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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是夜幕降临, 燕姝仍在心疼白日里飞走的银子。
所幸晚膳终于有了荤菜,她一气儿吃了半只鸡一条鱼一锅牛腩煲,勉强得了些安慰。
吃完晚膳去沐浴, 待再回到房中,却见皇帝不知何时来了,正在书案前饶有兴致的看她新写的话本子。
她只得披着寝衣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心里却呵呵两声,这个装聋作哑的人居然还有脸过来。
宇文澜眉间一跳。
什么叫“还有脸过来”?
不就开个玩笑逗了逗她,气性居然如此之大?
不过,瞅了瞅她垂目噘嘴的模样, 他竟也莫名有些心虚, 于是咳了咳后道,“朕有件事要听听你的意思。”
燕姝有点好奇, 不由抬起眼皮来瞧他, 道,“请陛下吩咐。”
宇文澜道, “有人看中了你的话本,打算拿到市面上印行, 不知你意下如何?”
燕姝愣了一下, 印行?
这这这,是有人要帮她出话本子的意思?
她立时来了精神,一双杏眼睁得溜圆, “真的吗?”
宇文澜挑眉,“朕会拿此事骗你?”
燕姝道, “臣妾不敢, 可是, 可是别人怎么会看中臣妾的话本呢?除了您也没人看过臣妾写的东西啊。”
宇文澜道, “今日朕叫人给你送纸稿的时候,翰林院学士邹墨中看了一眼,他觉得不错。”
翰林院学士?
燕姝眼睛一亮,那可是有大学问的人!居然能看中她的话本,说明她的水平也很高啊!
宇文澜。“……”
还挺会联想。
他又道,“若你愿意,可以先叫他过过目,他认识很多书商,印行轻而易举。”
燕姝忙不迭点头,“愿意愿意!臣妾写出来就是想给人看的,当然愿意。”
啊啊啊不枉她废寝忘食单机了这么久,终于要被人看到了!
宇文澜颔首,“那便好,朕明日将手稿带给邹墨中。”
“谢陛下隆恩!”
燕姝又问道,“臣妾是不是还要取个笔名?总不能用本名吧。”
啧,她写的几乎都是朝中大臣的八卦,万一被当事人看见来找她算账可就不好了。
宇文澜颔首,“也可。你想取什么笔名?”
燕姝苦思冥想一阵,道,“就叫逍遥公子吧。”
宇文澜,“……这名字听起来像是男子。”
燕姝老成道,“就是要起个男子的名,现如今天下普遍以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如若叫他们知道这话本是出自女子之手,他们必定会先入为主,觉得这话本写的不好。”
似乎也有道理,宇文澜便颔首道,“那就依你吧。”
说着又将她打量一遍,道,“快些上榻吧,不然要着凉了。”
“是。”
却见燕姝一改方才的无精打采,不仅主动上前帮他宽衣,还主动爬去床里侧帮他拉好被子,堪称温柔周到。
宇文澜挑眉,出个话本就叫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当然,见她如此,他也是心间愉悦,于是顺势将她搂入怀中,边用手掌感受那寝衣的丝滑,边问,“这么开心?”
燕姝强忍住一阵阵的鸡皮疙瘩,努力笑道,“臣妾是很开心。对了陛下,不知先要印行哪几篇?”
宇文澜想了想,道,“那个书生与花魁的故事不错,警示世人信守承诺;美艳娇妻……也还成,就先这两个吧。”
燕姝忙应好,又努力推荐道,“《热血将军俏寡妇》也挺好的,不如一起印了吧。”
热血将军俏寡妇……
就是那本走肾的?
宇文澜挑眉看她,“那个故事有何意义?”
燕姝冠冕堂皇道,“那个故事劝导世人不因一时际遇而自暴自弃,勇于追求真爱啊!”
宇文澜都被逗笑了,又挑眉问,“从何看出这些?”
却听她努力给自己贴金道,“小寡妇并未因为自己嫁过人而自卑,遇见将军后勇于勾,引,哦不,是勇于追求,终于跟将军喜结良缘,还生了三个孩子,终于人生圆满,夫妻恩爱,岂不是很有意义?”
宇文澜又哼笑一下,“说得倒挺像那么回事。”
燕姝眼巴巴得看着他,“所以,陛下觉得可以吗?”
“不成。”他一口拒绝。
燕姝一愣,“为何不成?”
宇文澜咳了咳,“写的太过露骨,唯恐对世人造成不好影响。”
燕姝,“???”
这有啥不好影响?看话本子的都是成年人好不好!而且她写的一点都不露骨,比起那《金X梅》已经纯净多了好不好?
宇文澜,“???”
她竟然还知道《金X梅》?
不过想想也是,她若不知道,与如何能写出“俏寡妇”来?
一想起那晚看过的语句,他就忍不住想将她揉,捏,一番……
然正在此时,却听她又在心里嘀咕,【切,真是外行!这样的才赚钱!生生错过发财机会,莫不是傻!】
宇文澜,“……”
没等开口说什么,又听她心里道,【不过还是先紧着眼前,把这两本出了再说吧。啧,老娘写的东西终于有人看了哈哈哈哈哈!!!】
【而且最妙的是皇帝牵的线,如此,以后要是有人闹事就推到皇帝头上!!!】
宇文澜,“???”
敢情他成了背锅的?
他终于忍不住在她腰间捏了一把,道,“你不觉得你该感谢一下朕?”
感谢?
燕姝一愣,心道这要怎么感谢,难不成分点稿费给他?
宇文澜,“……”
【那是不可能的,他又不缺钱!或者要让我以身相许?啧,许了也没啥用啊……】
宇文澜,“???”
君王的尊严再度受到践踏,他沉着脸一下将她紧紧揽在怀中。
燕姝吓了一跳,但见他面色不对,只好忙道,“陛下皇恩浩**,臣妾自是感激不尽,但陛下富有天下,臣妾也不知该如何报答您?”
宇文澜哼笑一声,垂眼瞧她道,“朕要你真心对朕。”
真心……
燕姝不由警惕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最近太不走心被他察觉了?
啧,这可不好!
要知道,她这箭靶子的身份一旦背上,就绝无卸下来的可能。
如果金大腿不满意一脚踢了她,她的下场必定很惨。
所以,她必须得将皇帝这条金大腿牢牢抱住!
对,走心点!
宇文澜,“……”
紧接着,便见她努力堆笑道,“臣妾对陛下绝不敢有二心,一定鞍前马后忠心耿耿……啊不对,是忠贞不渝,真心不移,臣妾心里只有陛下!”
说话时一双杏眼努力闪光,妄图打动他。
宇文澜才不信。
她心里有钱有吃的,就是没有他,呵。
但当下,他也的确不能将她如何。
啧,有时能读心也不一定好事。
他凉着眉眼将她往怀里箍了又箍,道,“睡吧。”
便阖上了眼。
燕姝应了声是,稍稍松了口气。
但是……
他把手放在人心口是怎么回事?
还半天不拿开。
是要打算这样放一夜吗?
怎么几日没睡在一起还长了这种习惯?
她很想把他的手拿开,然而还要抱大腿,只好努力忍住,也闭上了眼。
哎,谋生不易啊!
默默听着的某人,“???”
~~
一夜过去,天蒙蒙亮时,宇文澜自然醒来。
他急忙查看,果然又见到了那处的变化。
心间一定,看来此事非她不可。
正这么想着,却见燕姝也睁开了眼。
问他道,“咦,陛下要起了吗?”
声音里还有浓浓的鼻音。
宇文澜嗯了一声,“今早有朝会。”
便要下床。
哪知那姑娘动作比他还快,噌的一下就翻身下了床,跑去衣架前给他拿来了朝服,道,“臣妾伺候陛下穿衣。”
宇文澜有些惊讶,打量她一眼道,“不再睡了?”
却见她努力堆笑,“臣妾从前起的太晚了,今后一定陪陛下早起。”
语罢又朝门外吩咐,“忍冬莲心,快些端水进来。”
宇文澜挑眉,心道这果然是有了危机感,竟是如此殷勤。
他并未说什么,便由着她服侍穿衣洗漱,心间有些好笑。
待做完这些,又见她微笑问道,“陛下可要在此用早膳?”
他道,“不必了,今早有朝会,朕等会儿在乾明宫用。”
燕姝应是,又将他送至门外,又拿出昨日定好的那两篇纸稿,恭恭敬敬道,“烦请陛下带给邹大人。”
宇文澜唔了一声,伸手接过,忽然道,“你……”
燕姝立时老实垂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然而宇文澜并未继续说下去,只道,“回去吧,外头冷。”便登上了御辇。
~~
早朝过后,君王将纸稿交到了邹墨中手里。
邹学士激动接过,立时就在御书房里看了起来。
但见他看得津津有味,边看还不忘感叹,“这个‘风流才子俏佳人’的故事果真曲折离奇,没想到这青楼女子竟然如此有情有义,、。起初虽识人不明,却在此后又能东山再起,实在坚韧自强,令人敬佩!”
待看到“美艳娇妻”之时,又连连摇头,“这个夏式简直是道德败坏!既已嫁人,就该一心一意,怎可如此水性杨花?其夫也是在可怜,这恐怕儿子都未必是自己的!”
宇文澜问道,“邹卿觉得写的如何?”
邹学士忙点头,“写的非常好。寻常话本子极少如此在女性身上着墨,这文真乃一股清流。想来这位逍遥公子一定是位高人。”
【咳咳,就这字写的实在有些不怎么样……莫非这就是吸引陛下的独到之处?】
宇文澜,“……”
不过这也是实话,燕姝的字的确不怎么样,勉强认得出来而已,想必从前没有好好练字。
他又问道,“那你觉得,如若印行出来,可会有人喜欢看?”
邹学士愣了一下,“陛下是说,这两个故事居然还没印行出来?臣还以为是已经印行的大作。怪道如此新颖!”
宇文澜,“……”
他道,“确实还没有,这样吧,你拿去找个书商印行一下。”
邹学士眼睛一亮,立时应道,“臣遵命,有生之年能将如此佳作推荐到世人面前,实乃臣之荣幸。”
宇文澜,“……那便去吧。”
咳,再叫他待下去,还不知要夸出什么花来。
他听着都不好意思了。
邹墨中便领命告辞,只是未等踏出门外,又听君王补充道,“对了,这位逍遥公子十分在意收入,若有盈利,记得及时拿来,朕会转交给她。”
邹墨中愣了愣,忙又应是。
心里感叹,【原来还是为寒门才子,难得难得!】
宇文澜,“……”
哪里寒?
~~
天将傍晚,掌了灯的御书房内仍有大臣进进出出。
小顺子也悄悄进了殿中,在富海耳边一阵嘀咕。
宇文澜余光瞥见,问道,“何事?”
富海立时禀报道,“陛下,李贵仪派人来问,您今晚可要过去用膳?”
嗯?
这话一出,殿中大臣们齐齐一顿,开始互换眼神——
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居然有娘娘来询问陛下要不要吃晚膳?
看来李贵仪果然受宠!
宇文澜,“……”
他只是觉得,那丫头大约又想尝尝御膳了。
倘若拒绝,她会很失望吧?
一时有些不忍,他于是道,“朕一会儿过去,叫尚膳监准备吧。”
小顺子便应是,忙出去传话了。
接下来,宇文澜快速处理好手中的事,交由几个大臣道。“时候不早,都回去吃饭吧。”
众人应是,一边告退一边在纷纷心里感慨,【到底是有人等着吃饭,陛下都坐不住了。】
宇文澜,“……”
他有坐不住?
如此一路,等到达甘露殿时,只见晚膳已经在桌上摆好。
燕姝则领着一众宫人行礼,“臣妾恭迎陛下。”
姿态端端正正,脸上笑得像朵花,声音也如蜜一般甜。
宇文澜挑眉,如此殷勤,看来今日饭菜十分合她胃口?
他道了声免礼,来到桌边,却见不过是焦熘鱼片,红煨牛蹄,葱烧海参,樱桃肉等常见菜肴。
——前日他下发诏令严查朝廷贪腐,将宫中风气也一并肃清,因此御膳相较从前朴实了许多。
宇文澜不禁奇怪,这些菜叫她高兴成这样?
却见燕姝跟了上来,与他笑道,“臣妾之前跟富公公打听过,这些都是陛下爱吃的吧?”
宇文澜有些意外,竟是他爱吃的?
却听她心里得意,【怎么样?是不是很贤惠,这下能证明我在乎你吧?】
宇文澜,“……”
终于明白了,原来还是为着昨晚他的话,在努力“讨他的欢心”。
他无奈又好笑的嗯了一声,道,“吃饭吧。”
便拿起了筷子。
却见她并未坐下,而是拿着筷子站在一旁道,“臣妾为陛下布菜。”
“陛下想吃什么呢……先尝尝这个鱼片吧,这颜色如此金黄,一瞧就知道火候正好,一定很酥脆的。”
说着便夹了一筷子焦熘鱼片放在了他的碗中。
宇文澜从善如流的夹起放入口中,才咬下去,唇齿间立时迸出酥脆的声响。
紧接着,便听她心里啧啧,【一定很好吃吧,等会儿我吃的时候会不会就不酥了QAQ。】
宇文澜,“……”
待他将鱼片吃完,燕姝又将筷子伸向那道葱烧海参,“陛下快尝尝这道海参,闻着葱香浓郁,应该不错。”
宇文澜便又尝了一口海参,还没等咽下去,却听她心里碎碎念道,【怎么样,一定软韧可口吧!你可别全吃完,给我留点啊。】
听起来已经在咽口水了。
宇文澜,“……”
他颔了颔首,“还不错。”
又见她夹了一块牛蹄放入他碟中,面上温柔笑道,“这牛蹄火候到位,一定入口即化,陛下快尝尝。”
宇文澜道好,一边尝着牛蹄,又听她心里呼喊,“瞧这一口的胶原蛋白,一定特别好吃吧!嘤嘤嘤记得汤汁拌饭,这个才是精华啊!”
似乎已经带了哭音。
【还有这个牛肉羹,看看熬的多好,一定要趁热喝才成啊……】
他没等拿起汤匙,又听她道,【人家自己都顾不上吃,先给你布菜,你可是头一个享受此待遇的!对你够好了吧!呜呜留点给我,别全吃完呢!!!】
“……”
这还怎么吃?
他于是索性发话,“你也坐下来吃罢,不必布菜了。”
却见她还假意谦虚,“不必了,臣妾伺候陛下吃吧。”
宇文澜挑眉,“再等一会儿,只怕这鱼片就不酥了。”
就见她忙行了个礼,道,“臣妾谢陛下。”
便立时坐到他身边拿起筷子开吃。
宇文澜,“……”
燕姝忙先尝了一口焦熘鱼片,幸好幸好外皮还是酥的,内里却是软嫩幼滑,裹着外头的鲜香汤汁,果真好吃。
葱烧海参亦是佳品,海参柔软香滑,渗透着浓浓的葱香味,令人叫绝。
她终于吃到了牛蹄子!果真是入口即化,咬起来唇齿间都是胶原的粘糯,且十分入味,真乃下饭佳品。
再来碗热乎乎的牛肉羹,咸鲜香浓,直叫五脏六腑都舒坦。
她一边吃一边在心里感慨,娘的还是坐着吃饭舒服,伺候人可真不是好活。
宇文澜默默听着,心道他也觉得,还是如此吃饭舒服些。
终于等到一顿饭吃完,燕姝又想起要紧事,忙问,“陛下,那话本的事如何了?什么时候会让人看到?”
宇文澜道,“最快明日即可。”
其实据他所知,大臣之间今日就已经传开了。
燕姝眼睛一亮,立时高兴起来,“果然还是陛下厉害!臣妾以前听说话本子并不好出,那些书商都要看笔者名气,倘若没有名气,根本没人理你。”
宇文澜嗯了一声,算是揭下了她的恭维。
又听她在心间默默道,【抱好大腿果然有用,要继续。】
他不禁有些好奇,她还要如何努力?
不多时,晚膳终于吃完,宫人们将碗碟撤走,燕姝咳了咳,又对宇文澜道,“时间还早,不如臣妾再陪陛下玩儿个什么游戏消消食?投壶怎么样?”
宇文澜挑眉看她,“又想赢钱?朕今次可不会轻易再输。”
燕姝,“……”
也是啧,他投壶玩的太溜了。
上回算她侥幸赢了一回,这次再赢想必是难上加难。
啧,一直输也没意思。她于是眼珠一转,又道,“对了,今日宫中上灯仪,不如臣妾陪陛下看灯吧?”
看灯?
宇文澜其实兴趣寥寥。
他自幼在宫中长大,那些宫灯不知都看了多少年了。
却听她在心间祈求,【去吧去吧!以前我想看都不敢轻易出门,今次有你开路就可以了,去吧!】
宇文澜,“……”
说得怎的如此可怜,看个灯都不敢?
心间一软,他于是颔首道,“也好,看看今年可有什么新花样。”
便起了身。
燕姝大喜,忙服侍他披上锦袍,自己也穿好斗篷,一起出了门去。
~~
殿中暖和,加之今日没怎么出门,此时一出来燕姝才发现,天其实冷的厉害,且风还大!
寒风刮在脸上犹如刀子割肉,深呼吸一下都呛得肺疼。
见燕姝整个人都缩在斗篷里,小脸都一下冻红了,宇文澜本想问她要不要回去。
却听她心里念叨,【啧啧这风冷的,简直像张胜康的师父被他气死那天一样!】
宇文澜,“???”
张胜康?
是那个太医院院判?
为何说他师父被他气死?
这又是什么情况?
又听她叹道,【可怜一个神医,救人无数却看不透人心,收了这么个狼心狗肺的徒弟,将毕生绝学交给他,最后却被赶出了京城!】
宇文澜,“……”
竟有这样的事?他还是头一次知道。
没等回神,又听她嘀咕,【啧啧,要是那老头还在,没准能治好皇帝的病啊!听说他有套针法很厉害,专治不孕不育。】
宇文澜,“……”
真,真的吗?
他仔细回想,似乎确实听说过京城曾有位神医,后来却不知所踪。
他早先也派人找寻过,却一无所获。
难道就是张胜康的师父?
“咦,陛下您瞧,那不是八仙过海灯?”
燕姝忽然指着廊檐下的灯给他瞧。
宇文澜不动声色的回了神,瞥了一眼那盏灯,道,“都是些老花样,从前就有的。”
燕姝却道,“臣妾还是第一次见呢!”
说着跑去灯下仔细瞧了半天。
待看够了再往前走,没过多久,她又惊呼道,“这花篮灯做的真好,里头的牡丹像真的一样!”
宇文澜跟着看了看,随口道,“的确。”
不过也是旧花样,尤其他此时心间有事,根本无心欣赏。
没走几步,又见她激动的去到一只灯下,“陛下快看,这不是走马灯吗?真的在转,太神奇了!”
宇文澜觉得好笑,“你没见过走马灯?”
燕姝点头,“安德那样的小地方,根本没有人会做这种灯,还记得小时候,有回县令家的女儿从别处得了一盏,臣妾想凑近看看她却不让。”
这话听着着实有些可怜,宇文澜开口吩咐富海,“将这盏灯取下来给李贵仪。”
富海忙应是,立时招呼人搬梯子摘灯。
燕姝却傻了。
手里提着才从廊檐摘下来的走马灯,颇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这灯给臣妾了?”
不是说这灯从今日挂上,一直到上元节过完,都不能随意摘的吗?
却见宇文澜一笑,“权当奖励你今日尽心伺候朕。”
啊,这样吗?
燕姝迟钝的道了声谢陛下,心间一时涌上一种复杂的感觉。
就仿佛……
她是被人宠着的。
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宇文澜暗自咳了咳,若她的愿望都是如这灯笼一般,给她也没什么。
却又听见她心间感慨,【所以付出果然是有回报的,不枉今日又是早起伺候穿衣,又是忍饿伺候着布菜,果然很有效果!
宇文澜,“……”
她好像理解错了。
~~
第二日一早,宇文澜回到乾明宫,立时派人去调查太医院院判张胜康。
——若真如燕姝所说,张胜康便是神医弟子,那么未准从张胜康着手,可找到当初神医的蛛丝马迹。
他不能叫张胜康诊治,但那神医未准还有其他传人。
忙碌了一天,待到傍晚之时,却听锦衣卫来报,燕姝的话本已于昨日开始手抄版印,朝中大臣间已有不少人看过,众人无不感叹曲折离奇的情节,反响激烈。
宇文澜问道,“临武候府近来可有异常?”
锦衣卫道,“临武候忽然开始调查府中下人,尤其曾服侍过前夫人的仆妇丫鬟们,除此之外,还派了人出府去到江南,不知所为何事。”
宇文澜颔首。
看来用不了几天,这个可怜的男人就该知道世子不是自己的了。
啧,他身为君王,也不好太过干涉,只能帮到这里了。
他又问锦衣卫,“魏如章呢?可有异动?”
锦衣卫道,“说来也怪,魏大人忽然开始追查话本的来源,似乎很有些紧张。”
紧张就对了。
宇文澜冷笑一下,又道,“继续留意。”
锦衣卫应是。
~~
而与此同时,正在甘露殿吃点心的燕姝忽然收到新瓜,【临武候已经察觉儿子不是他的,着手追查当初那个富商的下落。】
燕姝,【!!!他是怎么知道的?】
系统,【看了你的话本。】
燕姝,【???】
说实话,这个后果她的确想过,但是竟然如此立竿见影吗?
不过无论如何,能帮一个是一个,现在知道总比蒙在鼓里替别人养一辈子儿子好。
那么接下来,她就等着收稿费了,嘿嘿,这可是人生第一笔收入,想想就激动。
没过两日,稿费果然来了。
两个故事二十两银子,还只是首期款,据说日后话本若是卖的好,她还能持续有分成。
当然,对于周妃宁妃等人而言,这二十两还不够塞牙缝的,但燕姝十分满足。
——这可是她凭借双手赚来的第一笔银子,两个故事就二十两,写十个故事不就一百两了?
嘿嘿,就她脑子里那些瓜,写上一两千个也没问题。就算有天不当妃子了,随便动动笔就能养家糊口,多么令人有安全感。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有读者了!
终于有人跟她一起吃!瓜!了!
天知道她以前憋在心里有多难受,现在有了读者跟她一起吃瓜,哪怕不能面对面交流,也很激动啊!
燕姝美滋滋的数钱,一边酝酿着再写个五六本。
哪知钱还未数完,却听系统道,“新瓜,给你出话本子的书商失踪了。”
燕姝,【???书商失踪了?这是什么情况?】
系统,【他媳妇今早刚到京兆府报的案,说夫君昨夜回家路上被人劫走,不知去向。】
燕姝,【什么?回家路上被劫走?京城治安这么不好吗?那个书商是不是很有钱?树大招风啦?】
系统,【倒不是为了钱,跟你有点关系。】
燕姝,【跟我有关系?】
她想了想,【难道是别的书商看我的话本子卖的太好,故意报复他?】
系统,【……你想多了,这书商在京城一众书商中算是有点背景的,寻常人不敢动他。】
燕姝满头问号,【那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跟我有关系?】
正这么想着,她忽的一顿,【难道是临武候或者魏如章?】
emmm不过再琢磨一下,临武候的人品不至于。
但姓魏的那老头子就……
系统,【答对了,魏老头见满大街流传他的话本子,气急败坏,想找出写话本子的人,结果一时查不到,就抓走了那个书商,这阵子正打算严刑拷打。】
燕姝立时怒了,【这老头还无法无天了?那京兆府查到他了没?】
系统,【你以为京兆府有本系统?早上才接了案子,这会儿正打算派人去找呢。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得着。】
这怎么行!
燕姝急了。
寻常人被严刑拷打几天谁能受得了?
再说这书商可是她的合作伙伴,以后她还得出别的话本子呢!
这要叫姓魏的弄死了可咋整?
于是她想了想,忙问忍冬,“殿里可有什么滋补药材之类?”
忍冬道,“有的,上回您上火时富公公送了些来,还在呢。”
“那就拿出来。”
燕姝道,“再去尚膳监要只鸡或者骨头,我来煲锅汤。”
“啊?”
忍冬都愣了,从未下过厨的主子要煲汤?
却见燕姝催她,“快去啊!我有急事要用。”
忍冬于是不敢多问,忙去了尚膳监要东西了。
~~
半个时辰后,正在御书房内看折子的宇文澜听到富海禀报,“陛下,李贵仪给您送汤来了。”
汤?
宇文澜着实有些意外。
这才上午,好端端的她来送什么汤?
左右一时没什么要事,他于是道,“进来吧。”
富海应是,忙去门外请人。
果然就见燕姝捧着个炖盅进来了。
“参见陛下。”
她一张小脸努力堆笑,“臣妾怕您看折子疲乏,特意炖了醒神汤来给您喝。”
宇文澜尚未弄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先颔首道,“辛苦你了。”
燕姝忙谦虚,“臣妾一点也不辛苦。”便将炖盅搁到他面前。
只不过,揭开盖子的一瞬,二人都愣住了。
里头的汤黑乎乎泛着油花,都看不清肉了。
燕姝,“……”
糟糕,走的时候急也没来及细看,怎么是这个色儿?
宇文澜则皱眉,“这是何物?”
他虽不在乎口腹之欲,但这也太奇怪了。
很难不叫人怀疑是不是下了毒。
燕姝硬着头皮道,“熟地当归炖排骨,听说补肾提神,冬天饮用最好。”
宇文澜,“……”
好吧,他当然知道她是有事来找他,于是将汤盅推至一边,直接问道,“可是有什么事要求朕?”
“没有没有?”
却见她笑道,“其实是臣妾今早收到了话本子的酬金,便想来感谢一下陛下。”
宇文澜心道为了二十两银子来道谢?
这可不像她的作风。
却听她心里嘀咕,【想想,该怎么开口说书商被绑架了?】
宇文澜便明白了,原来是为了那书商的事。
不过……他也是方才才收到的消息,她竟这么快也知道了?
正在此时,燕姝又咳了咳道,“就是……臣妾昨天又写了个新的故事,不知陛下能不能帮忙问问那个书商,可还愿意出?”
宇文澜不动声色道,“不巧,朕才刚收到消息,说那人不见了。”
——且看她还知道些什么。
却见她一脸惊讶,“不见了?好好的怎么会不见?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宇文澜嗯了一声,“其家眷已经到京兆府报案,听说京兆府也已经派人去找了。”
话音才落,却听她心间喊道,【那有什么用?京兆府什么都不知道啊!光找不行,人是被那个狗屁大学士抓了!】
宇文澜,“???”
竟然连凶手是魏如章都知道?
又见她点了点头道,“那还好,希望京兆府赶紧找到人,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宇文澜不露异样,只问她,“素未谋面的人,竟也叫你如此关心?”
燕姝道,“毕竟是臣妾的书商,他能出臣妾的话本,说明很有眼力,应该是个人才。”
【当然着急啊!她还等着继续出画本子赚钱呢!!!】
说着又道,“对了,陛下有没觉得蹊跷,为什么此人才出了臣妾的话本就忽然失踪了?会不会跟臣妾有关?”
宇文澜哦了一声,道,“怎么说?”
语罢目光紧紧盯着她,直等她的话和心声。
或许这下终于可以知道,她都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燕姝假装思索道,“大约是臣妾的话本反响太好,有人看了其中的故事对号入座,其实是想找臣妾这个作者报仇,于是就抓住了书商,打探臣妾的身份。”
宇文澜追问,“那你觉得会是谁?”
燕姝心道还有谁,不就你的大学士魏如章?
嘴上却恭敬道,“臣妾不敢妄言,不然若是误伤了人可怎么好?相信朝中人才济济,一定能破案的。”
【娘的我已经尽力了,总不能直接告诉你人是被魏如章手下抓到了京郊大青山脚下的归田农庄里。】
宇文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