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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啸卿:“唐基又派了你来?如果你是个风筝,我就剪了线,摔死还是高飞,由你自己。”李冰的表情着实有些发苦,可没办法,要在墙头便得受两面挤。“……师座,西岸左翼交上火了。虽也没回音过来,可打得很激烈。”
虞啸卿:“佯攻部队教人发现了,主攻迟迟不上,佯攻可不是送死?”他并非一个发马后炮的人,默然了一会,便瞧着那位一直走不是留不是的军属炮群指挥官,忽然把人搂过来拍了拍,那位被他的前倨而后恭搞得干嘿嘿了两下。
虞啸卿:“有什么能让你笑的?我不过试试像我的朋友一样做事……可我做不来他。”他有点嫌恶地把那位军官推开了,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死啦死啦那样把人搂在臂弯里说话的。“前令收回。现在集中火力打击西岸左翼日军第一防线。这是救命。赶快。”
那位瞧了眼李冰,竟是把他也当作了救星。李冰只顾看着虞啸卿发呆。虞啸卿是谁也不想看,只冲他没背叛的近卫们挥了挥手,叹口气,颇有些意兴阑珊。
虞啸卿:“你们好自为之。我去我该去的地方了。”
都沉默着。只有李冰追着他的背影大喊:“师座?!”
虞啸卿猛回了身。一个耳刮子抽在李冰脸上:“你真要后悔,就告诉我,唐基这卵蛋躲在哪个裤裆里边!——我不用试了,他要躲起来搞鬼,就鬼找不到,事也做绝!你要做个你想做的人。就拿条枪对他那个快生不出头发来的脑壳来上一下!你做得来的!”
李冰露出一种很奇怪地表情。但绝不是惭愧:“唐副师座他……”他往身后看了眼。载他来的车就停在雾里,车上还坐着几个人,一个人正下车走过来,于是虞啸卿便瞧见了唐基,该急死的虞啸卿没瞧出急来,他倒是一脸急形于色。
虞啸卿拔了枪便大步迎过去,一边打开了保险,于是唐基便站住了,他并不是个被枪指着面不改色的人,也不想装。
唐基:“这是做什么?虞侄,这又是做什么?……我就到处找,你就到处跑。我就到处补漏,你就到处闯祸……我看着你长大的,你不能长出双长腿来就遛短腿老头子嘛。”
虞啸卿:“……你腿不短,手也很长,准备了两年的进攻几十分钟被你拆了个干净。”
唐基:“拆?这个拆字是从何说起?先是虞家,后是虞师,从黑头发到白头发,我唐基碰到虞字又几时有个拆的时候?”
他就摘了帽子让虞啸卿看他的白头,那并不用看,虞啸卿对他的每一条褶子几乎象对自己的掌纹一样熟悉。
虞啸卿:“我三十五,认识你三十五年了。”
唐基:“我以为你不认识我了。”
虞啸卿:“……你去哪里了?”
唐基:“去跟军部通话呀。违令不从,这么大的事,我这个专收后梢的能不跟军部通话吗?”虞啸卿瞪着他,没有丝毫的信任,而唐基悻悻得几乎有些愤怒了:“你们虞家的人都好惹祸,永远是我姓唐的来挽回!我两条老腿扛一张老脸,力求挽此局于狂澜啊!”
虞啸卿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把枪收了,他打不下手,要打得下手一早已把李冰崩了,然后他掉头就走,是要离开这里的架势。
唐基就跟着:“走慢一点。要不要脱了鞋子让你看我脚上的泡?”
虞啸卿:“没杀你是因为杀也没用了,我杀光了我父亲的儿子,不想再杀他唯一的朋友。我知道你是怎么挽你的狂澜,你也不用挽了,雾很快就要散了。也别跟着我,现在杀头也不够时间把两团兵力送过怒江了,我闯不出祸来了。”
唐基:“就够时间把你自己弄过江去送死?”
虞啸卿:“我在乎的人都在对岸,就要死了。活着的人我已经得罪光了,不用再在他们眼前丢人。”
唐基:“这又是说什么话?上峰对师座此次渡江做火力侦察地奇着险着大为激赏,钧座都说要破一下酒戒,携众为你举杯遥祝……”
虞啸卿愣了一下,站住了,诧异兼之愤怒:“什么什么?什么火力侦察?”
唐基:“这次火力侦察啊。钧座称你为东方之巴顿,而且这滇西山地可不是他那北非沙漠可以比的。钧座说早该有此一仗,以一次强火力侦察拔敌军入我心腑之刃,得兵家必争之险,居伟功而至谦……”
虞啸卿:“什么侦察?你们又在搞什么鬼?这样大规模地进攻,虞师前锋,两师殿后!光送军部的报告都能堆个屋子……我恨不得连下辈子的力气也拿出来用了——侦察?!”
唐基:“以我几百万袍泽,几万万同胞,它就是侦察。”
虞啸卿眼瞪得什么也似,那并非发傻,他从没用过这种逻辑,但屡见人用过这种逻辑,他也迅速明白了唐基在用一种什么方式力挽狂澜——最后他只好苦笑。
虞啸卿:“侦察……往下你就要告诉我,我是个女的。你们有能耐,整个团的生死也能当粉笔字擦掉写上新的。山上面打得很惨我告诉你,我推演过几百次我知道会打得多惨,这样惨烈的打法说成发之偶然的渡江侦察,这样大家就有面子了,说给外人,外人也只恨没生个更大的大拇指,而且你把我救了,必死之过立成军功,谁也别开罪谁,大家凑合过。哈哈。”
唐基绷着脸,他能立刻把脸绷得再没一丝笑纹:“开罪就不要谈。不要以为上峰会记你的仇,没度量能用你这样的下属?”
虞啸卿:“我感激死了。再见。鬼门关里再见。”
唐基:“站住——就去寻死啦?愧对一个人就要死,愧对了几万万人也不外乎是个死,所以你不用急。你拿的主意是不是就是上了南天门,被那个天灵骨都长反了的家伙一问,然后抹脖子就死?哈,我都死啦,你们白死就白死吧,我管不到啦。”
那自然是虞啸卿明白不过的心思,可被人说出来——而且是这样说出来就另一回事,虞啸卿恨恨地瞪着他,唐基也不吭气,倒是那个炮兵指挥跑过来探头探脑。
指挥官:“唐副师座,那个炮……”
唐基:“打呀!调你们来做什么?虞师长说怎么打就怎么打!军里还要调重炮来,狠狠地打!”
虞啸卿便有点愣了,一个一个的讶然,每一个都到了让他失惊的地步——而唐基仍在那里向一脑雾水的指挥官拍胸脯子:“你要不信只管军里去问!可十秒钟之内炮弹得按虞师座要求的打出去!”
那边匆匆去了,虞啸卿仍在那里发愣。那帮家伙们要真没得一折二扣时效率还是蛮高的,几声号令首发炮弹已经出膛。
虞啸卿茫然看了眼被射流冲开的雾气,舍了命来抢的东西居然就如此轻易,轻易得简直让他觉得一直的气壮都有些发虚。唐基在旁边背着手看着,他现在已经完全回复成他自己了,一个平静的、每一句都想好了的、一味把事情引向自己方向的铁嘴子师爷。
唐基:“你从来就很受器重,现在就加倍地受器重。现在连最想看你倒的人也只好说你是真要打的,那等到真要打的时候上边也知道该谁领兵。记住,领的可不是区区一个虞师。”
虞啸卿就苦笑:“真要打?原来上边做出的样子一直是假要打。”
唐基:“你用兵的人,真变假假变真的事会搞不清?谈判桌上谈着,桌子下边总也得有个动静,那时候想的是这滇缅要做主战场,现在被斯大林给抢走了,那还有不保存实力的?酒囊饭袋都明白的事,你偏就从不想。只能说赶了个巧,你又太当了个真……我说你也不听。”
虞啸卿:“……你就说了些两可的话。”
唐基:“是你烦了被老爷们来订你这今世岳飞的命。”他冷冷地笑笑:“我就看着,我知道劝你不会听。你知道怎么劝上吊的人?别管他,让他吊,等他吊上去了再解下来劝——怎么样?吊上去的滋味好不好受?”
虞啸卿:“我没打算被你解下来。我只是想死得明白一点。”
唐基:“那就去死。有的人死是死期到了,你死只不过是你觉得丢了他妈的面子。你不外乎是觉得没脸见那个炮灰团的团长。别人管下属是拿命令管,你是拿魂在跟他照,这倒好,你以为是在演三国呢?你就想跟他刘关张。小马乍行嫌路窄,雏鸟初飞怨天低。你死了就对得住白死的官兵了?他们可是你一力哄上去的。我是一直持反论。”
虞啸卿:“我再说一次,你说的全是两可的话!”
唐基:“我说了太行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