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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姒随着林清愚一道追上蒋府的马车时,马车停在一个破旧的巷子里,左右都不见人。林清愚将楚姒放下:“不要过来。”说罢,上前便查看了一番,但马车里已经是人去楼空。
“不见了。”林清愚看着地上的痕迹,人应该是往前面去了,但前面是一条一眼可看到头的死胡同,再看看左右,皆是普通民居,看起来似乎没有人住。
楚姒上前来:“跑了吗?”
“嗯。”林清愚颔首,拉着楚姒的手道:“放心,蒋家人暂时不会伤害瑶儿的,瑶儿现在是他们的护身符。”
“那我们先去蒋府看看。”
“好。”林清愚颔首便随着楚姒一道往外去了。
蒋府门口现在已经围了一大群的官兵,里里外外都围得严实,领头的是太子赵煊逸新提拔上的京兆尹。
林清愚跟楚姒在不远处的一处茶棚里坐下,并没有选择跟过去,蒋家人现在想必在京城某处躲起来了吧,没有赵煊逸的命令,他们是出不了城的。
“太子手中并无确凿证据,没成想蒋家人竟是心虚先跑了。”林清愚道,看了看,瞧见楚姒额头有汗,直接抽出手帕替她擦了擦:“不过太子这一步走得急了,京城发生不少事,只怕要闹得人心惶惶。”
楚姒看他:“若是太子不动手,蒋府岂不是要助纣为虐,帮着赵训炎害更多人?”
林清愚莞尔:“没错。”
楚姒看着他并不否认,也释然的笑了起来:“我知道,仅凭一颗仁心,是坐不稳那个位子的。”
林清愚见她明白,便也没再跟她深度讨论这个问题,只道:“你如今不要思虑过多,容易累。”
“好似你生过孩子似的”
“没生过的,但见人生过。”林清愚弯起眼睛,痴痴的看着她:“等太子登基了,你是想留在京城还是想跟我离开?”
楚姒微微挑眉,还不及回答,便听到前面一阵嘈杂。而后便见有人提刀在里面厮杀,蒋府门口一时间鲜血四溅,围观的百姓们都开始抱头逃跑。
“怎么了!”楚姒站起身来。
茶棚的老板也赶紧跑了,林清愚将她护在怀中,轻叹道:“是他们给太子的局,不多时,就会传出太子滥杀无辜的罪名来,京城连连发生的诡异的事情,只怕也会推到太子头上。”
“怎么会”楚姒惊愕,他不想蒋家人竟然这样狠,非要置太子于死地不可。
林清愚看了看前面的血腥,让楚姒不要看,上前便道:“还愣着做什么,把动刀的人全部抓起来!要活口!”
那京兆尹见是他,忙让人动手抓人,留活口。
林清愚见罢,转头看着楚姒:“我先送你回侯府。”
“好。”楚姒不再多说,他一定还有更紧要的事情去办。
楚姒回了侯府以后,小福儿便急急跑了过来:“小姐,韩大人回来了,是不是说杨家老将军和少将军也回来了?”
“不知。”楚姒摇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楚姒提步往似锦院走,她不能这样干等着,她要想想办法帮帮林清愚!
正在她焦急的时候,媚娘却过来了,顺便送回了那块紫玉。
如意坊虽然关门,但他们人却一直留在京城。
“世子妃,这是今日一早查到的,有人匆匆买下了这两处的宅子,想来是用来藏身。”媚娘道。
楚姒想罢,蒋家人不可能现在躲到自己的家产里面,否则很容易就会被人查出来。
“派人盯着了吗?里面可有什么动静?”
“嗯,有动静,但也有不少黑衣刺客守着,我这次过来是想问世子妃,何时动手。”媚娘问道。
楚姒听到‘黑衣刺客’,便想到了之前刺杀的人:“那些黑衣人全是赵训炎的人吗?”
“不知道,但是我们查了今日刺杀世子妃的刺客,全是赵训炎的人。”媚娘颔首。
楚姒闻言,颓然坐下:“暂时不能动手,赵训炎一定设好了陷阱等我们过去。”
“是”媚娘没有多说,担忧的看了楚姒一眼,又安慰道:“世子妃暂时不用担心,她们不会杀了这张护身符的。”
楚姒摇头:“赵瑶儿对蒋家人是护身符,但对赵训炎却不是,她顶多算赵训炎的一颗用来让太子痛苦的棋子而已,至于蒋家人,我想不用我们动手,赵训炎也会处置了。”他从不留对自己毫无价值的人,除非蒋家还有什么价值是她所不知道的。
让媚娘离开后,楚姒准备起身去见见楚黛儿,可是才站起来,便眼前一黑,直直往后倒了下去。
赵煊逸正在书房中处理奏章,他眼睛一刻不停的盯着奏章,不停的给出批示,但对于前来回话的人却视而不见,直到林清愚过来。
林清愚看了看立在一侧的侯府的人,便知太子已然知道了女儿失踪的消息,看着他面色冷漠的模样,道:“见过太子。”
赵煊逸的手仍旧不停,林清愚让人退下,转头关上了房门,这才道:“太子所料不错,沛县的缺口的确是五皇子动的手脚,死伤的百姓也是他动的手,但是”
赵煊逸的手终于停下,林清愚见此,继续道:“杀了魏贤和慧能的,是宫里那位。”
赵煊逸面色紧紧绷在一起,似乎下一秒便要发极大的怒火,林清愚也能看得到他因为忍耐而微微颤抖的手。
“韩敏已经进宫了。”
林清愚说完,赵煊逸这才猛的抬起头:“他想说什么?”
“太子觉得呢?这是皇上让太子查的,查到了什么便说什么。”林清愚道。
赵煊逸猛地一下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林清愚,你到底想做什么!”幕后凶手是皇帝,就算证据确凿也不能说!
林清愚看着他还是如此,嘴角淡淡勾起来。眼中难免有些失望:“太子瞻前顾后几十年,如今还在担心什么?”
赵煊逸面色紧绷:“你难道不知道,皇上一言,抵本宫千句吗?”
“可太子现在已然代理朝政。”林清愚语气依旧不疾不徐,看着他眼中的异色,又道:“太子可曾想过,皇上明明对沛县之事了如指掌,却为了使人杀了慧能和总督魏贤?”
赵煊逸不说话,林清愚莞尔,自顾自道:“因为魏贤掌江南,可以说是一方土皇帝,若不杀他,逍遥王怎么可能这么快失势?”
“你的意思是,父皇反而是为了我好?”
“皇上做事,总有千万个意思,就看太子想要领悟哪一个了。”林清愚说罢,往一旁坐下:“如今蒋府门前大开杀戒,太子接下来要面对的狂风骤雨,难道打算让韩大人这般的忠臣替太子挡在面前。而太子则躲在书房中批阅这些奏折么?”
赵煊逸面色铁青,额间青筋暴起:“他进宫多久了?”
“一个时辰”
林清愚话没说完,赵煊逸便直接提步出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离开,林清愚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提步回了侯府。
天色慢慢黑了下来,没有一丝风,让人烦闷的紧,心中似乎夹杂着恐惧与愤怒窜成的火,几乎把人焚烧殆尽。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灰暗的屋子里,朗月邱站在门前,问着里面坐着的一身鸦青色衣衫,似要隐入这片黑暗之中的赵训炎。
赵训炎却不答话,他仔仔细细的回想着脑海中的画面,他知道的事情,要比楚姒多得多,比如前世为何侯府一直不肯出山,比如他如何一步步的登上皇位。
朗月邱见他不应,又上前一步:“你没有接下来的计划了吗?”
赵训炎邪肆的扬起唇角,凤眼微抬:“急什么,南疆的使团还没到,赵奕恒也已经耐不住了,今晚淮阳一死,京城一乱,我们只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你确定能成功?”
“自然。”赵训炎嘴角高高扬起:“楚贵人在楚府养伤,你要叮嘱叮嘱她,别忘了我们的目的,不然”
“我知道,但侯府守备森严,想要见到她,除非她自己出来。”朗月邱冷冷说着:“她已经开始起了异心,不是那么好管了。”
“我了解她,她这样的人,心中的恨意便足以支撑她继续屠戮下去,她不会停止的。”赵训炎说完,便已起了身:“我去皇宫,至于蒋家人,你再好好问问,他们守着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如果只是骗我,全部杀了便是。”
“那个小女孩呢”
“小女孩?”赵训炎想起还有个瑶儿来:“暂时不要动她,不要激怒楚姒,等到赵奕恒跟太子耗尽了,我们再动手。”说罢,他提步便往外而去。
他才走,之前的斗篷男走了过来:“我们难道要听他的不成?”
“此人心思狠辣,听他的?”朗月邱冷冷一笑,手里已经出现了一个白玉瓶子:“你可听说过连心蛊?”
“连心蛊?将两人的生死系在一起的蛊虫?可是这种蛊虫不是早就已经灭绝了吗?”斗篷男道。
朗月邱淡淡一笑:“我手上的是最后一对,这种蛊虫永远都不会死,只是以前那些人太蠢,不知道在人死后,把蛊虫从他们的心脏里挖出来。”
斗篷男眼睛瞪大:“南疆的前皇后陛下便是死于连心蛊,莫非”
“你想死吗?”朗月邱语气如常,却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斗篷男忙低下头:“属下誓死追随公主,可是这蛊虫给赵训炎用,是不是太浪费了”
“怎么会浪费呢,到时候我再挖出来就是了。”朗月邱说罢,直接将剩下的一只放出来。直接放入自己的嘴里。
斗篷男怔住,看着她:“公主,怎么不让属下来!”
朗月邱淡淡一笑:“入了我腹,他才不敢杀我。”这蛊虫入腹,没有丝毫感觉,可朗月邱却知道,自己和赵训炎,不管谁,都不能轻易死去了。
赵训炎并不知她是何时喂了自己这蛊虫,身体没有任何异样,待从密道进入珍娘宫里,见到她时,她正一身黑裙,收拾利落的坐在首座。
这是一个完全密封的房子,除了一个小口,一丝光亮也照不进来。
大大的夜明珠将里面照亮,珍娘似乎思虑了很久,抬眼看着赵训炎:“你想跟我说什么?”
“你可曾考虑过,直接杀了皇帝?”赵训炎笑道:“不管你是下毒还是刺杀,他都直接能死,然后我的兵马会立即入城”
“你以为我会信你?”珍娘讽刺看他:“赵训炎,你是我培养出来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是吗?”赵训炎淡淡站在下面,看着她:“皇帝若是再苟延残喘个半年,兴许太子的位子他就坐稳了,到时候我们可就都是他案板上的鱼肉了。”
珍娘眉眼微挑,冷冷睨着他,带着些许不屑:“如果你听我的,早点杀了楚姒,毁了侯府,还能有今日的担忧?”
赵训炎脚步停下,看着她:“我们今日不是来争吵的。”
“我自然知道。”珍娘也站起身:“我已经决定了,明日出宫,离开京城,你的事情我不会再插手。”
赵训炎惊讶的看着她:“你怎么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当年之事”
“我为了这个仇,耗了一辈子,如今他已经快死了,我没必要亲手把刀插入他的心口!”珍娘说完,嘲讽的看着赵训炎:“我知道你还想杀他,因为你娘当年不知羞耻”
“你闭嘴!”赵训炎抬手掐住珍娘的脖子,珍娘却反手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我的人可都在门口守着!”
她早知赵训炎狼子野心,而且他是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她怎么会不了解他想要做什么!
赵训炎冷冷将她松开,看着她一脸杀意的模样:“那你今日是打算杀了我?”
“我不会杀你。”珍娘眸光微闪:“我养你这么大,不是为了杀了你。”珍娘淡淡说完,看了看放在墙角的夜明珠:“这夜明珠是你千辛万苦寻来送我的,我没有”珍娘抬手要去拿那颗夜明珠,后背却被人一刀刺穿。
珍娘睁大了眼睛低下头,看着穿过自己心口的刀,嗫嚅着开口:“为什么”
“你杀了我娘,还问我为什么?”赵训炎猛地抽出刀来,看着她倒在地上,血汩汩冒出来,又提刀在她的额头开始刻下‘**’二字:“你不过也是个**之人,这么多年却一直拿母妃的死来百般羞辱于我,就凭你,你也配吗?”
珍娘想喊外面的人,却被赵训炎一把踩住脸,她连叫喊声也发不出来。
那夜明珠落了下来,滚落在墙角,将墙角照的通明,也映照出她此时满脸的狰狞。
赵训炎冷冷看着她,紧绷的脸松开,笑道:“你不是一直想看到皇帝内疚而死吗,现在他就会内疚而死的”
珍娘又想起那日皇帝离开时,病弱的背影,不知为何,知道他将内疚而死,她居然心痛起来。
“然后我再杀了他的儿子,一个一个杀,最后再夺了他的皇位,让他后悔活在这世上,后悔当年对我母妃他该死!”赵训炎说罢,一刀将珍娘的腰带挑开。
“哼,你自觉比我母妃高贵,到死又如何,还不是比青楼妓子更加下作的人淮阳公主,呵”赵训炎嘲讽罢,提刀抵在珍娘的喉咙处:“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肯交出控制死士的琴谱,我可以为你穿好衣裳,让你不至于死得这么难堪。”
珍娘望着他,恨红了一双眼睛:“我好歹养育你几十年”
“养育?你不过是把我当个牲口在喂罢了,让我苟延残喘,也不过是为了报复皇帝!”赵训炎几近咆哮,可想到外面的人,又收住了声音,笑起来:“琴谱你不给也罢,左右我也记得差不多了。你的确对我有恩,做为报答,我会亲手杀了老皇帝的,如何?”
珍娘眼中落下的泪已经变红:“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的话没说完,赵训炎一剑便剜出了她的眼珠子:“你这双眼睛盯了我几十年,我恨透了它们!”
珍娘痛苦的嘶喊出声,可赵训炎却借机割了她的舌头,阴鸷的看着浑身鲜血的她,冷冷笑起来:“你训斥我的话,我也听够了,还有这双屡次打我的手”
赵训炎满手鲜血,手起刀落,珍娘的右手已然断了。
外面终于听到了些许的响动,开始往这边过来,赵训炎心中的恶气似出了一半,挪开踩在她身上的脚:“曾经高高在上的淮阳公主,如今却是一个恐怖下贱的女人,淮阳,你这辈子,活该!”
赵训炎看着她颤动的身体,桀桀笑了起来,提步,便消失在了密室之中。
珍娘听得到他脚步离开,浑身已经疼到麻木,她现在后悔,若是昨日听了皇帝的,离开这里该多好。
她听得到嘈杂的脚步声靠近,听得到一声声惊恐的尖叫,可这惊恐的尖叫对她,比杀了她还要让她觉得痛苦,她情愿就这样死了,也不要让人看到自己成了如今这幅样子。
伴随着宫女们的尖叫声的,还有密道里传来大批的脚步声,不多时,禁卫军将领带着人已经赶到:“这是”
“是你们杀了公主殿下!”宫女里有人大喊。
禁卫军们不擅言辞,开口便反驳,可那宫女却有理有据:“我们都在外面守着,只有你们从密道里面来,不是你们是谁!我们要去禀报皇上!”
珍娘躺在地上,她想大喊,不要,不要告诉皇上,若是他真的内疚而死,她会更加的后悔!后悔几十年来执念于折磨皇帝。后悔培养了不折手段的赵训炎,后悔自己不折手段,杀了那么多人。
消息传到养心殿的时候,赵煊逸正在跟韩敏一起像皇帝汇报沛县情况,皇帝看起来兴致缺缺,似乎早就知道赵煊逸会发现一般。
高公公满面严肃从外面匆匆而来,快到殿前时,没走稳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你好生走,年纪一大把了也不知细心些。”皇帝笑起来。
高公公看着合着眼睛悠闲坐在暖榻上的皇帝,声音都颤抖起来:“回禀皇上,淮阳公主她”
“怎么了?”皇帝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高公公看看赵煊逸,又看看皇帝,这才鼓起了勇气道:“死了。”
皇帝拨弄着珠串的手微微一顿,声音轻了许多:“怎么死的?”
高公公有些不敢说,可皇上问了又不能不说:“心口有一剑,还有还有”
“说吧,别婆婆妈妈的,你难道年纪跟我一般大了,不记事了?”皇帝依旧是方才清淡的语气。
高公公跪伏在地上,道:“衣裳被人挑开,脸上被人刻下字,双眼被挖,舌头被割,右手也被人”
“好了。”赵煊逸寒声阻止道。
高公公不敢再说,皇帝到底没忍住,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似乎要把这条命都咳出来了一般。
赵煊逸见状,忙上前端了清水拿了帕子过来小心伺候着,对着旁人道:“还愣着做什么,请太医!”
皇帝好容易咳嗽完了,才抓着他的手,道:“朕的身子真是越来越不行了。”
“父皇”
“你看看,连宫里的人都护不住了,你既然管着禁卫军,好好查查,是谁下的手。”皇帝道。
外面又有小太监过来,朝皇帝行了礼:“皇上,淮阳公主身边的宫女求见。说知道是谁杀了公主。”
“进来。”皇帝道,赵煊逸手心微紧,想起之前林清愚和楚姒都说过的话,面色微紧。
那宫女一进来,便哭着跪倒在殿前:“皇上,奴婢看到了,是太子殿下的禁卫军,谋害了公主!”她将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禁卫军也确实是从密道进去的,现场没有发现其他的人。
赵煊逸急忙上前,皇帝却只疲惫的摆摆手:“这件事交由太子去查。”
“皇上?”那宫女俨然没想到会是这般场景,皇帝抬起浑浊的眼,看了看她:“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珠儿。”
“你随公主殉葬吧。”皇帝简单说完,便起了身,朝公公道:“老家伙,扶朕回去休息,朕乏了。”
众人皆是怔住,包括那珠儿。
“还愣着做什么,皇上的话没听到不成!”赵煊逸寒声道。
周围立即涌上人来,将珠儿拖了下去,韩敏似乎明白了皇上的用意,从沛县之事,从处理逍遥王,到如今的淮阳公主之死。
韩敏站起身来,越是认清这样的事实,他越是无法留在这浑浊不堪的官场。所有人的生死都是当权者的一场局,他这个京兆尹做得又有什么意思?抓人放人,都是他们的游戏罢了。
“太子殿下,草民已经帮您处理好了沛县一事,恳请准允出宫。”韩敏拱手作揖,头发白了不少,苍老了不少,之前眼中总是闪着的一心求正义的光芒也少了不少。
赵煊逸定定看着他:“韩大人,本宫需要你”
“可草民已经才思枯竭了,留下来一具行尸走肉,太子不如多启用一些博学多才之人。”韩敏仍旧拒绝。
赵煊逸脸上隐约可见怒意:“如今本宫正是危难之际,韩大人不愿留下涉险,本宫能理解,韩大人先出宫吧,待明日一早,本宫再送你离京。”
韩敏闻言,心中多少有些失望。曾经廉正的太子,现在这么快就学会了皇上手把手教的东西。
韩敏告辞,赵煊逸看着他离开后,才道:“来人,给我盯住他。”
“是!”
韩敏是个人才,若是不能为己用,也不能为别人所用,但若要现在下手,他又下不了手。
冷冷咬牙,赵煊逸回头看了眼方才皇帝抓着自己时,而沾染在手上的血,提步便往外而去。
楚姒的马车早就在宫外等着了,下午晕过去以后,她脑海里前世的记忆越来越淡,淡到她几乎快要忘记前世的事了。
林清愚下午回来,将今日的事情说了之后。她越想越不对劲,死活拉着林清愚一道出来了。
见韩敏过来,宫外立刻便闪出三四个黑衣人,堵了他的嘴便快速将他带走了。
楚姒轻呼,林清愚却抓着她的手:“放心,没事。”
说罢,林傅便驾着马车往前而去。
再见到韩敏,是在一处小宅子里,韩敏面色颓然,见到林清愚和楚姒才稍微好一些,与他们将今日宫中的事说了,也说了自己的想法。
“我已经跟太子提了明日离京。”韩敏叹息一声。
楚姒自然理解他,却道:“今晚便走吧。”
韩敏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只得苦笑:“好。”
林清愚看了看他:“这次淮阳公主被杀,韩大人觉得是谁下的手?”
韩敏微微皱眉,如今却不敢断定了。
林清愚见此,便知他是真的对太子死心了,也不多劝:“一朝天子一朝臣。早日离开也好,终归这万里河山,天下百姓,总会有个活法。”
韩敏心中微动,可想起今日之事,还是摇摇头。
楚姒见状,便道:“不多时便要天亮了,赶在城门刚开的时候出城吧。”
“嗯。”韩敏起身,朝二人见了礼,顿了顿,最后只憋出声‘多谢’,便提步离开。
待韩敏走了,楚姒才道:“太子身边的老臣,还够用么?”
听见楚姒语气里的些许嘲讽,林清愚轻笑着将她揽进怀里:“放心吧,太子终归要有个成长的过程。”
“等他成了跟现在皇帝一样的君主,老臣还能留几个?”楚姒心中愤愤,却还是压制住了。
林清愚莞尔:“你不是说这几日都困乏的紧么,早些回去歇着吧,好不好?”
楚姒看着他略带疲乏的神色;“你也几日未眠么?”
“连夜赶回来的。”林清愚故意扮可怜,楚姒瞧着瞧着,只得无奈笑起来:“你还没和我说杨老将军和杨辞在哪儿呢?”
“快回来了。”
“真的?”
“自然。”林清愚说完,看了看身边的人儿,嘴角高高翘起来,不管前面多少风雨,他们一定能闯过去的。
不出意外的,第二天的京城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淮阳公主跟皇帝的当年旧事被人翻了出来,又传出太子昨夜带领禁卫军杀了淮阳公主一事,加之之前蒋府的事和京城这半年间不间断的风雨,太子的名声在百姓中一时跌落谷底,甚至有人敢去太子府砸鸡蛋,虽然被抓了起来,但也不敢判死刑,民间要求祭天、要求撤换太子的呼声也越来越大。
楚姒早起倚在软榻上,听着小福儿一件件数外面炸了天的消息,傅大娘在一旁道:“现在京城到处可见四处跑来跑去的官兵,就是怕百姓闹事。”
“形势已经这么紧张了么。”楚姒拨弄着林清愚给孩子准备的平安扣,道:“你们最近也小心些,暂时不要出府去,等到这阵风过来再说。”
“我们知道的,不敢给小姐添麻烦。”小福儿忙道。
楚姒淡淡颔首,她现在最担心的,是传出来的祭天仪式。其他几位皇子虽有所出,但身份哪里能及瑶儿尊贵,再加之太子声望一落千丈,如若是他自己想要拿瑶儿祭天来挽回声誉
楚姒不敢再想,但她越是不敢想就越是担心,因为赵训炎会这样做。这件事就是他挑起的,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不仅报复了太子,还让自己对太子生出嫌隙。
“徐桂让人带出来了吗?”楚姒忽然问道。
傅大娘颔首:“世子爷一回来便安排去做了。”
“嗯,若是他再过来,多给些银子,他若是不愿意继续跟着我了,便打发他离开京城,走的越远越好。若还是愿意留下,每月的例银翻倍。”楚姒道,难得徐桂是个牙关紧的,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总好过会背叛的人。
“是。”傅大娘领命,楚姒瞧着外面天色正好,想了想,还是道:“出去走走吧。”
“是。”小福儿扶着她行到院子里,院子里的凤尾兰已经开了,不远处的荷塘里也已经碧叶连天,粉色的荷花花苞立在阳光下,微风吹过,都似带着一股馨香。
楚姒在湖边的凉亭坐下,捧了本书细细翻着,却根本没看进去,脑子里思的想的,全是城中的事。
“小姐又痴了吧。”傅大娘过来,端着碗汤药,带着浓重的苦味,熏得小福儿直皱眉头。
楚姒瞧了瞧,胃里又是一阵恶心,外头却听人来报,楚黛儿要过来。
“她来做什么?她伤还没好呢。”小福儿可不想见她。
楚姒顿了顿,道;“引她过来。”
“小姐,你还理她做什么,她过来也不会说什么好听话。”小福儿忙道:“回头您听了生了气,生出的孩子就不好看了。”
楚姒听着她这奇怪的论调,笑了起来,有些事情躲是躲不过的。
不多时,楚黛儿便过来了。一身墨菊色华贵宫袍,头上并着几支簪子,面上虽画了淡妆却已经掩饰不去病容,她这样一打扮,竟似成熟不少。
楚黛儿远远看着楚姒,看着她一身淡粉色掐腰长裙,坐在荷塘边,眉目平静,竟似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暗中咬牙,嘴角却浮现出笑意。
“若是大姐姐愿意跟我合作,也许珍娘就不会死,也许太子就不会陷入如此境地。”楚黛儿走过来,丝毫没打算防着谁,她知道,这里全是楚姒的人。
楚姒瞧着她,唇边微微扬起:“你似乎更加可惜珍娘的死。”
“自然,她若是不死,我就会跟她一起”
“杀了赵训炎,杀了你娘,然后杀了我,对吗?”楚姒淡淡道,她看自己,从来就没掩饰住过眼底对自己的恨意。
楚黛儿见她拆穿,也不辩驳,只笑道:“没错”
她话还未说完,周围的侍卫便拔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楚姒淡淡挥手让人把刀剑撤下,看着楚黛儿:“你不必想了。我不会与你合作,虽然不明白皇上为何一定要将你留在侯府,但是,你留在侯府永远也报不了仇,因为你的伤一日未好,我便一日不会让你出门!否则踏出侯府的大门,你就永远别想再回来。”
楚黛儿显然不知道是皇帝让她留在侯府的,心中略惊讶后,便忙掩饰好了情绪,看着楚姒,道:“世子爷呢?”
“有什么事与我说即可。”楚姒淡淡道。
楚黛儿微微偏过头,讽刺的看着楚姒:“怎么,大姐姐觉得自己怀了孩子,不能伺候世子,所以担心世子爷会看上别的女子?”
楚姒倒是没想到她会这样想,抬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世子是何种人,我比你清楚。”
“是吗?可是大姐姐你别忘了,是男人就会偷腥的,是男人就会三心二意的。你以为等你人老珠黄,世子还会成日只对着你一个人吗?我可是听人说了,但凡生过孩子的女人,都会被抛弃”
“倒是不知贵人从哪里听得这话。”林清愚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楚黛儿一怔,手下意识的便抬起去拢耳边的头发,但不及转身,便见林清愚直接上前走到楚姒跟前,亲昵的捏了下她的小鼻子:“都叫你不要贪凉来凉亭,回头冻着了可怎么好。”
“我不冷”
“还不冷。”林清愚无奈的摸了摸她的手,冰凉不已,忙将她打横抱起:“要晒太阳,去没有大风的地方晒,这湖边湿气重,你又不会水,万一不小心掉下去了”
楚黛儿看着林清愚就这样忽视了她直接抱着楚姒离开,银牙紧咬:“世子爷,你不想知道逍遥王他们现在藏身何处,如何能抓到他们吗?”
“贵人知道?”林清愚抱着楚姒转过身。
楚黛儿面色好了些,嘴角勾起:“是。但是你想知道的话”
“来人,送楚贵人去大理寺,把方才的话好好说说清楚。”林清愚说罢,又赶忙抱着楚姒回去了。
楚黛儿面色铁青,小福儿捂嘴直笑,上前朝她见了礼:“贵人,是我们送您去,还是”
楚黛儿合上眼睛,抑制住心中的怒气,再抬眼,看着林清愚抱着楚姒离开,眸光中满是狠毒。
小福儿被她这眼神吓住,楚黛儿却只是冲她笑了笑,转头便直接提步离开了。
楚姒被抱到房间,才踢了踢脚:“好了!”
林清愚可不是为了气楚黛儿的,他小心的将她放在软榻上,将一旁的窗户打开,林傅刚巧从外面回来,按林清愚吩咐,捧了一些没什么香气的鲜花进来。
“下次再出去,可要等暖和些了再出去。”林清愚叮嘱道。
楚姒无奈笑起来:“我哪有那么娇弱。”
“以防万一总是好的。”林清愚笑道,楚姒瞧他:“你不是去太子府了么,怎么这么早回来。”
“世子爷在路上看到卖花的,非要立刻运回来。”林傅在一旁道。
楚姒眨眨眼:“你会把我惯坏的。”
“没关系,只要不跑,怎么坏都行。”林清愚笑起来,瞧着楚姒,再瞧瞧她的肚子,心中尽是满足。
楚姒赫然抬头,看到他头上之前就白了的几缕头发,抬手轻抚:“好似越来越多了。”
“到时候就是一个满头白发的绝世美男子。”林清愚笑容越发大了,林傅嘴角抽了抽,默默转过头去只当没听见。
林清愚跟她又笑闹了一会儿,这才离开,这次却把林傅留了下来。
林傅抱着剑站在外面,小福儿跟着楚姒在里头,想起楚黛儿之前的眼神,还是说了出来:“小姐,我看四小姐肚子里又憋着什么坏水儿呢,咱们不能不防着。”
“嗯。”楚姒点点头,她也想防着,但是楚黛儿现在好似有皇帝撑腰,外面又有赵训炎和那伙南疆人,她便是动手,也要好好想想。
想起南疆人,楚姒便想起绿檀来。
“林傅,绿檀现在如何?”
听到她的问话,林傅忙跑了进来,道:“暂时跟使团汇合了,已经在往京城来,但沿途阻挠不少,有南疆自己的人在动手,也有京城的人。”
“京城的人十有**就是赵奕恒了,他现在正在筹备的事,应该不会希望南疆的皇子公主搅进来,否则,他尚未夺位,便要引起两国之战了。”楚姒说罢,开始细细盘算赵奕恒的事,太子现在也不知有没有心神处理,但有林清愚在,她倒是不放心,只等着赵奕恒何时动手了。
正想着赵奕恒,外头便传杨盈过来了。
楚姒想起林清愚说的,杨辞还要迟些才能到,便吩咐人道:“先不见,告诉他杨家人迟些会到,让她回去等着吧。”楚姒思虑道。
正说着,又有人跑过来,说楚黛儿出了门,撞见了杨盈,将她一并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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