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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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新教训和最早的十下皮带不同,这次真的刻骨铭心,而且痕迹永存。

我暗惊自己猜想无误,这个男人,总有层出不穷的手段对付我。

你以为他已狠到极致?错,还有更狠。

下一次会是什么,我绝无兴趣探究。

因此,何君悦立即摇身一变,化身为天下最听话的好学生,每天按时上课,看那美人站在我面前洋洋得意,大演为人师表的肥皂剧。

“君悦,你最近真的很有进步。”

“读书不但要学知识,还要学做人。”

“若你从前有现在一分明白,又怎会如此?”

我承受的底线竟让我自己也惊讶。

冷嘲热讽,听着听着,居然一次比一次更不以为然。

看来人的xing情真的和数学不同,变起来根本无法计算。

对方说得越多,我心脏跳得越平稳,偶尔挑起眼,看她,目光也不可思议般平静。

老师赞,“君悦,你的眼睛越来越漂亮。”

还说,“内敛才是男人的魅力。”

如此文绉绉,且酸涩。

我回她两个字,“多谢。”

我是天下最听话的学生,她就是天下最莫名其妙的老师。

讲课内容没有任何规律,仿佛这每天占用彼此大量时间的讲授,只是一场幼稚的游戏,看她心情好坏,顺手拈来,就决定要教什么。

讲了一天伤人案例,第二天说不定就忽然去谈欧洲古典建筑,第三天捧个医疗箱过来,一板一眼说起急救常识来。

她天马行空,我也来个挥洒自如,反正日子总要过,教什么,听什么。

姑且听之。

也不算无聊。

安燃有时出去办事,一去几天。

晚上睡不着,就翻他的大书柜。

这个人,连睡房都做了书柜,占了一满满面墙。

很多书,有新有旧,抽一本旧的出来,原来是《三国演义》。

打开第一页,不由一愕。

扉页上一行陈旧笔迹,上书——何君悦一定会看这本书!

属于我的笔迹。

表示语气强烈的惊叹号,还特意用红笔描过两三遍,颜色透到纸背。

我笑,几乎笑出泪。

什么老古董,竟还留着。

我从不懂书有什么好看,安燃会那么喜欢。喜欢的书,他看,不喜欢的书,他逼着自己看。

买了《三国演义》,还过来拉我下水,温柔地抱着我亲,柔声说,“君悦,这书很有趣,你一定喜欢。”

我斜他手中厚厚的新书一眼,就了然于心,立即拒绝,“不要。你要诱我下苦海。”

“只是学海,算什么苦海?”

我不解,“安燃,为什么你总要看书?”

“看书,才能知人心世情。”

“哦?”我反问,“我不看书,就不知人心世情?安燃,要看你自己看。”

我抗议,“安燃,你不要逼我,难道我不按你说的做,就不是你喜欢的君悦?”

“君悦,你这样过日子,会快活吗?”

“你逼我读书,我就会快活?”

他沉默后,低声说,“君悦,人不睁开眼,怎会知道一生碌碌无为,是多么可悲?”

抱紧我的臂膀似乎将要松开,我蓦然一惊,拉住他说,“发什么脾气?好,我以后看。不过先说好,只看这一本,下不为例。”

“以后看?”他居然还提要求,“立下字据。”

我叹气。

其实有时候,我又何尝不对他无可奈何?

我心爱的安燃,可爱的安燃,正经得英俊无比的安燃。

“拿笔来。”

在扉页立下字据,何君悦一定会看这本书,加一个重重的感叹号,笑着问,“满意否?”不知为何,竟得意洋洋。

安燃恨不得把我捏碎一样揉在怀里,亲昵地说,“你有一次不骗我,我就满意了。”

怎能怪我?

妈妈说,“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君悦,只要你开心就好。”

大哥更厉害,对我直言不讳,霸气得可以,“这世上,只有我们何家逼人,没有人能逼何家人。”

说得多妙。

安燃,有的人天囧囧书,有的人天囧囧玩。

被逼立的字据,又怎能算数?

回忆一幕幕,如电影回放。

我在关了灯的房间内,抱着书,缩在沙发里发呆。

奇怪,他已经什么都有,不缺钱再买新书,却还留着这个君悦食言的罪证。

也奇怪,我平生最恨书,现在孤枕难眠,居然会去翻他的书柜。

大家似乎都在变,令人不解的变。

变了。

变了多少?变在哪里?还要怎么变?

百思不得其解。

只恨人生不是电脑游戏,从开始打到现在,级别,经验值,体力值,好感度……统统由数字标志出来,清清楚楚。

看一眼,就能说一声,哦,我已经从一级升到十六级,哇!衔头已从街头小子转为城市恶霸!

他还是安燃,但又不是安燃。

我还是何君悦,但又不是何君悦。

从前的何君悦,怎会半夜三更,抱着一本《三国演义》在沙发上入睡?

冷冰冰的纸,从来都是我的情敌。

它们占用我的安燃的时间,吸引安燃的视线,还给予安燃足够的借口,对我说,“君悦,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就必须有保护幸福的力量。我决心不入黑道,如果还不知书明理,怎积蓄力量?”

书是我的敌人,我讨厌它们,偶然却也迫不得已,要亲自买一些,来安抚被我惹恼的安燃。

谁知今夜,我会抱着一本书,仿佛满足了什么似的入睡。

还睡得如此安心,仿佛抱着温柔的安燃。

不应该。

我拿不出解释,只知道再不应该,也已经走到这步。

第二天起来腰酸背痛,把书随便放在茶几上,到隔壁继续当我的好学生。

老师继续莫名其妙,今天的新题目更令人拍案,一上课,就打开投影仪,题目赫然入目。

“今天,我们讲骑乘式。”

我的底线恐怕差不多到了,终于忍不住,噗地笑出声。

老师正经地问,“君悦,你对这个题目有意见?”

我摇头。

对题目有意见?怎敢。

我简直要欣喜于自己的生命如此多姿多彩,某天,一个年轻美貌女子站在你面前,向你一本正经讲解骑乘式。

态度严肃,用词专业。

毫无囧囧。

器官、方式、姿势、感觉、频率、技巧、快感……如何骑在男人身上,接受着对方的进入,如何善用技巧,起伏身体,讨好对方,张大双腿,为对方提供最方便的机会,让对方摆弄自己的囧囧……

不能不对她由始至终的认真讲授佩服,甚至连一个会让人误会的眼神都不曾泄露。

叹为观止。

讲完,还负责到底地问,“有没有什么不明白的?”

“很清楚。”我无动于衷,微笑着说,“不过这种事,不能仅止于书面理解,必须自己用心体会。老师,容我冥想片刻,体会一下。”

闭上眼睛,双臂环在桌上,小学生午睡般静静伏在课桌上。

把脸和额,都埋在不被人看见的地方。

果然,变了。

何止安燃,也包括君悦。

若在从前,君悦只会跳起,不会伏下,不会无动于衷。

我差点以为真的无动于衷,冷静地伏下,才发现还差一点道行。

不要流泪。

这个女人,有何资格见识何君悦的眼泪?

安燃说,“君悦,你的眼泪,不值钱。”

大哥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至理名言。

我伏在那里,仿佛入睡。

无人窥见处,默默张开口,咬在手腕上。

不痛。

壮士可以断腕,我不过咬破那么薄薄一层无用的皮,耐心地用牙齿寻找属于自己的血管,将其轻轻噬断,有什么可痛?

血腥涌入口中,原来还很甜。

我努力吮吸,统统享用,宛如饥饿的小动物,唯恐淌出来,逸出我趴伏的范围,落入那女人眼中。

那个女人,有什么资格,见识何君悦的鲜血?

沦落到底,毕竟也曾经是君悦少爷。

君悦少爷,昔日**任xing,睨视天下,依仗着身后大树,作威作福,一呼百应,献媚讨好者无数,何等无法无天,飞扬跋扈。

即使如今,安燃可以折辱我,却轮不到你。

老师,你不明白何君悦。

人贵自知,你太不识趣,触我底线。

人身上的血原来这般多,急涌出来,比变幻莫测的世事更匆匆,我拼命用双唇拦截,不多时,却仍有部分失守,淌下课桌。

“君悦,你在干什么?”老师难得惊叫。

开门声情急,脚步声惊惶凌乱。

很多手把静静伏着的我扯起来,七嘴八舌,惊慌失措中,还记得讲礼貌,“君悦少爷,请松口,君悦少爷……”

“君悦少爷息怒,有话好好说……”

“请不要这样,君悦少爷……”

“君悦少爷,我们立即请医生来。”

谁那么胆大包天,那么用力,捏开我的牙关,逼我松口。

我终于放过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腕,目光穿过身边这些忙乱的保镖或狱卒,冷冷献给面色难看的老师。

老师僵立,半天,好不容易吐出一句森严警告,“安燃不会饶了你。”

“他不饶我,又如何?”我唇边应该还逸着血,弯起嘴角,落在她眼里,恐怕是一个非常邪恶的微笑。笑着反问,“你以为他会饶了你?”

她的脸色更加难看。

越难看,我越惬意,足以抵偿手腕上剧烈的痛,和失血带来的疲倦。

安燃不会饶了她。

现在的安燃,谁也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