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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让大家过来,主要是有事情要宣布。”沈老爷子率先倒了杯红酒给宗夏外婆,“亲家,你看两个孩子结婚这么久也一直没机会见您一面,今天正好借此机会敬您一杯。”
沈老爷子虽然傲气得很,但那只是对待小辈们,对于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同辈还是十分客气。
外婆习惯了自在的生活,哪受得了他如此拘谨,赶紧接过他倒的酒,神情复杂,“应该是我感谢你们一直照顾小夏才对……”
“今天自作主张将宗夏外婆接过来一起吃顿饭,一来是为了熟络感情,二来则是趁此机会宣布一声,从今天开始,我们沈家在京城的事业便交到月苍的手中了,从今以后他就是沈家的当家,你们凡事都跟他商量着点。至于我嘛……”老爷子顿了顿,神情似是落寞,还透着一种对过往的依依不舍,“我也一大把年纪了,拼搏了大半辈子,是时候好好休息一次了,今后有什么事儿也不用再看我脸色了,你们就偷着乐吧,哈哈哈……”
老爷子竟有心思开起玩笑来,桌上严肃的气氛也随之缓和下来,不过宗夏心中五味陈杂,总感觉老爷子的笑容背后隐藏着深深的无奈。
月苍上次说爷爷生病了,所以才考虑让他接位的事情,虽然爷爷看起来依然充满了活力,但特地将所有人集结在一起吃顿饭,怎么看都有一股与众人告别的意味。
宗夏宁愿是自己想多了……
“时依啊……今后在工作方面多帮着点月苍,当然了,也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沈老爷子十分心疼的望着时依额头上的伤,知道她是为了宗夏才受的伤,心中万分愧疚,仿佛比伤在自己身上还要痛,“我和你爷爷交好了半辈子,没想到他在十二年前就离我们而去了,现在看看我也是一把年纪,估计再过不久也会去找他叙旧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一副惊讶的表情。
时依赶紧开口劝说,“沈爷爷,你不要胡思乱想,你还要长命百岁等着月苍抱曾孙呢……”
“曾孙啊……”沈老爷子摸了摸下巴,眼神飘到了沈月苍和宗夏的身上,惹得宗夏冷汗直冒,“也对,四世同堂才叫幸福,我也能瞑目了……”
沈母擦着汗给老爷子到了杯酒,他一口一个去死,一口一个瞑目,桌上的气氛越来越怪异,“爷爷说得对,月苍啊,早点抱个曾孙给爷爷,说不定一高兴啊,身上的病就都好了呢……”
沈月苍无言以对,只好点了点头,宗夏脸色微红,满是无奈的垂着脑袋,倒是沈晓可在一边不怀好意的冲她挤眉弄眼,惹得她一眼瞪了过去。
该说的都说交代清楚了,众人在沈老爷子动了第一筷之后纷纷夹起菜来,唯独宗夏一动不动,藏在桌底下的左手紧握住右手腕,轻轻一捏便觉得疼,随意动一动手指头都会牵扯到拉伤的神经,急得她满头大汗。
在家里的时候可以让月苍喂她吃,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她总不能让旁人看笑话。
“小夏啊,你怎么不吃饭啊?”外婆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语气柔软地开口询问。
“啊……”宗夏抬起头来,吱吱唔唔一会儿,只好老实交代道,“我的右手不小心伤到了,没有办法拿筷子……”
“那叫月苍哥喂你呗!”沈晓可心直口快的提议。
宗夏脸色一沉,瞪向这个冒冒失失的小家伙,沈晓可吐了吐舌头,继续埋头扒拉嘴边的米饭。
老爷子终究还是习惯了掌控大局,招手叫来服务员给宗夏带了支勺子过来,她心中暖洋洋的接过,“谢谢爷爷……”
老爷子丝毫未在意,他只是把这件事当成麻烦来处理掉罢了,不过他很疑惑,“好好的手怎么会伤了?又不是在做体力活。”
宗夏作贼心虚般瞄了一眼时依,她清楚昨天的事情绝对不能让爷爷知道,因为爷爷那么偏爱时依,就算她说了,他也不会信,反倒是时依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足以让他信任,到时候事情的真相只会越来越偏离。
“爷爷啊,是宗夏昨天来看我的时候,我不小心跌倒了,她为了拉我才受伤的。”时依抢在宗夏前面开口了,语气跟昨天相比判若两人,仿佛在沈月苍面前诬陷宗夏的人根本不是她。
时依的性情太过怪异多变,几乎每一次转变都能将人吓一跳,宗夏吓着吓着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反正时依口中的话有多少真实的成分她都不在乎,在一次又一次的被伤害之后,她半个字都不会再相信了。
“原来是这样啊……你为了她伤到额头,她为了你伤到手,你们两个啊……”老爷子毫无疑问便相信了时依的话,对两个负伤的小丫头感到无语。
这件事情就这样在老爷子面前瞒了下来,宗夏原本不明白时依为何会突然转变,但在看见沈月苍对其投去感谢的目光时便豁然开朗,原来是为了博得好感而已……
他们自己的事情宗夏已经没有精力去想,拿起银勺子舀了一口玉米粒咀嚼起来。
一顿饭过后,沈家的一大家子依旧围在桌边叙旧,外婆却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想要提前回去,宗夏身为唯一的亲人自然是要出去送她的。
原本沈月苍犹豫片刻也准备起身跟上,沈母却把他拉了回来,“哎呀,人婆孙俩好不容易见个面,就让她们好好叙叙旧,你凑上去干什么……”
这样一来,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目送宗夏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走出酒店大门,迎面吹来的凉爽寒风将心中的压抑一扫而空,在缓缓飘然的大雪中,宗夏深呼吸着伸了伸手脚,在沈老爷子的面前,她还是无法做到像时依一样神态自若。
外婆在后面静静的望着她,眼中的神情越发幽暗,忽然走上前去心疼的拉过她的手,轻轻在受伤的部位轻轻按压,“夏啊,还疼不疼了?”
宗夏鼻尖一酸险些哭出来,赶紧吸了吸鼻子摇头道,“没事儿,过几天就好了,又不是什么大病。”
外婆一抬眼,又望见了她白皙嫩滑的脸蛋上有一道浅浅的伤口,虽然已经涂过药,嫣红的一点依然十分惹眼,忍不住伸手抚了上去。
外婆略显粗糙的指尖有一层薄薄的茧,动作却十分轻缓,疼惜的抚摸着她的脸,望了许久,忽然正色道,“夏啊,你老实跟外婆说,你现在过得好不好?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小时候两人朝夕相伴那么多年,外婆无疑是最了解她的人,就连她眼底不会轻易流露的委屈也能够察觉。
“没,没有的事……外婆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我现在过得很好,只不过是手受伤了有些疼而已……”宗夏匆匆躲过她探究的目光,埋头揉搓着手腕。
“真的没事吗?你可别是怕我担心才故意瞒着我……”外婆顿了顿,欲言又止,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夏啊……那个沈家的人……一个个都不简单的,如果你真的受欺负了,就离开吧,跟外婆回家,啊?”
宗夏微微一愣,错愕不已的抬起头来,“外婆……你怎么了?你、你别吓我啊……”外婆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是希望自己离开月苍,离开沈家么?
外婆目光沉痛,仿佛回忆起了什么惨痛的曾经,一个劲的摇头,急促的吸气,“没事,没事……你没有被欺负就好……”过去的事情不再重要,只要小夏觉得幸福,一切过往她都可以放下不提。
也希望夏的父母在天有灵,保佑她不要再一次被沈家的人所伤害才好……
外婆抬头眺望,诚挚的闭上眼睛祷告着。
她的行为举动让宗夏心中越发没底,紧张的拉住她的衣角,试图将事情问个清楚,“外婆,你刚刚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作‘沈家的人都不简单’?你快告诉我啊!”
望着她迫切的神情,外婆心中第一次生出了欺骗她的想法,“没什么的,就是经常在电视里看见这些人,觉得他们太高不可攀,怕你在他们家受欺负而已……”知道事情真相对小夏来说无疑是残酷的,她不可以亲手毁掉小夏的幸福,这些事情,就让它随着自己走进坟墓,再也不要被人挖出来……
宗夏将信将疑的追问道,“真的吗?外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啊?”外婆会无缘无故说出那些话来,仅仅只是因为担心还未发生的事情?可是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外婆绝对有事情瞒着她。绝对!
外婆推开她的手臂向前走去,略带无奈地声音幽幽传来,“都说了没有事情,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一根筋呢……就当是外婆刚刚情绪太激动,说错话了行不行?”
宗夏心中万千疑问,可外婆总是一副避之不提的态度,问出去的话犹如石沉大海,不会有任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