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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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俩就个名字拌起了嘴。

    你一言我一语,渐渐说得热闹起来。

    廊外风雪犹盛,天冷冻人骨,但说着话的父女俩显然已不觉着冷。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很快到了寅时,产房里终于有了大动静。

    金嬷嬷来赶人,不让连二爷再守在门口。

    连二爷却不肯走,道:“嬷嬷又想赶我走!”

    金嬷嬷闻言一愣,这哪来的“又”呀?

    “这回我说什么也不走!”他瞪着眼睛,口气恶狠狠的,神情却还是孩子的神情,眼里藏着的是害怕和无措。

    金嬷嬷看着他的眼睛,终于恍然大悟,这原本要说的话突然间便有些说不出了。

    还是若生叹口气将她要说的话给说了:“爹爹,您挡着门了。”

    如今天冷,烧沸了的水滚烫滚烫地端出来,不过转眼也就没了热气,根本放不住。是以底下彻夜备着热水,就等人传话再送进产房里去。再过一会,众人忙乱起来,慌里慌张的,叫连二爷在门口这么一挡路,没得一不留神就泼了他一身……

    总得谨慎些才是。

    若生便轻轻拽了父亲的袖子一把:“您听话,我陪您站在边上等好不好?”

    暗夜里,少女的音色显得那般温柔而可靠。

    连二爷没有再固执下去,只依言退去了一旁,但眼里的担忧丝毫不曾减退。

    若生的心微微一紧,又酸又涩。

    她偶尔也会想,如果没有她,她娘是不是就不会死……

    毕竟她娘那时还那样得年轻,好看得像是一朵花一样,可惜的是才刚刚在枝头初绽,便凋谢了。

    她落地那一刻,母亲早没了生气,所以她从来没有见过母亲,也鲜少想念她。但前些年,因为病痛缠身,她每每觉得自己再也熬不下去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想起母亲来,想起自己这条命是母亲的命换来的,她就觉着,自己不能就这么一死了之。

    至少,不能自己杀了自己。

    她紧了紧手里的暖炉。

    里头才添的炭,一片火热。

    暖意自掌心上涌,逐步涌上心头。

    她深吸了一口气,弯起眉眼面向父亲道:“若是往后每年今日都下雪便好了。”

    连二爷心不在焉的,听见这话轻轻“哼”了一声:“冻得脚也麻了,下雪有什么好。”

    若生道:“哪里不好,下了雪,屋子里可烧着地龙,咱们一家人往里头一坐,围炉温鼎并赏雪,岂不美哉?”

    “有吃的自然是好。”连二爷正色说了句,又道,“涮羊肉不错。”

    若生一本正经地接话:“得山羊肉。”

    连二爷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公羊更好!”

    一来二去,他已忘了先前的张皇。

    产房里也一直没有太大的声响传出。

    随着时间流逝,阵痛早已密集而剧烈,但朱氏始终咬着牙没有放声呼痛。稳婆低头看了一眼,还未宫口全开,但也近了,料着已是痛极,便劝她道:“这疼只增不减,太太尽管放声喊出来便是。”

    可朱氏摇摇头,还是忍着,实在忍不住了,也只是闷声哼哼两声。

    稳婆觉得奇怪,见她明明疼得满头大汗,便还要再劝。

    这喊一喊,终归是好受些。

    朱氏这一回连摇头的力气也没了,闻言只是声音微弱地说了句:“二爷在外头呢……”

    稳婆愣了愣,一下子没能明白过来,一旁的云甄夫人却是听懂了她的意思,当即道:“莫要管他,若是疼,只管喊。”

    稳婆不明就里,也附和道:“夫人说得是,说得是呢。”

    疼痛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哪有不疼的。

    朱氏也是头一胎,没经验,哪有不怕的,叫俩人劝了又劝,脑子本来又已经疼得浑浑噩噩的,张张嘴便真想喊两句疼了。

    稳婆和云甄夫人一左一右站在她边上等着她出声,可她嘴张开了,声音却没能出来。

    她脸上汗涔涔的,混了眼泪像是水洗过,惭愧地小声道:“疼过了,喊不出……”

    云甄夫人不觉失笑。

    稳婆也松口气笑了起来,道:“也好也好,留着力气过会用!”

    等到宫口全开,孩子冒了头,这力气哪有嫌多的。

    良久,产房外的人只听见里头“哇”一声有孩子哭了,便知是生下来了,顿时长舒一口气高兴了起来。

    连二爷追着问:“听这声响是男是女?”

    若生正琢磨着这孩子是不是若陵,闻言哭笑不得:“这怎么能听出来。”

    连二爷没了主意:“我得进去瞧瞧!”

    “您别急!”若生赶忙将他拦住,“过会便该有人出来回禀了。”

    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就见金嬷嬷笑着出来禀报说:“恭喜二爷,是位公子。”

    若生忙问:“母亲呢?”

    金嬷嬷仍旧笑呵呵的:“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若生便也笑了起来:“让人备喜钱!”

    临盆有庆,坐草无虞,天大的好事儿。

    金嬷嬷又忙带了连二爷下去净手焚香,许清醮祭神。

    少顷稳婆剪去脐带,将孩子安顿停当,埋毕衣胞,便领了喜钱去前头吃酒了。朱氏倦极,已是沉沉睡去。云甄夫人便也松口气出来,打发人给朱氏娘家报喜。

    朱氏父母双亡,只一个弟弟在国子监,但这喜还是得报。

    灶下早已煮得的鸡子,染成胭脂红,数了一篮子单数的,再另拿红纸裹了毛笔一支,一并快马送去国子监。

    云甄夫人想了想,又让人带了句口信,让朱朗在孩子洗三朝那日告个假,一道过来。

    等到一切吩咐妥当,她揉了揉眉心,有些后知后觉地想起连二爷父女来,便问身旁婢女道:“二爷和三姑娘人呢?”

    婢女低垂着脑袋,恭敬地回答道:“回夫人的话,二爷方才带着三姑娘看小公子去了。”

    这时候,天边已有了一线白,雪却仍不见停。

    云甄夫人抬头看了看天空,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来,轻声道:“去叮咛两声,莫叫小公子吹了风。”

    新生儿娇嫩,可受不得冷风。

    这事其实连二爷也知道,是以云甄夫人派来的人传了话后,他很不痛快地翻了个白眼,站在婴孩的摇车前,嘟哝道:“阿姐以为我是傻的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