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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很快到了云府,云府门前已经是车马林立,人流如织了,才下马车便听到有惊喜的声音:“蓁蓁!”楚蓁蓁抬眼望去,是云家庶出的大小姐,平日里最喜欢粘着她,想到此,不由生出一丝鄙夷却仍旧端着架子笑道:“颂月。”
几人先要进去给云老夫人拜寿,而后便是各家小姐们自由玩耍了,临行前云老夫人还不忘嘱咐:“你们在临风轩玩就可以了,不要去听雪楼那处。”
“知道了祖母。”云颂月娇俏的应着便挽住楚蓁蓁的手:“蓁蓁,我们一起去吧,各家小姐们都在那处吟诗呢,那儿离听雪楼也是最近,听说今儿八皇子也会过来。”
听着她的喋喋不休,楚蓁蓁轻笑,似早有准备般转头看着一直垂着眉眼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楚姒:“这是我大姐姐楚姒,你先引着她和三妹妹一道过去吧,四妹妹是第一次来,我带着她四处看看。”
楚蓁蓁有了交代,云颂月即使不高兴也只得应了。
楚秀秀朝着楚蓁蓁眨了眨眼,转头便拉着楚姒的手跟着她一道出去了。
楚黛儿目光幽幽,在旁人看不到的时候,浅浅笑了笑。
“颂月,咱们何不走这小道,近上许多吧。”楚秀秀道。
对于她直接唤自己闺名,云颂月有些恼,不满的看了她一眼:“嗯。”说罢便往前大步迈着步子,丝毫不管落在后头的二人。
绿芽有些担心:“咱们就走大道吧。”
“你个妮子,怕什么,在这尚书府里还能有鬼吃了你。”楚秀秀的受了气,朝她发泄道,说罢扫了扫楚姒今日的穿戴,似笑非笑的瞧她:“大姐姐今日真是明艳动人,若是叫哪个胆大些的男子看见了,怕是把持不住。”
绿芽听着她嘴里的荤话,脸羞得通红:“三小姐,我家小姐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您说这些话做什么,没得让人以为您有多懂呢!”
“你!”
“好了。”楚姒抬眼淡淡道:“云大小姐已经走远了,咱们再不走就跟不上了。”她可是十分期待她们合力设下的这个陷阱。
楚秀秀也不再争执,但想想目的,只得提步离开。
“小姐。”绿芽皱眉,楚姒轻笑:“之前让你准备的东西你都准备好了吗?”
绿芽颔首:“准备好了,可是您拿着这些,若是叫人发现了可怎么好!”绿芽将沾了迷药的帕子和几枚银针递给楚姒。
楚姒但笑不语,径直往前而去。
这里的光景跟以前还是一样,时光似乎一下子倒转了一般,她又被骗到那个昏暗脏污的房间里,而云家那个疯子则狰狞着朝她扑过来,撕扯她的衣服,啃咬她腿上的肉,她最后能顺利入宫,与其说是那老皇帝老糊涂了,倒不如说那时候的楚丞相跟逍遥王联手已经是一手遮天了。
那丑恶的面容和痛苦的感觉似乎又近在眼前,楚姒停下脚步深深吸了口凉气,胸口翻涌的杀意才算平复下来。
“大姐姐。怎么了?”楚秀秀见她停下,转头不悦问道。
“小姐”
“无妨。”楚姒再睁开眼睛,已经满是平静,她是来一点点这些剜她心肝的尖刺一点点还回去的,她何须恐惧。楚姒自嘲的笑了笑,提步跟了过去。
没多久便到了一处幽辟的巷子边,这里挨着墙边,旁边仿佛是从院子后墙生生开出的一个门,门口收拾的还算干净,但不见丫环婆子守着。
“坏了,我肚子疼。”楚秀秀忽然捂着肚子道。
一直不搭话的云颂月这才过来:“方才我们走过来的地方有个小院子,里面可以方便,不若三小姐跟我去那处?”
“好。”楚秀秀颔首,说罢又转头看着楚姒:“大姐姐不若在这里歇息会儿吧,我去去就来。”
云颂月也留下了自己最粗壮的丫环:“彩衣,你跟着大小姐。”说罢便带着楚秀秀离开。
名唤彩衣的丫头看着瘦弱的楚姒主仆,神色淡淡,这等事儿她做得多了,倒没几分精神了:“大小姐。里头请”
她的‘请’字还没说完绿芽便用扑满迷药的手帕捂住了她的口鼻,不一会儿她便停止了挣扎。
绿芽吓得面色苍白:“小姐,怎么办?”
楚姒淡淡朝楚秀秀离开的方向看了看:“你去找四小姐,悄悄与她说我知道她手腕的伤是怎么回事了,请她立刻过来。”
绿芽一脸懵逼,小姐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应该找二小姐或三小姐,怎生偏偏要找四小姐?
“快去,迟了就来不及了。”楚姒开始弯腰将地上的彩衣往院子里拖,绿芽不敢耽搁,匆匆离开。
楚姒将人拖进去以后,转头看着已然出现在自己身后一脸贪婪的高壮男人,嘴角冷然勾起。
绿芽按照楚姒的吩咐,找到了正跟楚蓁蓁慢慢在游廊上走着的楚黛儿,上前便行了礼:“四小姐。”
“怎么了?”楚蓁蓁居高临下看着难掩慌张的绿芽道。
绿芽咬咬牙,抬眼看着楚黛儿:“四小姐,奴婢有几句话想悄悄跟您说,不知”
“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楚蓁蓁冷笑道,心里却以为事儿已经成了,面上难掩喜色,软了语气:“莫不是大姐姐有了什么难处?若是如此那你更应该告诉我了。”
楚黛儿嘴唇张了张,反倒往后退了一步什么也没说。
绿芽见此,再看看楚蓁蓁,咬牙道:“我家小姐让我跟四小姐说,知道她手腕的伤是怎么回事了,请四小姐立即过去,再迟就晚了。”
“是吗,既如此我便与四妹妹一道过去看看。”楚蓁蓁笑道。
楚黛儿低垂着眉眼,低低应了声,才走出游廊外的汀步上,便脚一滑,直接跌入了旁边的枯草堆里,满面狼狈。
楚蓁蓁好容易忍住笑声,不咸不淡的瞪了眼跟着的木香:“你怎么伺候主子的?”
“奴婢该死。”
“罢了。”楚蓁蓁瞥了眼似乎摔得不轻的楚黛儿:“紧些扶四妹妹去院儿里歇着,我先去趟大姐姐那里。”说罢,想了想,又对绿芽道:“你也跟着服侍吧,木香这丫头笨得很,免得回头四妹妹再摔了。”
“可是二小姐”绿芽越发焦急起来。瞧着她这样,楚蓁蓁越发肯定心中所想了,不再多说便离开了,走了一段后便嘱咐莺儿去请老夫人和众位小姐夫人过来,自个儿一路快步往那院子而去。
到了地方,却见院门开着,院前的脚步有些凌乱,楚蓁蓁笑开,不过她还不算太笨,并不打算立即进去,只在门口等着莺儿带人过来。
“楚二小姐?”
一道声音传来,楚蓁蓁应了一声转过身,还没来急看清来人的脸,只瞥见云府丫环的制服便觉得脖颈一疼,便晕了过去。
看着地上的人,楚姒神色冷淡,抓起她的脚直接拖了进去。
远远的,一道黑色锦衣的男子看到楚姒的动作,眼里的兴味越发多了起来。上次见她,她从容镇静,这次见她,竟是手段狠毒,这样的女子,究竟是怎么养出来。
幽暗的房间里,两个赤条条的人被扔在地上的破棉絮上,散发出的血腥味让楚姒几欲呕吐,而云家的这个疯子正在一旁大口大口的吃着带血的肉。
云家的这个儿子,与其说是个疯子,倒不如说是云家最大的隐秘。
云老太爷当年风流,四处留种,落了不少私生女在府外,后来的云尚书也随了他爹,后院女人无数还在外面四处风流,最后爱上个风尘女子生下了一个怪胎儿子,后来才发现那风尘女子竟是云老太爷的私生女,也就是云尚书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云老太爷直接气得吐血而亡,那女子更是羞愧的跳水自尽,云尚书悔恨不已却不忍杀了这儿子,便将他交给姨娘喂养,直到他三岁时生生咬断姨娘的乳/头才被人发现他不仅智力极低,而且天生好吃带血生肉的特质。
这样的人,本应该严格管制或杀死,可云尚书却丧心病狂的将他安置在这一处,平日里拿猪牛羊肉来喂养,每隔半年便会拿女囚犯来,满足他需求的同时也给他‘解馋’,这事儿直到逍遥王得势,为了除掉投靠八皇子的云尚书时才发现,公布之后震惊天下,直接让八皇子的声誉降至最低。
楚姒看着堆在角落的腐烂枯骨,眼眸通红,拽在手里的匕首微微发抖,她真想上去直接杀了这样的恶魔,可是,他有更大的用处。
楚姒根据前世的记忆,寻到此处的真正的正门,整理好衣衫,辩了辩临风阁的方向,提步而去。
莺儿带着众人匆匆赶到,在门口却不见楚蓁蓁踪影,心道不好,忙对站在狭小巷子的众人道:“大、大小姐就在里头。”
“浑说些什么。”一道厉喝传来,众人抬眼看去,竟是云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
莺儿吓得腿一软,秦雪忙站过来道:“嬷嬷急什么,我家大丫头初回京城,又是第一次出来参加这样的宴会,走错了地方也不是不可能。”
“那也绝不会进到这里去。”嬷嬷面色严厉,看了看院子门口凌乱的脚步印字,沉声对旁边的丫环问道:“守着的婆子呢,怎生不见了?”
“奴婢去寻寻。”
莺儿着急的看着秦雪:“大夫人,小姐说一个人先过来的,如今没见着人,奴婢担心”
秦雪也皱起了眉头,看着那嬷嬷:“嬷嬷,您要不进去寻寻,我家大丫头兴许真在里面。”秦雪道,她也只是听闻这里关了个疯子,却不知内情,不过这嬷嬷明显是知道的。
见推脱不得,嘱咐人守在门口,看着众人道:“未免伤了各位夫人,夫人们便在门口稍等一会儿吧。”说罢便转头离开。
“这里头不就关了个疯子,云尚书藏得倒是严实。”有夫人道。
秦雪现在无心听这些,楚蓁蓁不见了才是她最担心的。
不多久,还没等那嬷嬷出来,便听到里面传来了尖利惊恐的叫声,秦雪识得那声音,只觉得脑袋发晕:“快,快救人!”说着便跑了进去,其余想要看热闹的夫人也都跟上。
那嬷嬷忙出来关好房门将人挡在外面:“你们不能进去!”
秦雪面色微白,里面又传来一道尖利的叫声,还伴着砸东西的声音。
秦雪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上前便将那婆子推开。可才推开门,一股腐烂的恶臭便扑了出来,众人皆是一阵恶心。
“母亲,母亲救我!”楚蓁蓁看到秦雪,直接惊声喊道。
众人朝里面看去,皆是瞪大了眼睛,这楚家清丽如仙的二小姐如今竟未着寸缕的坐在一堆破棉被里,浑身鲜血,目眦欲裂,如同地狱来的恶鬼一般恐怖,而更恐怖的是地上还在挣扎着往前爬的女子,女子跟楚蓁蓁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小腿正被一个浑身污臭不堪的男子抱着啃咬,鲜血淋漓,而那男子却似大快朵颐一般,撕咬下一块肉便吞下,还发出满意的嘶吼。
众人看得皆是一片惨叫,胆小些的直接晕过去了,胆大些的也掩饰不住恶心。直接就在一旁吐了起来。
秦雪也吓呆了,直到楚蓁蓁的惊惧的声音再次响起:“母亲,母亲救我!”
“来人,来人,快来人,将那恶魔直接打死!”楚蓁蓁大喊。
那嬷嬷也慌了神:“不行,不能打死!”
秦雪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直接转身冲着跟来的婆子道:“没听到我的话,还不进去救二小姐!”
说罢几个婆子便咬咬牙,在四周寻了木棍和砖石便冲进去了。
这里叫喊连天,外头楚秀秀却乐开了花,以为是楚姒在里头,对着后面跟着的一大帮大家小姐道:“快,我大姐姐就在里头呢。”说着便带着人冲了进去,那些夫人们只管拦住自己家女儿,没人拦的直接跟着楚秀秀到了门口,看到里头的场景,晕倒的画面就更壮烈了,有些个武将世家出身的也吓得差点哭出来。转头就跑去找自己的爹了,于是没多久,又呼啦啦来了一大帮男眷,云尚书纵使想拦也拦不住了。
有些个稍稍莽撞些的,看到里面吃人的家伙,自然是要替天行道,提着刀进去便把人砍了,楚蓁蓁这次算是丢尽颜面,虽然贞洁可以跟人说没丢,可是这面子却是丢得实打实,一众男眷女眷皆是看了个清楚。
云尚书知道儿子被杀,差点没站稳,还是这云老夫人有气魄,直接把脏水泼到庶子身上,说他在云尚书眼皮子底下养恶人,二话没说就把人打得只剩一口气,躺在床上半句话也说不得。
一场寿宴就这样演变成了一场闹剧,但是这事儿若是就这么轻易了了,楚姒哪里会满意?
秦雪带着楚蓁蓁匆匆回了丞相府。今日算是颜面尽失,不过楚秀秀却直接腿软的跪地上了。
楚姒被人找到的时候,正在临风阁里,众位小姐都可以作证,她自然没了嫌疑,可云颂月一口咬定是楚姒进了那院子,所以楚姒不得不跟楚秀秀一道去见云老夫人。
云老夫人受的刺激不小,拜寿的时候见还是满面红润,如今瞧着竟似一下子老了好几岁,满面怒容的盯着她们。
楚老夫人自然也在,面色同样不好看,她虽跟云老夫人有自小的交情,可如今发生了这档子事,若说不生嫌隙怎么可能?
“你们好好说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楚老夫人率先发了脾气。
楚秀秀吓得直接跪了下来,哭丧着脸:“我、我不知道,半途大姐姐说要走小路,我便跟云大小姐带着她一块儿过去了,后来我肚子疼,便交代大姐姐原地等着,可等我们回来的时候,便见着方才的事儿了。”
“你胡说,分明是你跟要走小路的,凭什么冤枉我家小姐!”绿芽向来为了楚姒胆子大得很。
楚老夫人抬头看着楚姒,眼里只有对搅黄丞相府跟尚书府交情的痛恨:“你来说。”
楚姒看着她冰冷的眼神,心中微凉,站在一侧微微垂下眼帘,声音略带着些颤抖:“姒儿本是在那处等着,可总觉得浑身不对劲,好似有鬼魂缠着一般沉重,便找了个借口想让绿芽去找四妹妹来作陪,可等了半晌不见人,我又害怕的紧,就干脆沿着原路返回,没想到竟到了临风阁,而后便一直在那里了。”
见楚姒受不住这阵仗而表现出害怕,楚老夫人的眉头才稍稍松开一点,若是一个十几岁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能在这般情况下镇定自若。那其心性真是有些可怕了。
楚老夫人看了眼首座的云老夫人:“你问吧。”
云老夫人面色紧绷:“颂月,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云颂月也是吓懵了,说好的让楚家大小姐进那院子里,怎么到头来竟是蓁蓁?
“说话!哑巴了!”云老夫人直接呵斥道。
云颂月吓得扑通跪在地上,看着站在一侧急的满头大汗的亲娘:“姨娘,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带了人到那儿。”她还不傻,没有将事情一五一十的抖搂出来,但到底年纪小又没经历过什么事儿,三两句话已经是漏洞百出。
“谁让你把人带到那儿的?你是不是知道屋子里关的什么人?”云老夫人厉声质问道。这事儿是云府的秘密,除了伺候的三两个婆子,谁也不知道这事儿。
云颂月看着色厉内荏的祖母,张开嘴,结结巴巴的一句完整的话也没说出来。
楚秀秀看着这情景,干脆两眼一番直接装晕,云颂月见此,更加不知所措,不断的抬头看站在一旁想求情又不敢开口的姨娘。
楚姒见事情僵住。道:“跟二妹妹一起的,我听说还有一个丫环?”
云老夫人似这才想起来般,抬了抬手,那小腿被要的血肉模糊的丫环彩衣便被抬了上来。
彩衣也是吓傻了,见着谁都是大喊大叫,这样也做不得证,但楚姒只要她人来就可以了,一来她是云颂月的贴身丫头,而来也可以好好吓吓她。
云颂月看着那挥舞着手臂尖声喊叫的彩衣,吓得崩溃,干脆从袖子里拿出了封信来,那是楚蓁蓁交代给她,让她陷害楚姒的计划书。
云老夫人看着手斗,鼓着一双眼睛把信毫不客气的丢到了楚老夫人身上:“我与你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就是这般坑害我的!”
那信纸上字字句句写得清清楚楚,楚老夫人铁青着一张脸,起了身朝首座行了个礼,转头便离开了。
楚府里,楚蓁蓁被吓傻了。楚秉松听到外面传得人尽皆知‘食人’事件,一张老脸没地儿搁,回来便把秦雪大骂了一通,将楚蓁蓁打了十个板子扔进了祠堂,当晚便睡在了烟雪姨娘的院子里。
楚秀秀同样没好果子吃,但是她把事儿一股脑的推在楚蓁蓁身上,只被罚禁足三个月。
楚老夫人直接遣人,将逐锦阁里的丫环婆子一溜儿全换了,算是给秦雪又补了一巴掌,这事儿暂时也算了了,因为丞相府唯一的嫡子楚其泰回来了。
楚其泰年约二十,一直在外跟高人学习诗词歌赋,也学些武,算是少年才子,十八岁便中了进士,在京城贵子贵女中很受欢迎,不过楚姒却知,他这少年才子,尽是水分。
楚蓁蓁才被关了三天便放了出来,因为这几日秦雪要带子女回自己娘家走动,她娘家如今已经是定国公府了,楚秉松多少也要攀着些。
秦雪的爹原是庶子,后来国公府贤良的嫡子一脉战死沙场,老国公为了保住这国公的爵位,便打杀了姨娘,将不成器的庶子寄在了嫡母名下,这才有了今日。
楚姒作为嫡女,自然也是要跟着一起去的,穿的还是上次那件紫色褙子加月牙白裙子的衣衫,披着纯白色狐裘的披风,手里捧着小金炉子,头发只简单用了只簪子挽着,淡淡的站在门口,竟叫楚其泰看出了神。
楚其泰是个四六不分混不吝的,祸害了不少自家娘家的妹妹,都被楚秉松一一压了下来,秦雪见他对楚姒看痴了,抬手狠狠打了下他的手背:“扶着你亲妹妹!”
楚蓁蓁如今依旧一袭白衣。略施粉黛,眉目低垂泫然欲泣,这可怜之姿与白雪相映,竟叫人心疼的不行。路旁骑马而过的公子瞧见了,直捂着胸口:“不管楚二小姐有没有被玷污,只要她肯嫁我,便是耗尽家财我也愿意。”
楚蓁蓁闻言,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却只做没听见,快步上了马车去,楚其泰跟上:“想不到几年不见,大妹妹竟生的这么好看了,那脱俗的气质,寻常还真没见过。”
楚蓁蓁放在膝盖上的一双手死死握紧:“大哥回来竟是帮她楚姒的?”
“其泰,这妮子的心眼多得像个筛子,你可小心些,这次你妹妹差点折进去,别回头你也折进去了。”秦雪在一旁道。
楚其泰靠在马车上翘起二郎腿:“母亲放心,不过一个小妮子。再厉害能厉害得过我的刀剑?若实在不成,一刀杀了就是。”
秦雪笑了笑,并未反驳。
楚姒与楚黛儿一同坐在后面的马车上,楚姒一路屏气凝神,只思索着定国公府的事儿。
定国公秦昊因为是四五十岁才被提为嫡子,继承了爵位,如今更像是个暴发户,嚣张跋扈又没脑子,老定国公夫妇过世后府里便没人管得住,新定国公夫人是姨娘扶正,心眼多但是眼皮子浅,也算是京城一大笑话了,这此过去,是秦雪的地盘,少不得要多小心了。
“真羡慕大姐姐。”楚黛儿忽然开口。
楚姒微微抬眼,淡笑:“是吗。”
楚黛儿似没察觉楚姒的疏离,低头摆弄着手里的绣花帕子:“好歹大姐姐小时候还有母亲照料,如今也有嫡女的名分,不像我。虽早已寄养在夫人名下,人人却都只称一声四小姐,从不拿我当主子,二姐姐她也更是把我当下人喝使。”
楚姒听出她话里讨好的意思,不过在她杀了沈妈妈又屡次想利用自己对付楚蓁蓁和楚秀秀那两个蠢货时,她就注定跟她不是一条道儿上的了。
马车也在这时停下了,外头传来婆子的声音。
楚姒起身,淡淡看她:“那你就安安心心过日子,人若是起了贪念,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要吃苦的。”比如前世渴望亲情和爱情的她。
楚姒离开,楚黛儿看着她消瘦却挺直的背影,难道她知道那事儿了吗?
“四小姐,到了。”春草掀开帘子道。
楚黛儿看着她,按住自己微微颤抖的手,谦和点了点头这才从马车里出来。
楚姒看着空荡荡的国公府大门,再看看面色铁青的秦雪,嘴角淡淡勾起。
“去,告诉国公夫人和老爷。就说我回来了!”秦雪打发了婆子进去通禀,死僵着不肯自己走进去,她一个堂堂丞相府夫人,被自己娘家人撂在门口,这算哪门子事。
等了半晌才见里面悠悠转出个衣着上乘的婆子来:“哎哟,是丞相夫人来了。”
秦雪端着架子:“夫人呢?”
婆子笑了笑:“夫人的娘家兄弟来了,正招待着呢,知丞相夫人来了,特意让奴婢来接。”这婆子左一个丞相夫人右一个丞相夫人,倒把秦雪这国公府的嫡女叫成了外人。
楚其泰仗着自己学过两年功夫,上前便一脚踢在婆子脚踝上,疼得她哇哇大叫。
“娘,我们进去吧。”
秦雪出了口气,这才整整衣襟走了进去,这才走到门口便对上了刚好出来的新夫人的娘家兄弟嫂子。
新夫人白氏原是青楼出来的清倌儿,这几年哄得秦昊开心,原配一过世就迫不及待的扶了她做正室。
“哎哟,这是大侄女儿吧。”白氏的哥哥忙笑道,又转头看见楚蓁蓁,眼睛一亮:“这是蓁蓁?跟我家大壮一般岁数呢吧,可曾议亲了?”
白氏的嫂子也忙招呼着自己膀大腰圆的儿子:“大壮,快出来见过妹妹,看看这个做你媳妇儿好不好?”
秦雪直气得脑袋发晕,楚蓁蓁厌恶的瞪了他一眼:“下贱东西,离我远点!”
白氏登时面色就变了:“丞相府的东西高贵,请丞相夫人小姐们都回去歇着吧。”
秦雪抬起手指着比自己还年轻两岁的白氏:“你个娼妇,以为哄了我爹高兴,如今就真是乌鸦变凤凰了?”说罢又指着她哥哥嫂嫂道:“你们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臭不要脸,还敢和我攀亲戚。”
白氏气得脸色发青,她成为国公夫人以来听得可都是奉承话,府里敢说三道四的,她提脚就卖了。
“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丞相夫人今儿来也来过了,且回吧。”说罢竟是拉着自己哥哥嫂嫂转头就回去了,撂下秦雪站在宽敞的二门气得不知是进好还是回去好。
最后她还是留下来了,房间里,绿芽替楚姒换了手炉里的炭火,直笑:“本还以为这大夫人来了以后,会仗着这是她的地盘可劲的欺负小姐,却没想她自己竟被那妓/女提上来的姨娘给骂了一通。”
楚姒坐在暖榻上轻声笑着,一整天也没见这国公爷回来,楚姒几人竟饿了一天肚子。
绿芽笑得肚子疼,也顾不得饿不饿了:“她竟是这么个四六不分,自己府里嫡出的大小姐回娘家,竟是一口饭也没得吃。”
楚姒瞧着她,招招手,在她耳旁嘱咐了几句,绿芽听着楚姒这心里头憋得坏水,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待情绪平复了些,这才肃着一张脸出去了。
到了天色将晚的时候,楚姒本打算歇下,省得半夜饿醒,竟不想国公爷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八皇子居然会到这里来,就连秦雪都是没想到的。
女眷们都被嘱咐在家里不能出去,白氏倒是巴巴的带着自己才八岁的女儿跑过去了,秦雪气得在院子里一通骂,倒是楚蓁蓁聪明,只说出去散散心,不知怎么的就散到了八皇子跟前,最后竟还得了赏赐。
楚姒想起那晚在客栈手起刀落的人,他哪里是懂得怜香惜玉的?楚蓁蓁能得赏赐,要么就是实在绕不过去了,要么就是另有心思。
她左右也不在乎,只等绿芽回来,说事儿成了,这才安心睡下。
到了半夜,楚姒安排的事情便见了成效,白氏领着一大帮婆子冲到秦雪院儿里好一通大闹,虽是过年,这可热闹声都传到隔壁家去了。
秦雪头发凌乱,气急败坏的看着面前这个一点轻重也不知的白氏:“我就是说你个娼妓不配这国公夫人,怎么了?”秦雪以前可是京城第一才女,才貌双绝,知礼贤惠,若不是当时她父亲还只是个窝囊废庶子,她怎会嫁给楚秉松为妾,虽后来扶正,但这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
白氏气得跳脚:“你说也就罢了,竟还唆使你女儿去八皇子面前卖弄,指责我祸害国公爷,让他休了我,你这毒妇,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楚其泰在前院,听到声响要过来,却被婆子拦下,气不过竟一路踢打了过来。
白氏吓傻了,直接招呼了侍卫过来,这一闹,想装耳聋的秦昊哪里还能视而不见,当晚便训斥了白氏一顿,这才算了了此事,不过白氏跟秦雪的梁子算是结结实实牢不可破了。
楚姒一夜睡得安稳。虽然白氏和秦雪的梁子早就结下了,但秦雪以前总是忍着,这一回是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让她一下子乱了方寸,这才没忍住。
早上过来伺候的绿芽有些担心:“等夫人冷静下来,回过神了,那咱们这儿岂不是危险?”
楚姒喝下最后一口粥,慢慢漱过口才道:“我倒是怕她回不过神来,她越是恨,就越是容易露出马脚。”楚姒笑笑,看看时辰道:“走吧,咱们该去请安了,也好提醒提醒她今日来的真正目的。”
楚府这几年亏空的厉害,楚老夫人那儿虽有些积蓄,但秦雪几次暗示楚老夫人都似没听见一般,本寄希望于楚姒的嫁妆银子,可上了趟山,回来竟是一分也无。她自己的陪嫁银子也不多,都是留给楚蓁蓁的做嫁妆的。所以她这次回娘家最大的目的便是想借点银子。
等到了秦雪的院子,院门口早候着四五个粗壮的婆子,见是她过来,面色放松了些。
“大小姐,大夫人在屋里等着呢。”婆子道。
等着?
楚姒心中一阵讽刺,往里而去,徐嬷嬷竟是早早在门口候着,直接引了她去秦雪的房间。
秦雪此刻正躺在床上,额头上盖着白巾,楚蓁蓁和楚黛儿早在一旁伺候着了,不过楚蓁蓁直低头掩面啜泣,楚其泰在一旁气得黑沉着脸不说话。
见楚姒过来,秦雪睁开眼睛:“是姒儿来了?”
“母亲。”楚姒上前行了礼:“母亲这是怎么了?”
“哎。”徐嬷嬷摇头:“昨儿晚上一闹,夫人气急攻心,又受了凉气,这会子竟是怎么也起不来身了。”
“可叫过大夫了?”
“叫过了。”徐嬷嬷道,忽然话锋一转:“还是大小姐镇定,二小姐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大公子又是个急脾气的,四小姐胆小本分,哎,今儿老爷交代的事儿可如何是好?”
楚姒不接话:“人没事就好,可通禀国公爷了?”
见楚姒不接茬,徐嬷嬷又道:“还没呢,夫人想连着那事儿一道跟国公爷说,省得来回跑。”
楚蓁蓁少了份耐心:“要不就让徐嬷嬷代为跑一趟吧。”
徐嬷嬷为难的看她,忙弯了腰:“二小姐说笑了,老奴身份卑微,这传话还好,那事儿如果让老奴去,国公爷岂肯应我的。”
楚蓁蓁为难的满屋子看了看,瞧到楚姒时似瞧到救星一般,忙上前拉着她:“大姐姐,方才徐嬷嬷还说你镇定,你可否帮帮母亲?如今大哥哥正在气头上,去了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子,四妹妹又胆小,母亲如今病着。便只有大姐姐你能帮忙了,若是你不肯帮忙,回头爹爹问起,我们虽说有心替姐姐担责,可姐姐也少不得惩罚啊。”
楚姒心中大笑,这责任如何就成了她的了?再者,她跟这秦家半分血缘关系也无,放着秦家人自己不去,竟要她去。
“姒儿,算是母亲求你了,若是母亲这会还能走动,定不会麻烦你。”秦雪在床上开口道。
楚姒笑了笑:“母亲都这般说,姒儿哪有不应之理。”
楚姒轻轻巧巧的应了,也不多推辞。
“那便让徐嬷嬷跟你一块去吧,你一个人去母亲也不放心。”秦雪道。
楚姒一一应了,既然是你们让我去的,有什么后果那可得你们自己担着。
待楚姒离开,楚其泰面上的愤怒立刻消失了,眯起眼睛看着楚黛儿:“还是四妹妹聪慧,知道先让大妹妹去送死。”
楚黛儿低垂着眉眼:“黛儿、黛儿不过是”
看着她一副怯懦的样子,楚蓁蓁斜睨了她一眼:“好了,你怕什么,大哥又不会吃了你,这次你做得好,往后秀秀那份好处我会都给你的。”
“多谢二姐姐。”楚黛儿忙道谢。
“对了。”楚蓁蓁似忽然想起什么:“黛儿,你还得帮我一个忙。”
“二姐姐且说。”
楚蓁蓁笑起来,想起那日云府之事,只觉得如同咽下了一只苍蝇般难受:“今儿晚上,帮我约大姐姐出来赏花,听说东苑紫竹林那儿的梅花开得可好了。”
楚黛儿嘴唇颤了颤,抬眼看着她:“是。”
她这一抬头,精致的小脸便落在了楚其泰眼里:“想不到四妹妹已经出落的这般动人了。”楚其泰由衷感叹,秦雪知他的脑子随了他外公,是个混不吝的,警告的看了他一眼:“这里到底是后宅,你且回去吧。”
楚其泰看得心痒痒,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楚黛儿,这才掀了帘子离开了。
话说这头,楚姒跟徐嬷嬷走了一段,却忽然停下来。
“大小姐,怎么了?国公爷的书房还在前头呢?”徐嬷嬷眼珠子转着,生怕楚姒想出什么鬼点子来。
“哎哟,我的肚子”绿芽捂着肚子开始痛苦的蹲下身来。
楚姒忙焦急的看向徐嬷嬷:“嬷嬷,这府里您熟路,您要不带着绿芽先去如厕?”
徐嬷嬷充分吸取云尚书府的经验,哪里肯叫楚姒从自己眼皮子底下离开,便抬手给绿芽指了条路:“你往这条小路过去,不远便是国公夫人的院子,你寻人问问就是。”
绿芽瞧了瞧楚姒,楚姒也只得为难的点点头。
徐嬷嬷面上露出了然的笑意,并着手抬了抬下巴,语气也尖锐了些:“大小姐,这边请吧,总没得为了个丫头耽误了正事儿。”
楚姒点头跟上,绿芽也慌忙从小路离开,心里却诧异的很,小姐怎么这儿离国公夫人的院子最近?罢了,完成小姐交代的事情要紧。这般想罢,便匆匆往那院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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