生无穷变化。
而蚩尤则是开山裂地,无一不穷周身之力,但那刚猛无匹的刀气光波,被那光火刀或是红光一阻,往往难以破入。
蚩尤又战了数十回合,只觉周围烈焰炎风,层层叠叠压得自己越发喘不过气来。自己腾挪跳跃的空间也被那无形的赤火真气圈拢得越来越小。那光火刀似乎越来越是强猛,每一刀都比先前一刀更为锐利猛烈。
远远望去,蚩尤在一片红光中御风苦战,青光虽然气势极甚,却极少能突破那天罗地网般的淡淡红光。而那紫火神兵变幻自如,刀法绚丽多变,团团火焰忽生忽灭。
寒潭碧草、竹林花木的丝丝绿气越来越少,终于渐渐止息。竹林青草轻摇缓摆,蚩尤的苗刀光芒也逐渐转小。十日鸟被红光隔绝于外,极难攻入,振翅扑翔,怒鸣不已。
蚩尤左臂经脉尚未痊愈,真气无法全身循环,周遭碧木灵气又被截断,更见吃力。又十余招,他已经由攻转守,全力格挡光火刀,以及那不时凭空生出、怒射而来的漫天火焰。饶是他意志艰卓,也已经有难以招架之感,咬牙心道:“多撑得一刻,纤纤就可以多安全一分。”振奋精神,竭力激斗。
突听身后“呜呜”怪响,眼角扫处,一道光火箭夹带风雷之势,朝他后心劲射而来。
蚩尤不及多想,猛然调转真气,拧身挥刀。苗刀“轰”地一声与那光火箭相交,光芒四射。他被那气浪所推,剧震欲裂,身不由己地朝后疾退,突然左肩一疼,一道血箭激射而起,已被光火刀轻而易举地劈中。
蚩尤仰天怒吼,苗刀十字纵横,光芒爆舞,奋力将六道火焰、两道刀光震飞开来。肩上皮开肉绽处,宛若烈火灼烧,疼不可抑。扭头一瞥,果真有一小团青色火焰在伤口跳跃不已,裂伤越来越大。
那红衣人道:“小子,还要战么?”
蚩尤哈哈狂笑道:“这点微末伎俩便想吓唬住乔某?”默念“春叶诀”,血流虽止,但那灼烧疼痛感却并无丝毫减轻。他顾不得太多,苗刀纵横交错,霹雳雷鸣,将那惊天动地的“神木刀诀”淋漓尽致地挥舞开来。
红衣人腹中叹息道:“小子,为了那妖女,你这又是何苦?”突然气势大盛,真气犹如怒海狂涛,一浪高过一浪,劈头盖脸地打将过来。
光火刀密如暴雨,绵绵不绝,无孔不入。那道光火箭则四周游弋,变幻莫测,与漫天火焰一起循环攻袭。
蚩尤心中陡起寒意,此人果然深不可测,竟还有如许功力未曾发挥。他遇变不乱,斗志反而更加昂扬,奋力抵挡,浑身碧光暴涨。
红衣人摇头道:“小子,你的碧木真气越强,对我越是有利。难道这浅显的道理,羽卓丞竟没有教过你么?”
蚩尤心中一凛,冷汗涔涔,暗骂自己愚蠢:“他奶奶的紫菜鱼皮,五行之道木生火,我碧木真气越强,他的赤火真气受激相生,反而更强。此人的真气原本就要强过我,这么一来,我岂不更加没有翻身的机会了?”迅速寻思,寻找良策。
他素爱霸气刚猛的武学与法术,五行中至刚至猛的,乃是崇尚“生长”与崇尚“毁灭”的木、火两族绝学。五行木生火,木火两族高手相争,倘若真气相若,这往往成了决定胜负的关键,更毋论此人的真气之强,远胜于己。
拓拔野当年将《五行谱》与他分享之时,蚩尤虽大有感悟,并烂熟于胸,但他自小受成见所囿,拘泥于五行生克,对于“相化”之道,始终没有了悟。而拓拔野虽未参悟到“五行相化”的境界,却悟出随形相化、因势力导的道理,比他强了数分。
蚩尤此时电光石火间,也想起了《五行谱》上所说的总诀,却怎么也想不出破解之道。心中困惑,越见着急,忖道:“难道木火相争,木属注定劣势么?”全身大汗淋漓。
他心旌微摇,念力浮动,突然“吃吃”两声,左腿右臂又各中一刀,鲜血喷射。红衣人喝道:“小子,还不弃刀投降!”红光乱舞,刀气纵横。
刹那之间“嗤嗤”之声大作,蚩尤全身上下也不知被砍了几道口子,鲜血四处喷涌,宛如血人一般。但那红衣人似是手下留情,刀气破肤即止,伤口都只有寸许深,虽然灼烧得厉害,却无性命之虞。
红光一闪,那道光火箭变成火链,将蚩尤右臂缠住,猛地一绞。万缕红光从那火链没入他的手臂,烧灼彻骨,经脉也仿佛被烈火焚烧,痛得他泪水交迸,险些晕去。
蚩尤咬紧牙关,奋起神威,大吼一声,将火链强行震开,闪电般拔出苗刀,朝后疾退。
那火链又立即变成了一个火锤,从下而上,当胸擂在蚩尤胸口。他胸前一窒,气血翻涌,经脉瞬间岔乱,仰头喷出一口鲜血,朝后高高飞起,血珠在阳光下划过优美的圆弧,然后被那狂风卷得纷扬洒落。
十日鸟悲鸣哀啼,纷纷扑翅俯冲,将他叼住,放在一只太阳乌的背上,围成一圈朝上空飞去。
红衣人叹了口气,双臂一收,漫天红光登时消失。那两道紫火神兵也倏然回到他的掌心,变成两团跳跃的青紫色火焰,慢慢隐入掌心,收敛不见。
蚩尤经脉火烧火燎,丹田剧痛,全身骨骼都要散架一般,迷迷糊糊地想:“那妖孽怎的不杀了我,却放我一条生路?”
天空烈日当头,白光耀眼。温热的午风从耳边刮过,十日鸟悲鸣之声越来越淡、越来越远。
白云悠悠扬扬地飘了过来,他仿佛也被托在云端,轻飘飘地四处飞扬。朦朦胧胧中想着纤纤,不知她眼下逃到哪里了?想要爬起身来,却全身乏力。方甫侧转身子,体内一道热冽真气从丹田直贯心肺,似乎击到那“两心知”,登时痛彻骨髓,眼前一黑,昏迷过去。
重新醒来之时,已是繁星满天。夜风清凉,一颗夜露从草叶上徐徐滑下,落在他的脸上。几只萤火虫光芒闪烁,从他眼前飞过。
他躺在草地上,鼻息之间尽是青草绿叶的气息。周身那烈火烧灼的疼痛感已经大大减轻,但真气依旧紊乱。
他想起纤纤,猛地坐起身来,真气乱涌,险些将他击得再次昏厥。四周林木森森,黑影憧憧,他躺在林中的一片草坡上。西侧数丈,便是一条宽三丈的山溪,自山坡蜿蜒而下,穿林奔流。
突然“咿呀”之声大起,十只暗红色的巨鸟欢鸣着朝他大踏步奔来。十日鸟将他负载到此处后,便分开驻守各处,警惕守卫。见他醒来,都极为欢喜。
众太阳乌将他团团围住,扑翅欢鸣,坚硬的喙尖在他身上轻轻碰触,极是亲热。一只太阳乌将两只野兔摔在他的面前,又用巨爪踢踢,碧眼炯炯地看着他。
蚩尤虽然仍甚为虚弱,但腹内早已饿极,喜道:“妙极,多谢鸟兄了。”忽然又嘿嘿一笑道:“可惜拓拔不在此处,要不然就有美味的兔肉吃了。”当下大材小用,以苗刀将野兔开膛破肚,在山溪中洗净。到林中折了些枝木,由太阳乌喷火烧着,烤将起来。
吃完烤兔肉,精神大振。蚩尤又调息养气了一个时辰,这才将体内岔乱的真气一一复导归位。虽然经脉颇多处被震伤,但那红衣人似是手下留情,未尽全力,是以尚能修养调复。只是想要基本痊愈,也需七八日的认真调理。
蚩尤将白日之事回想了一遍,心中疑惑。那红衣人不知是火族中的何方神圣,真气念力竟然如此惊人。瞧他阴阳怪气,宛若行尸走肉,诡异难测。而纤纤又那般惧怕他,当是妖孽无疑。只是他为何又对自己手下留情呢?细细回想起来,那人似乎并无恶意,否则也不必等到百招开外,才将自己击败。最后那一击,只需再强猛三分,或是连环进击,自己必定全身经脉尽断,非死即残。
蚩尤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困惑。又想起拓拔野,不知他眼下身在何处,情况如何。想来他正在四下寻找自己罢。倘若今日有他在,两人联手而斗,说不定便能将那红衣人打败。
正思量间,怀中冰蚕丝囊突然“仆仆”乱响,那青蚨虫似是闻着了什么气味,极是兴奋,四处乱撞。十日鸟也警觉地仰颈四顾,咿呀鸣叫。
蚩尤一愣,难道是青蚨虫闻着了千里子母香么?心中大喜,竖指噤声。那十日鸟甚是慧灵,登时住声,扭颈相觑。
蚩尤拍拍众鸟脖颈,拔出苗刀,悄无声息地将十日鸟封印入刀,然后探手入怀,掏出冰蚕丝囊。
丝囊刚解开,青蚨虫便“嗡”地一声,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振翼朝坡顶上飞去。蚩尤抬头望去,星空璀璨,黑漆漆的山冈如睡龙卧虎。草坡连着森林,绵延向上。溪水清脆的声音在石后林中丁冬传来,一直断续绵联,消逝在山顶巨石之后。
蚩尤心中砰砰乱跳,随着青蚨虫御风奔掠,朝上疾行。
青蚨虫沿着山溪朝上飞行,他紧随其后。溪水在星光下闪闪发光。进入森林之后,树影横斜,水声潺潺,叶木沙沙作响。夏虫与夜鸟鸣叫之声不绝于耳。他紧紧盯着青蚨虫,在树木山溪间穿越奔行。
那青蚨虫突然停顿,在夜风中振翼不前,而后猛地俯冲而下,直扑溪水。蚩尤随之望去,心中猛地一跳。只见一条紫色纱巾被溪水冲刷,浮沉漂流,辗转而下。被一根枯树枝勾住,摇摆沉浮。
那不是纤纤的纱巾么?蚩尤心中大震。果然,青蚨虫嗡嗡声中猛地扑在纱巾上,欢鸣不已。他将纱巾捞起,瞧瞧上方,惊疑不定。难道纤纤出了什么事么?或是已被那红衣人抢先一步寻着?心中寒意大盛,将纱巾一拧,放入怀中。朝上狂奔而去。
青蚨虫也嗡嗡地乱舞了一阵,振翅前飞。
将近坡顶时,蚩尤突然听见若有若无的歌声。那歌声妖媚而欢悦,在寂静的山林中,合着汩汩流水,更觉动听。但蚩尤的心却突然沉了下去,这歌声与纤纤俏皮婉转的歌喉大相径庭,殊无相似之处。
夜风吹来,林木花草的清香之中,还有一种奇异的幽香,妖媚诡异,与那歌声颇为相似。蚩尤眉头一皱,这香味好生熟悉,好象在那里闻见过一般。突然心头一震,是了,便是昨夜遇见纤纤时她身上的香气!
刹那间心中狂喜,又突然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安。当下敛息屏气,轻飘飘地跃上了坡顶,隐身那块巨石之后。
坡顶开阔,约有数百丈方圆。四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巨树,参天摩云。星光从那层层叠叠、交相掩映的枝叶之间渗漏下来,斑斑点点地洒落在草地上。林中光线颇暗,夜雾氤氲,幽深模糊。但在蚩尤的青光眼瞧来,却是亮如白昼。
山溪在林中迤俪曲折,水气烟蒙。一株铁木桐上,悬挂着紫色的罗纱女装,随风飘荡。那妖媚的歌声便是从铁木桐后发出的。
青蚨虫嗡嗡飞去,穿过水气夜雾,停落在那紫衣上,再也不动。
蚩尤心跳如狂,那紫衣定是纤纤的衣服。气味也与昨夜一致,只是为何歌声会相去甚远?正思量间,忽然眼前一亮,宛如当头被千钧一击,身子一晃,几欲坐倒。浑身热血直贯头顶,心跳如狂,喉咙之中似有烈火焚烧。连忙咬牙,将头别转开去。
一个女子长发飞扬,赤身站在溪流之中,水光闪烁不定。映衬着昏暗的树林、柔和的星光,仿佛一个黑夜的精灵。
蚩尤虽然也曾见过**女子,但眼前之人却是他月余来朝思慕想、牵肠挂肚的女子,是圣洁而不能亵渎的心上人。这一瞥之下,热血若沸,心中却蓦地起了羞惭自责之意。他的青光眼极是锐利,想要将这一幕从脑中抹去却已不能。
心中突然一动,那女子好象并非纤纤!霍然抬头,屏息望去。却见那女子已经穿好了衣裳,黑发飘舞,衣裙漫系,裙角在夜风中起伏不定,欺霜胜雪的肌肤****。
她正略有所思地凝望着停留于指尖的那只青蚨虫,螓首摇转,四下探看。
那女子柳眉斜挑,一双杏眼清澈动人,尖尖的瓜子脸上满是吟吟笑意,果然不是纤纤。眉眼与纤纤有三四分神似,身材也相差不远,但却比纤纤多了几分妖媚,少了几分纯真。眼波流动之间,妩媚娇俏,夺人魂魄,蚩尤见了心中也禁不住咯噔一响。
见她不是纤纤,他松了口长气,接着又大感失望,疑窦丛生。这女子既不是纤纤,又为何穿着纤纤的衣裳?青蚨虫追踪到此,绝不会出错。思来想去,只有两种可能:其一,先前的那位“纤纤”原本就不是真的,是此女乔化假扮;其二,先前的纤纤是真的,被此女掳走,夺其衣服,取而代之。
紫衣女子眼波流动,朝他藏身处瞟来。蚩尤避也不避,直直地凝望她,想到纤纤不知身在何处,心中大痛。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仿佛那夜雾氤氲,在林间不断弥漫。
暗想,不管这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乔化成纤纤也罢,穿着纤纤的衣服也好,必定知道纤纤的下落,当下决意将她拿住质询。
正要现身,却见那紫衣女子格格一笑,轻飘飘地飞了起来,穿过茂密林木,朝山下急速飞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