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一章：箜篌曲_第三百五十三章 入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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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话，萧惊天理解，却一点儿也不认同。旁的不说，就单他自己，以及从小到大认识的那几个祸害，就没有一个是正人君子。什么十年不晚，有仇自然是当场抱了，狠狠的出一口气才叫痛快！
然而有时候，事情却未必遂了人愿，可这也难不倒萧惊天。
每当遇到有怒气却无法发泄之时，萧惊天就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迁怒。在大部分时候，他是迁怒到了与事件相关之人身上，可也有少部分，却是看谁倒霉正好撞上来。
此刻……
“陛下。”
“臣妾参见陛下。”
“恭祝陛下万福金安。”
就如同萧惊天远远的看到了往这儿过来的妃嫔们，对方同样也见到了萧惊天。
众妃嫔们不断的庆幸着来之前有好生梳妆打扮。这倒也是正常的，后宫之中，谁人不知晓萧惊天最在意的便是沈梨秋。甭管是选妃前还是选妃后，只要萧惊天不在自个儿寝宫或者御书房中，那就必然会出现在沈梨秋的鸾凤殿中。
巧遇只是迟早的事儿。
先前过来请安的那几次，都因为时间太晚不曾见着萧惊天。而昨个儿，在听闻萧惊天再度入住鸾凤殿时，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定要早起碰碰运气。
自然，在最初的那一丝慌乱后，众妃嫔纷纷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示了出来，盼着能得了萧惊天的青睐。
想法很不错，现实太残酷。
只见萧惊天的目光一一从众妃嫔身上扫过，慢慢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狰狞中带着一股子森然的微笑！
虽说众嫔妃对于萧惊天都不了解，可她们各个都是高门贵女，在娘家时，也是被悉心教养了十来年的。见萧惊天露出了这副神情来，纷纷脚步一顿，面上的笑容也几乎挂不住了，有那等胆小的，更是忍不住下意识的后退了一小步。
可旁的妃嫔能够后退，也能够装怂，这打头的四妃却是绝对无法后退的。
尤其是妃嫔中出身最高，年岁也略长的惠妃娘娘。
“陛、陛下……”明显感受到周围的气温一瞬间降了下来，惠妃也有些不适。可她素来做出一副领头人的模样，这若是旁的事儿，退让倒是无妨，也许还能得个谦逊有礼的好名声。可如今这个气氛，若是她此刻后退了，怕是再也无法在这深宫后院里立足了。
壮着胆子微微上前了一小步，惠妃努力挤出了一个温柔似水的笑容，迎着萧惊天的目光道：“陛下，臣妾等人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
萧惊天目光阴冷的盯着惠妃，一言不发。
如今早已是深秋时节，甚至说是初冬也勉强可以。虽说东都城位处大齐东方，比不得卫国那极北之地来得寒冷异常，可这会儿天刚蒙蒙亮，众嫔妃是过来请安的，虽穿着的衣裳极美，却都不是很保暖的。想也是，便是以往沈梨秋起得晚了些，她们也会被请入偏殿稍作歇息。所谓等候请安，并不是真正的杵在殿门口的空地上吹冷风。
可此时，确实有种吃西北风的感觉。
随着萧惊天沉默的时间愈发得久，众妃嫔别说面上的笑容挂不住了，怕是再过一会儿，都要站不住了。
惠妃很努力的想要寻个话头，可说到底，甭管她出身有多高贵，她本人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罢了。饶是如今已算是妇人身份，可事实上，她经历的事情并不多。
努力了半响都没见成效后，惠妃很颓废的放弃了。自然，旁的妃嫔更没有胆子开口了，比起方才的争奇斗艳，此时各个都低垂着头，尽可能的缩小自身存在感。甚至于，一个个恨不得今个儿压根就没出现在这里过。
外头的情况很快就传到了鸾凤殿里面。
沈梨秋简直是无语凝噎。
旁人许是不了解，可沈梨秋能不知晓萧惊天的那些黑历史吗？旁的暂且不提，单是当初他们还在瑞亲王府时，老太妃那个娘家妹妹母女俩可是被萧惊天狠狠得收拾过的。
什么怜香惜玉，在萧惊天的眼里根本就没有男女之分，只有自己人和外人之分。
当然，自己人也是要分等级的。比如同为自己人，沈梨秋做什么都是好的，而沈斌和墨鸿雁若做错了事儿，萧惊天绝对会下狠手收拾的。这还是对付自己人呢，要是外人的话……
“梁嬷嬷，麻烦你帮我跑一趟，就说我有事儿忘了对阿天说，让他进来一下。”头疼的扶额长叹，虽说沈梨秋并不想帮衬那些嫔妃们，却也真的不希望那些嫔妃们直接被吓死在自己的宫殿门口。
梁嬷嬷领命而去，不多会儿，萧惊天便快步走了进来。
“秋儿？”
听到这声称呼，沈梨秋就知晓此时的萧惊天心情一定不怎么样。想了想，她又觉得没必要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同萧惊天闹脾气，当下便笑着说：“阿天，外头是来请安的妃嫔们吧？以往她们倒是偶尔会过来，不过如今我有了身孕，不若阿天你帮我同她们说一声，往后便免了请安礼吧。”
萧惊天挑了挑眉，就如同沈梨秋了解他一般，他也很是了解沈梨秋：“你是怕我恁死她们吧？”
被说中了心思，沈梨秋面上一囧，当下无奈的摊手道：“其实真不是什么大事儿，她们以往过来也是规规矩矩的磕头请安。你总不能因着这事儿就恁死她们吧？这要是传出去，像什么话呢？”
“成，那就让她们滚回云秀宫。”干脆利落的撂下了这句话，萧惊天再度转身离开。
沈梨秋无语的望着萧惊天那离开的背影，默默的为那些妃嫔点蜡。
想也知晓，萧惊天在她跟前都这般毫不掩饰心中的厌烦，等到了众妃嫔跟前，他还不说出更过分的话来？当然，萧惊天本人是铁定不会认为自己说话过分的，他甚至始终觉得自己是个好脾气的人。
“梁嬷嬷，你跟去看看阿天到底说了什么。”
想着既然有萧惊天的承诺在先，那些妃嫔们的性命定然是无虞的，当下沈梨秋就安心了。而在安心的同时，她又忍不住有些好奇起来。
梁嬷嬷依言跟了出去，片刻后，带着一脸扭曲的神情，步履蹒跚的回来了。
“娘娘……”眼神直勾勾的看过来，梁嬷嬷连语气都是飘着的，“陛下让她们都回云秀宫去了。”
“嗯？就这些？”沈梨秋完全不相信萧惊天会这般轻易的放过那些妃嫔们。
却听梁嬷嬷继续道：“嗯，回去了。陛下还说，从今个儿起云秀宫就不需要伺候宫人了。左右妃嫔们都闲得很，不如就亲自梳洗洒扫。”
沈梨秋默默的抬头望着大殿上方的横梁……嗯，横梁看起来很结实，还很大气美观，以往是真没注意到这点，如今看来这鸾凤殿的每一处都是精致至极的。
……
不提心情诡异的沈梨秋，却说萧惊天，在坑了一把嫔妃们后，心情瞬间开朗了。
只不过，萧惊天这人，除却心情不好时喜欢随意迁怒，心情一旦格外好了，也喜欢拿人寻开心。
这次，不幸的却是早朝略晚一刻的朝臣们。
严格来说，没人会在早朝上来晚。可谁让萧惊天今个儿起得格外早呢？这还是因为众妃嫔请安一事，略耽误了一会儿，若没有这事儿，恐怕等他上了早朝时，见到的就是空无一人的朝堂了。
不过，尽管被耽搁了好一会儿，却依然有两三个倒霉蛋没到。
先拿眼扫视了一遍，萧惊天很快确定，自己的心腹全部都已经到了。
那就没问题了！
“哼，朕却是不知，这堂堂早朝在某些人眼里，竟是这般的无足轻重！连早朝都不看重，岂不是连国事、连朕本人都不被某些人放在眼里？”
这话一出，朝臣们齐刷刷的傻眼。可惜，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触眉头，在短暂的迟疑后，朝臣们皆纷纷跪下表忏悔，试图以此来平息萧惊天的怒火。
萧惊天本就不是真的生气，只是不希望跟先皇似的，为了所谓的修生养息弄的好像没脾气似的，到最后反而让那些朝臣爬到了头顶上。对于萧惊天来说，他最不看重的就是好名声，甚至他早已打定主意，弄个暴君的名头来玩玩。
又阴着脸说了几句，见那几个倒霉蛋带着一脸茫然进了朝堂后，萧惊天也就止住了这个话头，提起了旁的事儿。
“昨个儿翰林院和太医院提交的方案，朕都过目了。这事儿其实主要还在于太医院，从今个儿起，翰林院就不用管这事儿了。至于太医院那块儿……朕回头让墨秦主管此事。”
因着萧惊天至始至终用的都是命令的口吻，一副完全不打算同朝臣们商议的模样。自然，朝臣们也没敢开口，匆匆将必须要禀报的事儿简单的陈述了一番，朝臣们以最快速的速度结束了早朝。
对此，萧惊天还是比较满意的。
在他看来，朝臣们就跟他家那臭小子一样，该吓唬的时候就得狠狠吓唬，该惩罚的时候也绝对不能手软。当然，说是这么说的，可臭小子教训得狠了，不说沈梨秋会抗议，便是他自个儿也是心疼的。朝臣们就不同了，怎么着都没无所谓。
在接下来的几日里，因着沈梨秋孕吐愈发严重了，萧惊天每日早朝的心情都非常恶劣。
持续多日以冷面阎罗的状态上早朝，萧惊天本人倒是无所谓，却将朝臣们吓得不轻。
不过，好处也是极为明显的，朝臣们处理事务的能力愈发强了，便是遇到不得不禀报的事情，也会选择用最言简意赅的话来阐述。甚至连每日里呈上来的折子，都呈现出一种明显下降的趋势。
萧惊天愈发满意了，同时也愈发肯定了自己的决定。
什么仁君，他要当就当一个暴君！
……
几日后，墨秦再度进宫求见，递上了他折腾数日的最终方案。
凭良心说，真的很完美。
饶是萧惊天这般挑剔之人，在认真看了最终方案后，也不得不点头赞美一句。虽说在最终方案里，隐约还是能够感受到最初计划的轮廓，可仔细看去，却又是大不相同。
在最初的计划中，无论是萧惊天还是翰林院、太医院那帮人，都是打算照搬桃源书院的模式。
这个法子不说错误，却也的确有着很明显的缺点。
尤其一点，桃源书院的宗旨非常明确，就是教导出一批品行高洁才华横溢的读书人。至于那些读书人最终是打算教书育人，还是走上仕途，那跟桃源书院是没有半分关系的。
简而言之，桃源书院只负责教授学问，待学生们离开书院后，却是彻底撒手不管了。
可墨秦的计划却完全不同。
“惊天，我仔细想过了，桃源书院的确有优秀的地方值得我们学习借鉴，可学医到底跟做学问是完全不同的。不说旁的，做学问定然是要面面俱到的，甚至还要学一些杂学，比如音律、骑射、绘画等等。若仅仅只会做学问，那叫死读书，榆木疙瘩。可这学医……”
墨秦一面将最终方案呈给了萧惊天，一面仔细的解说着。
“学医是绝不可能面面俱到的。”
“像我和鸿雁，因着在军中多年，最为擅长的是外伤，还有就是制毒解毒方面。可对于治病，或者调养身子骨之类的，我和鸿雁恐怕连东都城随便一个名医都比不上。”
“先前，我不是也说了，太医院院判陈鹭芸在我父亲跟前学医时，样样不如我吗？呵呵，其实这真不是假话，因为我父亲擅长的也是外伤。不过，陈鹭芸那娘娘腔也算是有本事了，在东都城待了这些年，居然让他慢慢精通了调养之法。若论起养生的常识，我却是拍马难及的。”
“这就是为何，我要提出分科教授医术的原因。”
没错，就是分科教授医术。
哪怕墨家是神医世家，对于所有的医术均有所涉猎。可不同的人，对于不同的科目还是所有偏颇的。毕竟，医术博大精深，而人的寿命却极为有限，除非是活到了八九十岁的，不然没人敢说，自己什么都会医。
墨秦的意思很明白，与其让人每一样都学，再来个样样都会却样样不精通，还不如从最开始就让人只学其中的一样。
如此一来，虽说培养出真正绝世神医的可能性很少，却能最大程度的培养出一大批擅长各科的名医。
“你向我证明了你的能耐，此事就全权交予你来处置。从今个儿起，太医院也好，东都城乃至整个大齐的大夫，都会听你的命令，配合你的决定。”
墨秦双目赤红一片，旋即双膝着地，慎重其事的冲着萧惊天行了大礼：“草民……遵旨。”
哪怕祖训有言，墨家子嗣不能参与国事不能走上仕途，可他却依然寻到了一条康庄大道。
若能成此事，亦此生足矣！
……
当冬日里第一场雪降临之时，大齐边境传来了好消息，那活死人带领的大军已经打下了卫国近乎一般的国土。
可别小看了这数目，虽说卫国不如大齐来得繁荣昌盛，可论国土面积，却要比大齐更大。只是，卫国大部分的土地都是辽阔的草原，再往极北方面，却是大片的冰原雪地。可以说，卫国最重要的国土，就是靠近大齐的这部分。
而如今，最好的土地却易了主。
若单单如此倒也罢了，也不知晓那活死人用了什么法子，竟是在短短时日内，将卫国所有有资格继承王位之人全部诛杀，连现任的卫国国主也被人偷袭重伤，据说已时日无多了。
如此一来，卫国算是彻底的陷入了绝境之中。
然而，至此好戏才刚刚落幕。
早在出征之前，萧惊天就同那活死人好生商谈过，以大齐如今的情况，打下卫国倒是容易，哪怕将卫国的都城整个儿血洗一遍，也是没有问题的。可然后呢？
卫国不是南诏国。
南诏国国小民弱，若非当年安陵侯沈鹏飞意外的着了道，也不至于葬身南诏国。
而卫国，地域辽阔不说，民风异常彪悍。加上因着地势、气候的缘故，很多地方大齐的军队是无法适应的，可卫国子民却大可以往极北之地躲去。加之草原的面貌是千篇一律的，哪怕是已经占领的地方，也未必能够完全掌控起来。只因一旦天气有了变化，便是数万大军，也很有可能就此迷失方向。
大齐永远也不可能将卫国彻底消灭，更不可能取而代之。
那么，唯一的可行的法子，也就只有选择傀儡国主了。
萧惊天的打算，就是等到了恰当的时机，让卫太子出现。
当然不是以人质的面貌出现，毕竟到了这个时候，大齐已没必要威胁卫国了。等到了时候，卫太子会在那活死人和大齐军队的配合下，以救世主的形式出现，并成功的打退大齐军队，解救卫国。
照如今看来，一切都很顺利，估摸着最晚也就是明年开春，大齐一直以来的心腹大患就能彻底解决了。
除了这个好消息外，还有便是墨秦能耐被彻底的激发了。都不用萧惊天再行催促，墨秦就已经将一切事务料理得妥妥当当。估摸着，年后就能正式招收学生了。
可对于萧惊天来说，这些好消息都算不了什么。
只因沈梨秋的孕吐反应愈发的严重了。
“陛下，陛下请您回避一下。”梁嬷嬷颤颤巍巍的提醒着萧惊天，天知道她怕极了萧惊天那张黑漆漆的面孔。哪怕明知道不会被训斥，若有可能的话，梁嬷嬷还是希望自己能够躲得远远的。
然而，她做不到。
本以为沈梨秋最多也就孕吐一两个月，一般来说，等到怀孕中后期，孕吐就会自然而然的消除了。可问题是，沈梨秋完全不按正常情况走。
从怀孕一个半月开始孕吐，最初仅仅是头晕，以及早晨起床有些犯恶心。等一个月后，直接转变为整日里随时随地的晕眩呕吐。待到了腊月里头，更是严重到吃什么吐什么，等胃里的东西都吐完之后，更是直接泛起了酸水。
原本终日里清新淡雅的鸾凤殿内室里，整日飘荡着一股子酸味。
这若是搁在其他季节，大不了多通通风，或者让沈梨秋去园子里多逛逛。毕竟，她这并不是胎没坐稳，而是反应强烈。可偏生，如今是隆冬腊月。
鸾凤殿里倒是有地龙，可烧得暖烘烘的内室里，却是真的不容易通风。味儿散不去，又不能让沈梨秋去外头透气，这宫人们是不会抱怨什么的，可总不能让萧惊天也跟着待在这种地方吧？
“陛下？陛下……”
连着催促了好几声，萧惊天终于带着满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挪了出去。却不是直接离开鸾凤殿，而是转身去了臭小子的住处。
这臭小子原本是紧挨着沈梨秋寝宫住的，因着这段时间，沈梨秋经常发作，生怕影响到了宝贝儿子，赶紧将他挪到了后殿的偏房里。不过，即便是偏房，离着倒也不是很远。
萧惊天脚程本就快得很，几息工夫就到了目的地。
“臭小子，你娘难受得紧，你倒是玩得开心。”一眼就看到乐呵呵在宽敞的床榻上打滚玩闹的臭小子，萧惊天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可惜，臭小子完全不怕萧惊天的黑脸，见一个看着眼熟的人朝自己走过来，当下就乐呵呵的滚了过来。非但如此，还张开了双手流着哈喇子，直接往萧惊天的怀里扑来。
满脸无奈的接住了孩子，萧惊天面色一缓：“臭小子，其实你还挺乖的，至少没折腾你娘。嗯，回头等你弟弟出生了，我允许你狠狠的抽他！”
“啊啊咿呀啊！抱！”
“好好，我抱着你。干脆，抱你去找你娘吧？来，走喽！”萧惊天想得很美，不让他待在寝宫里，那他抱着儿子去探望儿子他娘总可以吧？
如此看来，臭小子还是有点儿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