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改变了主意的侯文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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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胜居里陛下慷慨陈词的好戏方解算是错过了,而陛下也没有注意到这个昏迷之后被卓布衣迅速送回去的少年边军。看着陛下和那些边军们交谈甚欢,似乎连侯文极都暂时忘了那个让他眼前一亮的人。可没人知道,他就在看着陛下与那些边军喝酒的时候将心中早就定好了的计划推翻。

    不得不推翻。

    因为陛下突然来了客胜居,有些事他知道瞒不住了。

    马车在青石板铺成的平坦大街上缓缓前行,平稳且舒适。

    躺在马车里的少年似乎是睡着了,只是紧皱的双眉在宣告着他忍受着多么剧烈的痛苦。卓布衣低头看着方解,似乎无法理解这个少年身体的诡异。当初在那片山林里初见方解的时候,方解全身一百二十八处气穴只开了两穴,而刚才他把脉的时候骤然发现,这个少年身体里的气穴竟然开了七处。

    虽然开穴七处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但对于方解,这简直是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卓布衣皱眉沉思,却百思不得其解。

    他本以为方解或许是和左前卫大将军罗耀属于一个类型的人,不靠气海气穴修行。但现在他才发现自己错了,罗耀在当年那场变故中被人击碎了气海,却大难不死,纯粹修炼体魄达到九品上的至强地步。这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甚至连演武院的周院长,清乐山的萧真人也无法合理解释罗耀为什么会不死且还能成为天下间至强之一。

    而方解的体质,似乎比罗耀还要诡异。

    周院长曾经推测过,罗耀不是真的单纯练体。他在被击碎气海之前修为就已经超越八品,内劲雄浑。气海破碎之后,内劲没有消失而是散入四肢百骸,而罗耀或许不知道如何得到了一种很特殊的修炼方式,能继续使用散入身体中的内劲。

    按照道理,人修行将内劲存于气海之内,运用的时候,气海里的内劲再融进四肢百骸中。如果按照现代人的理解,可以将气海理解为发动机,没有了发动机的汽车肯定无法运行。而罗耀后来修炼的方式,很有可能是一种所有人都不曾见识过的手段。周院长推测,他极有可能在气海破碎之后,将他整个人化作一个更大的气海,而不是一般修行者的丹田。

    他丹田气海破碎后,将自己的肉身铸成更大的气海。这样一来,散入四肢的内劲就能继续运行。

    而正因为以身为气海,所以他比常人更强大。

    当然,这只是周院长的推测,连他自己都笑说这是无稽之谈,若当世真有人能以身化气海,那么必将无敌于天下。

    方解与罗耀的根本不同之处在于,方解根本就没有气海。

    虽然他全身一百二十八处气穴开了七处,可没有气海作为储存内劲的根基之地,这些气穴开了又有什么意义?简单来理解,气海可以看成一片海,而那一百二十八处气穴则是和气海相连的很多河流。需要运用内劲的时候,内劲从气海而出涌进各气穴之中。一个人若是没有气穴,那么他气海就算再庞大也无法发挥出修为之力。而一个人若是没有气海……那他就不可能有力。

    连吃饭喝水的力气都没有。

    所以说方解和罗耀还不相同。

    开了气穴似乎也没有一点实际意义,所以卓布衣越是去想脑子里越乱。方解的身体本身就存在着巨大的矛盾,没有气海,怎么可能有气穴?有了气穴不通气海,有什么用处?可他身体偏偏强壮的好像一头猎豹,而且很明显,他离开樊固这半年多来,似乎实力在悄然间攀升了不少。

    在樊固的时候,方解自嘲时候说过他甚至打不过队正李敢当。李敢当不过是个勉强算作二品下的武者,可方解在来帝都的半路上就硬生生屠了一个四品的情衙飞鱼袍。虽然那是很大的运气,可若是没有一定的实力就算运气来了只怕也把握不住。

    看着方解,卓布衣忍不住微微摇头叹道:“难不成,罗耀真如周院长推测的那样,练的还是内劲而不是身体。而你……才是单纯淬炼躯体的人?”

    卓布衣不敢确定,但他知道方解自己肯定也不熟悉自己的身体,更没用什么修炼的法门,不然他不会这样控制不住自己,以至于昏迷不醒。在客胜居里,这小子不自量力的强行破开画地为牢,若不是最后时刻卓布衣感觉到了他的反抗之力而将画地为牢松开一些的话,说不得这个家伙早就被画地为牢的反噬之力压的筋脉寸断了。

    但即便如此,这个家伙依然让人刮目相看。

    方解若是知道自己在神智有些迷乱之际强行冲破画地为牢的时候其实是卓布衣放了水,只怕会惊讶的无以复加。要控制住整个客胜居里的人已经是极难的一件事,而如卓布衣这样,还能做到分神单独控制每一个人,这需要多么逆天的精神力?

    天赋之可怕,可见一斑。

    有时候一个人后天再如何努力,也比不过天赋这两个字。

    就在卓布衣有些发呆的时候,路边一个卖小吃的摊位那边,老瘸子看了路过的马车一眼,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

    卓布衣,别人说你早已出脱尘俗,在我看来……这天下没有比你入世更深的人了。撇开皇帝陛下,却护送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回家……这世间能做出这事的官府中人,只你一个啊。

    他在心里感慨了一声,然后夹起一块熟肉送进嘴里,再灌一口西北烧,美滋滋,乐淘淘。

    ……

    ……

    方解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他睁开眼往四周看了看,眼神有些模糊,但聚集在自己身边的人他都认得出来。

    沉倾扇,沐小腰,大犬,麒麟。

    四个人都在。

    除了他们四个之外,还有一个人面带关切的看着他。方解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看出来,原来是已经有些日子没见的崔略商。

    “醒了醒了!”

    大犬看到方解睁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笑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势,疼的他不由自主的咧了咧嘴。只是他眸子里的笑意,还是那么浓。

    沐小腰坐在方解身边,扶着他坐直了身子喂给他几口水。

    “怎么会又昏迷?”

    她问。

    方解摇头笑了笑道:“在客胜居里出了些事,或是我自己不甘心强行运力有些过火了吧。要知道满屋子的高手没一个能动弹的,只有我极其牛-逼的迈上了二层楼啊。”

    身体上的疼痛已经减轻了不少,可方解一动,额头上还是立刻冒出来一层汗水。小腹里如同被什么东西绞动一般的感觉消失不见,但身体没有一处不疼的。不仅仅是内脏有被牵拉的痛,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在疼。

    这种感觉,就好像从来没有锻炼过的人一口气跑了十公里然后又咬着牙做了几十个俯卧撑似的。

    “方解,你没事吧?”

    崔略商凑过来关切的问了一句后有些歉然的说道:“到了帝都之后,就只顾按着父亲给我的名单逐个去拜访,今日去这家明日到那家,后来再想寻你,却又不知道你去了何处,还是到红袖招去问,才知道你租下了这里。”

    “没事”

    方解笑了笑道:“你去拜访那些世交才是正事,咱们之间的交情不必在意这些。”

    “后天就要考试了,你……”

    崔略商担忧的看着方解问道:“能去吗?”

    “自然能!”

    方解道:“辛辛苦苦到了帝都,若是因为这些许小伤就放弃考试,那岂不是前功尽弃?莫说现在已经好了,便是不好,爬也要爬去考场的。”

    崔略商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其实我这次来,是因为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薄薄的一摞纸张递给方解说道:“我前两日拜访一位世交长辈的时候,听说今年演武院考试文科,算科,乐科的考题泄露了出来,是从一位参与拟订考题的大人物手里露出来的,没有些手段可不好搞到,即便托了关系,我还是足足花了一千两银子!”

    崔略商道:“我买了一份,连夜又抄了一份就急着给你送来了。”

    方解心里一暖,可还是忍不住摇头道:“崔兄,怕是你被骗了……能参加拟订演武院考试试题的大人物,会因为区区两千一银子而犯这杀头大罪?而且,我说句有些不敬的话,连你都能买到,那这长安城里有多少人能买到?若说是那位大人物贪的是许多人买而累计起来的大笔银两,那他难道不怕这件事泄露出去?知道的人越多……危险就越大啊。”

    “啊?”

    崔略商一怔,下意识看了看手里的考题喃喃道:“难道这是假的?”

    方解微微摇头道:“不知真假,但我劝你一句,这一千两银子扔了就算扔了,这件事你切不可对旁人再说。这份考题,你也不要再用了。如果是假的,你看不看都没有用处。若是泄露出来的真题……我担心的是帝都要出大风波。”

    崔略商有些发傻,不知道该不该信方解的话。

    “可,看看还是没坏处的吧,万一要是真题呢?”

    “还是那句话,即便是真题,也是祸非福。”

    ……

    ……

    畅春园

    穹庐

    皇帝杨易眼神有些寒冷的在侯文极脸色扫过,却没有说话。他托着手里的粥碗,一边喝精心熬制了很久的金丝枣莲子粥,一边翻看着桌案上的奏折。看向侯文极那一眼,像是无心,又像是极有深意。

    “主子……”

    侯文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深深俯首道:“臣有罪。”

    皇帝把粥碗放下,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语气平淡的说道:“满朝文武,只有你称呼为朕主子。朕也一直把你当成最可以信任的家里奴才,而不是外人。你说你有罪,那好……你说说,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朕这个主子的事?”

    “臣私下里见了罗文。”

    “朕又不是不许百官私下里有交情,见一见,吃些酒,无妨。”

    “臣……手里有一份口供。”

    侯文极从袖口里将罗二郎的那份口供掏出来,双手举国头顶。苏不畏看了皇帝一眼,然后快步走过来将那份口供接了过去。

    皇帝拿在手里却没有看,随意丢在一边说道:“你来说”

    “这份口供是那日试图杀死方解的罪犯招认的,臣本以为是那人胡乱攀咬。因为牵扯到了左前卫大将军罗耀,臣也不敢轻易相信,所以今日在客胜居里约了那罗文见面,本打算是试探一下,借着恭喜他获得演武院头名的机会探探背后隐藏着的东西。这是臣罪责其一……第二,是臣就在客胜居,却没有阻止江南王家那个无知小辈和边军之间的矛盾。”

    “哦?”

    皇帝坐在土炕上俯下身子,看着侯文极一字一句的说道:“其一,不算什么罪过。其二,其心当诛!”

    这一句其心当诛,吓得侯文极的身子猛的一颤。

    “别以为朕不明白你什么心思!”

    皇帝从土炕上下来,负手围着跪在地上的侯文极走了一圈:“你是巴不得时常出一些不大不小的乱子,这样大内侍卫处就不会闲着对不对?尤其是在帝都里,若是总太平无事,大内侍卫处,情衙,就显得无所事事,让人觉着没了存在对不对?你是想让朕时不时就夸赞你几句,侯文极,你最近干得不错啊!对不对?”

    “臣……知罪!”

    皇帝冷哼了一声道:“你知道朕最气的是什么?不是你捏着一份欺君罔上的口供不报,不是你纵容那个王家的小子作恶,而是你和罗蔚然之间竟然也开始互相不信任了!朕把大内侍卫处和情衙交给你们两个,是要看你们勾心斗角的吗!”

    这一问,如惊雷入耳。

    侯文极跪伏在地,不敢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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