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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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二爷手里的花枝猛地下坠,发出轻微的“簌簌”声响,落到了若生脚边。

    她弯腰去拾,声音尚且平静,缓缓追问:“是不是?”

    话音刚落,她眼前的那双脚,往后退了半步,而与此同时从她头顶上传来的声音,也变得古怪起来,他讷讷地说着:“阿九,你怎么突然这么问我……”

    他没有反驳。

    若生捏着花枝的手指,倏忽一紧,那上头毛糙的茎叶,几乎扎入了她的肌肤。

    她用极慢的动作直起了腰,将手里的花枝,重新递给了父亲,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方才刚刚到家的时候,她听守门的婆子说,父亲等了她好半天,便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心急如焚之下只知道急急去找他,可找到了人,他却高高兴兴的,显然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于是她又将吊起来的那颗心给放了下去。

    但父亲却告诉她,白日里他见过苏彧了。

    苏彧只上回偶然同父亲撞见过一面,连话也没有说上几句,俩人别说熟悉,就算说认得,也是勉强。按道理,他没有理由特地来府里见父亲。若生百思不得其解,只得询问父亲。

    可她爹说的话和事,虽然奇怪,却也都是寻常普通的事。

    不过就是苏彧来访,带了吃食来看他,二人坐在一块吃着东西聊了会天而已。

    但依她对苏彧的了解,他可不像是会做无用之事的人。

    果不其然,他给她送了一封信。

    信上只有短短几句话,是他一贯惜字如金的样子。

    可那几句话,对若生而言,却再重要不过。

    他午后拎了只蜜鸭来拜访她爹,也不知究竟用了什么法子,从她爹嘴里套出了些话来,而她爹,却根本没有察觉。是以方才她问及父亲,白日里都跟苏彧说了些什么的时候,他半句也没有提到苏彧说的话有什么古怪的。

    若生知道,同人套话,是件十分讲究技巧的事。

    她一来不精此道,二来面对父亲,有些事,终归没有头绪,不知道该如何寻找那个最合适的点来试探他。

    故而在雀奴那,她同苏彧提起这事时,才会那样惆怅。

    ……

    天幕渐渐黯淡了下来。

    他们说了一会话,便近掌灯时分了。

    连二爷接过若生递过去的花枝,望着她凝重得不同往常的眼神,莫名心虚起来,声音轻轻地叫了一声“阿九”,而后将手里的花枝,揉来搓去,打了个结。

    若生叹气:“您还记得您当年摔下马的事,为何谁也不说?”

    所有人,都以为他不记得,她更是从未怀疑过这一点。

    如果不是苏彧在信中写到,他无意间隐约透露了一星,露出端倪来,她如今仍然不会想到那上头去。

    连二爷闻言,也不肯承认:“什么摔下马的事?”

    若生定定看着他的眼睛,再叹一声,道:“我都知道了,您不用瞒着我。”

    连二爷的脚步,又仿佛下意识般往后退去。再往后退一步,就是台矶。若生怕他跌跤,慌忙去抓他的胳膊。他猝不及防,倒也没避开,被她牢牢地抓在了手里,又拽着往前走了两步。

    父女俩面对面站着。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沉默中,天边的最后一抹橘色被黑暗淹没,天色飞快地黑了下来。木犀苑里的丫鬟们,开始忙着四处掌灯。廊下亦点了灯,可若生父女俩站着的那块地方,却一时没人胆敢靠近,那块地方的灯,也就仍然暗着。

    绿蕉远远站在另一边,因天色越发得黑了下去,不由得有些心焦起来,问吴妈妈说,是不是该去请示一下姑娘,可让厨房送了晚饭上来?

    吴妈妈遥遥看了一眼若生所在,摇了摇头。

    虽然离得略有些远,但往常他们爷俩站在一块,可从来没有清净过,连二爷的声音,从来都很响亮清晰。

    但此刻,便是她们屏息去听,也听不见什么声音。

    今儿个这气氛,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她们若是贸贸然过去,指不定会惹了姑娘不快。

    吴妈妈道:“且盯着,若有哪里不对劲的,再上前去。”

    眼下还不到时候。

    廊下那二人,还只是面对面站着,互相沉默。

    若生不开口,也不让连二爷走。

    连二爷鲜少见她这样,心头自然是惴惴不已,良久终是忍不住,率先开了口,说:“我只记得一点点……”见若生闻言身形微动,他连忙又补充道,“真的只是一点点,旁的我都记不清了!”

    若生心一沉。

    他说四叔过去也做过坏事,但他答应了四叔永远不告诉任何人。

    他明明记得自己少时摔下马的事,却从来没有同人提起过。

    纵是苏彧,也没有从他口中听到明确的话,只是再三揣测后,理出来的。

    她不得不怀疑,这两件事,其实是一件事。

    “阿九,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连二爷见她久不言语,心下不安。

    若生自然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慌乱和无措,劝慰道:“爹爹别怕,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不是您的错。”

    连二爷略有些懊恼:“老四真的改了。”

    “四叔做过的那件坏事,就是害您摔下了马是不是?”

    满京城都知道,她爹是十余岁时,自马背上摔下来,不慎磕破了头,才变成了如今这样。可那桩事,所有人都知道是意外,饶是她也不例外。那一天,他用的马具,恰巧旧了,是下人疏忽,没有察觉脚蹬绳上有了裂隙,才叫他后来落马出了意外。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后怕:“是不是他?”

    连二爷迟疑着,再迟疑,像是不知道怎么说。

    昏暗中,他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模糊。

    过了很久,他才说:“我不知道……我只记得,自己躺在地上,头很疼,身上也很疼,模模糊糊看见了老四……”他的声音微弱了下去,“我好像叫了他一声,他听见了,却跑开了……”

    “后来,我吃了好多好多忒苦的药。太医跟阿姐问我,还记得什么,可我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我过了好久才想起来,似乎见过老四。”

    “那天正好是老四陪着我,我就问了他。”连二爷朝若生靠近了点,“阿九,他很害怕,他求我谁也不要说,老四哭得太可怜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