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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教授没想到裴然竟会卑躬屈膝的求他,而且情绪空前的激动,这突然的转变,和她绝望的哭声让这个早就被社会浸透的圆滑老头忽然萌生了一点点类似怜悯的东西,尽管怜悯在这个城市最不值钱了,但他还是空前大发慈悲,不计前嫌的松了口,冷冷警告她下次不许缺课便挂了电话。
裴然揉了揉眼睛,不停的道谢。
她洗干净身体,勉强吃了点早餐又全部呕了出来,这些年早就习惯了。胃病加上神经衰弱,她总是在压抑的时候呕吐。
趁着钟点工还没来,她一瘸一拐的走进卧室,将弄脏的床单,被罩,枕巾全部拆下,单纯的不想让别人发现这令她倍感屈辱的狼藉。床单上还有着昨夜的痕迹,一遍一遍通过她的眼鞭笞她的心,裴然怔怔捧着,苍白的唇有点哆嗦,身体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她有点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却也羞于启齿。怔怔的坐了一会,才将所有东西塞进洗衣机。
人医妇科检查中心
一对对夫妇恩爱的互相挽着手从诊室进进出出,妻子或娇嗔或幸福,裴然如同见不得光的小兽,站在不为人注意的角落里紧紧捏着挂号单。
她的运气很好,坐诊的专家不是男人也不是冷冰冰的女人,而是一个上了年纪面目慈祥的阿姨。
从头到尾,裴然都弄不懂自己究竟在干什么,她像背书一样把自己的情况说了出来,垂着头,不敢看别人在听她叙述时的眼神。专家让她先去做个彻底检查。
检查?
她想起嫁给安辰羽时安夫人是如何替她检查的了。那一刻,她有点退却,在长长的走廊上伫立很久很久,最终还是进去了,躺在冰冷的医疗床那一刻,脑子轰轰的,竟不由自主笑了出声。
专家推了推老花镜,脸上弥漫一种长辈独有的责备,“是不是刚结婚?现代的年轻人就是猴急,一点都不懂节制。叫你丈夫下次注意下力度和次数,他今天怎么没来?”
“他上班。”裴然的眸光透明。
“这个虽没什么大问题,可是次数多了伤身,得,先开几幅药给你吃。”专家飞快的转动笔杆子,脸上写着对小年轻的无奈。
突然间特别讨厌t市,讨厌这里的一切,到处都充斥着她难以启齿的回忆。裴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想了想又恍然大悟,她的毕业证还没拿到手呢。
从前她喜欢阳光,喜欢敞篷,可是这一次,她把车篷关上,窗户关上,让周围竖起密不透风的防护膜,隔绝外界所有人的目光,她才觉着安心,坐在车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辆黑色的车缓缓驶入停车场,有个娇嗔的小身影从车里蹦出,嘟着小嘴。
眸光淡漠的方知墨从容走下车,摸了摸阿乔的头发,轻轻责备一句,裴然听不清,却听见女孩抗议的大声嚷嚷,“谁叫你昨天晚上不陪我,我一难过就忍不住吃冰激凌,现在肚子很痛,呜呜……”
阿乔有一头美丽的长发,黑色的,站在方知墨身边犹如盛开白莲中央的小精灵,那么耀眼,那么惹人怜惜,全世界都舍不得伤害她。裴然空洞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艳羡,表情却比任何时候都来的安静。
她的王子现在很幸福,功成名就,美人如玉,再也不需要她了,她的任务完成了。
哥哥,以后的漫漫长路,你会幸福的对不对?!
她的心从没有像这一刻这么空然,好似所有的糟粕都被清理了,没有怨没有悔也没有痛,只是轻轻的有一点酸,但是并不难过,她早已习惯了难过,就算是难过也不知道原来这是难过呀……
娟子最近很快乐,和所有初经人事的小女人一样沉浸在爱河了,偷偷跟她讲述她的甜蜜,然后传授她降服男人的经验。裴然真心的替朋友开心,又想劝诫她点什么,可是忽然又不忍心泼冷水给迷失在爱情里的娟子,有快乐的回忆总归是好的,娟子也算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好女子,这点裴然还是有自信的。
裴然从出租屋带回凯龙花园的东西不多,一些旧衣服还有学习用具,现在的衣橱里都是崭新的昂贵的,最便宜的也比她结婚前不知要贵多少,不过都不是她的钱买的,她心里很清楚。所以一件也不会拿走。
在杂物间整理了一下午,将从前还能穿的衣物挑出几件,洗干净,熨平,叠进上大学时用的行李箱。她有两张卡,里面存着自己这些年打工的钱还有奖学金,至于方知墨留下的十一万,一分也没动,裴然以匿名的方式捐给了孤儿院。
晚上简单的吃了几口饼干,她喝了点水,把该吃的药吃下,才疲惫的爬上-床,浅浅的入睡,额头渗出细细的一层冷汗,嘴角隐隐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是一种解脱的微笑。
从此再也没有牵挂……
三年了,终于见到了梦中的人,三年了,梦中的王子拥有了功名利禄。
一直以来自己期望的不就是这个么,难道还有什么非分之想?这样也好,很完美的结局,她在梦中悲凉的微笑……
很清楚如果自己哭着去找方知墨,赖着他不走,告诉他,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他一定会心软的,然后怜悯的收留她,再然后呢?想不出再然后该怎么办。也不想这么做,裴然不要怜悯,也不要方知墨因为歉疚收留自己……
如果那样的话,她会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
所以只能微笑着祝福。
梦里有人亲吻她长长的睫毛,很温柔很温柔,裴然缓缓张开眼睛,望着安辰羽,安辰羽从她的眼中看不到一丝情绪。
裴然的目光落在安辰羽微敞的睡衣上,那里露出一片胸膛,安辰羽戏谑的凝视她,邪笑道,“你喜欢我么?嗯?”
她的目光缓缓上移,怔忡了一会,急忙从抽屉里摸出诊断书和药,小心翼翼的说,“我生病了,这是医生开的药,医生说这几天不要那样。”
安辰羽愣愣的坐在床边,接过诊断书的手有点颤抖,不过他掩饰的很好,裴然以为他是得不到满足又要发火了,急忙道,“时间不长的,就三天,我真的有点不舒服,没有骗你,要不我用别的方法吧,求你……”
安辰羽忽然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裴然变得这么听话,这么卑微了,这不正是他期望的么,为什么要害怕?
她瘦削而苍白的小脸躲在阴暗里一眨不眨望着他,像一只随时准备迎接攻击的某种小动物。那一刻,他感觉很无力……
二十分学分最终还是保住了,裴然为此专门去谢过何教授,何教授第一次打量这个平时话语不多的貌美学生,疑惑道:你家里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情况?
裴然一惊,急忙摇头,连称没有,就是身体不好,经常失眠,她现在已经在治疗。
何教授想了想,便没说什么。
紫藤廊的画展也接近尾声,工作人员打来电话,询问裴然账号,以便支付展览费。
这是靠画画赚到的第一笔钱,裴然有些意外,却很欣慰,对未来仿佛看到了一点希望。
对于裴然的中途退场童老大表示格外的理解同时还替她默哀了一下,团队少了人,工作量自然也加大,为了留住人心,可怜的童大峰不得不全面加薪。于是一楼到十二楼的小白领们经常会看到一两个大学生穿梭的身影。
小玲子端着一纸箱传单吭哧吭哧穿过长长的走道,钻进普通员工电梯,没有注意到对面的贵宾电梯正站着一名英俊的帅哥。
刘瑞刚刚按了关门键就听方知墨启音,“那个……”他似乎有所斟酌。
“有什么吩咐?”
“这些人还在十二楼工作?”
“是呀,每天都来。”
“一个也不少?”
“貌似是的。”刘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停揣测老板究竟要问什么。
“……为什么这几天都没看到裴然的身影?”他面无表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