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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农姓程,想是平日这山沟沟里罕有人来访,查文斌道明来意说想要留宿一宿,老人家显得很高兴,说是要去弄只鸡来下酒,被查文斌给阻止了。“使不得、使不得,来投诉已经是打搅老人家了,怎能还要杀鸡呢?”
那老农又进屋换了一身迷彩服,脚上是山区人特有的一种袜子,我们那管它叫山袜。这种袜子一般是用废弃的牛仔裤做的,正反两层,袜子的底部得用做布鞋的手法,纳千层鞋,密密麻麻的用的都是麻线编制的纹路。这种袜子长一般到小腿肚,上面用鞋带或者布条子扎紧,山区林间多蚂蝗,有了这种袜子,蚂蝗便伤不了人。
一看那老农换了这装备,查文斌还有些不解,这天也不早了,山坳里头天黑的都比较早,再过个一小时就该摸黑了,老人家难道还想上山不成?
老农手上拿着一盏矿灯,转身又去了房间,没一会儿笑呵呵的出来了,手上竟然还拿着一杆土铳。2000年左右,我们那的猎枪基本都被国家统一收缴了,没想到这老人家还留了一把。
他拍了拍斜背着的土铳,笑着说道:“既然你们不让我杀鸡,那我就给你们弄点野味,不是自家养的吃起来总没问题吧?”
查文斌对于吃什么是真不讲究,但看这老人的客气劲,他要是再推三阻四的,那就显得有些做作了。另外就是,他也想跟着老农后面走走,熟悉熟悉这里的情况,便就要求和他一块儿上山。
老农打了口哨,只听门外一阵风响起,那条大黄狗飞一般的冲了过来。可能它是真的被超子给整怕了,到了门口见里头有生人,一个刹车停在了大门处,小心翼翼的用鼻子嗅了一阵确定那个整它的人已经走了后才翘起尾巴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三个人带着一条狗开始向山里走,他们这是准备去猎山鸡,也就是野鸡。
猎山鸡是一门技术活,光枪法好,那是没用的,小时候我曾经有幸跟父亲也去猎过一次,所以记得比较清楚。要想猎到山鸡,时间必须是太阳下山后,天色还没有大黑,此时需要人有一对非常灵敏的耳朵。山鸡在天黑之前会完成觅食,因为它们在夜间的视力非常不好,所以山鸡会选择在这个时间点飞到树上去过夜。而猎人,在傍晚时分,就需要竖起耳朵听山鸡飞的东西,它们的翅膀和叫声都会暴露出自己的方位。
确定了大致的方位后,猎人只需要带上猎枪和强光手电便可以收获猎物了。山鸡是站在树上睡觉的,当人用强光手电照住它的时候,山鸡就会陷入短暂性的失明。此时的它们是不会动的,只会傻乎乎的站在树杈上当活靶子,而像老农用的这种土铳,里面装填的是黑火药和小钢珠,杀伤面积是成片的,而山鸡又是成群活动的,我父亲的曾经最高纪录是一枪打下来六只。
老农是顺着白天他们走的那条小溪走的,他说山鸡喜欢在溪边活动,走了一里路,又饶到竹林里头,七拐八拐后出现了一大片的枫树林。
这些个枫树林粗的有两三人合围,最细的也有水桶粗,这些树上都订着一块蓝色的铁皮小牌子,上面统一写着:古树名木、依法保护。老农说,这是前年县里头派人来订的,很少有人知道这里有块林子,听林业局的人说他们也是通过卫星遥感才发现的。
枫树林里时不时的影藏着一些小土包,偶尔也有几块残碑露在地面,大多都不是完整的。老农说这地方他们是在五十年代迁过来的,他们来的时候这里就已经这样了,乡下人讲究规矩,他们认为这里既然是有人先占了,便不可以再来打扰。于是这片林子外围一里地范围几乎都不再砍伐,灌木丛和竹林也是越长越密,到了现在就彻底被包围在里头。
老农选择的狩猎点就是这片枫树林,他也是打猎的时候才会来,这地方人的气味几乎没有,野兽自然也就多。老农已经不打猎很多年了,若不是为了招待他们,自己也不会独自进山。
以查文斌的经验看,这地方是背阴面,常年晒不到太阳,虽然说山脚下有条小溪,但水势太小,山势又很险恶,实在不像是一个大规模的坟地。看着那些个小土包,他估摸着应该就是普通的先民聚居地,随便挑个方便的地儿葬了。
但是很快,他就推翻了自己最初的判断。就在老农蹲守的地方,查文斌看到了几块切割整齐的长条巨石,上面已经布满了苔藓,大多数已经断裂。他抬头一瞧,果然,在离自己约莫五百米的山顶上隐约有一座建筑。天色太暗,这里林子又太密,查文斌想问老农,却被老农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老农用手轻轻指了指自己的右侧,在一片低矮的箬竹后面有东西正在瞧瞧动着,发出“沙沙”的声音。老农抬起枪慢慢的瞄准着,他示意查文斌和大山往后靠,因为这一代活动最多的动物就是野猪,这杆枪里装的弹药只是用来打山鸡的,就算是顶着野猪的脑袋打也只能伤个皮毛。
很快,一头全身长着黄褐色条纹的幼猪率先钻了出来,接着又有两头,这些小野猪完全没有防备,只顾着在地里用嘴拱来拱去搜寻食物。
随着箬竹后面的动静越来越大,老农也越来越紧张,作为一个有经验的老猎人,他知道如果他开枪后果便可能会很严重。他宁愿碰上豹子这样的猛兽也不愿意去招惹一头受伤的野猪,尤其是带着一群幼崽的。
也真该那一天他们会出事,一头不长眼的幼猪估计是吃饱了,跟自己的小伙伴们戏耍起来,满地撒欢的跑着。虽然它们个头小,速度却不慢,一溜烟的功夫就能消失不见,但这只小的奔跑的方向却是冲着他们隐蔽的地方。
这送到嘴边的猎物不要可说不过去,虽然老农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去招惹它,可有人却不怕!不能说是人,而是一条狗,那条大黄狗先前一直被老农按在地上趴着,它倒也听话,可现在眼瞅着那只小野猪竟然冲到自己跟前了,那怎么还能憋得住。
老农只觉得手掌心一空,那条大黄狗如箭一般射了出去,朝着那头小野猪的脖子狠狠的扑了过去。“昂”得一声惨叫,林子里活动的其它幼崽呆滞了片刻之后立即四下逃窜,那只被大黄狗扑倒的幼崽正在地上拼命打着滚,狗和猪的叫声一时间混杂成了一片。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见不远处的林子里开始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得声音,老农赶紧大声喝道:“蛋蛋,快回来!”
但凡是打猎的狗都有一个臭脾气,到嘴的猎物它是轻易不会放弃的,它依旧在撕咬着地上的那头小猪,却没有发现自己的灾难即将来临。
站在原地,他们可以清晰的看到不远处的灌木丛被什么东西撞击着,断裂的树枝甚至飞到了一两米的高空。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林间硬生生的开辟出来一条道路,一头浑身长者鬃毛的黑色母猪如同子弹一般冲了出来,几乎是一瞬间,它的嘴巴狠狠的打在了那只名叫蛋蛋的黄狗身上。可怜的蛋蛋立即倒飞出去了四五米远,又在地上接连不知打了几个滚才停下。
幼崽收到攻击的母猪是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放弃敌人的,它并没有停下来检查奄奄一息的幼崽,而是立刻冲向了正在地上打滚的黄狗,一头体重二百斤的母猪不要说是对付狗了,就算是人被它咬上一口也能去掉几斤肉。
老农也是救狗心切,他大概忘记自己枪筒里装的只是铁砂了,抬起土铳抬手冲着那母猪就是一枪。“呯”得一声枪响过后,那只母猪一声惨叫,一粒铁砂不偏不倚的击中了它那几乎看不到的眼睛,爆裂的眼球有半个都挂在了外面。
母猪自己受到攻击,它放弃了黄狗,转身就冲着老农奔来。单连发的土铳此时就是一根烧火棍,被受伤野猪咬死的猎人每年都有,这在过去的浙西北根本就不算是什么新闻。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巨大的身影从老农背后的那块大石头上纵身一跃,他的手中举着一块百来斤的巨石,那是一块断裂的长条石。巨大的石头被他举过了头顶,那野猪离老农不过四五米的远的时候还是冲刺而来,那个巨大身影跳下的时候嘴里大喝了一声:“找死!”
这一声喊得那叫一个响亮,就连那只受伤的母猪都被镇住了。突如其来的这一幕让一只眼睛的母猪有些懵了,它竟然停下了脚步。可是大山却没有停下,高高举过头顶的巨石在他手中就像普通人拿着一块砖头,他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抓住了这一记空挡。“砰”得一声,巨石和头骨同时裂开的声音响在了一起,那头将近两百斤的母猪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老农的嘴巴都张成了“0”字形,当了一辈子的猎人,这么暴力和血腥的狩猎还是毕生第一次所见,有人竟然用一块石头搞定了一头成年受伤野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