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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姑娘眯起眼睛:“三姐你方才不是还说不认得昱王殿下吗?怎地这会又押他赢了。”只有昱王长孙少渊的那艘小舟方是蓝色的,她方才就一直盯着看,断没有记错的道理。顿了顿,她接着又说:“而且,三姐你怎地不押咱们自家的人赢,偏要押旁人?”
这样的盛会,连家身为主办一方,自然也是要派人参与的。
连家的几位公子虽然年纪都还不大,但最年长的那一个,也已到了能下场玩耍一番的岁数。
只不过五姑娘一双眼刚刚只能瞧见昱王殿下一人,根本没有注意过自家的人这会在哪艘小舟上,又是什么颜色的,但拿出来数落若生,对她而言却显得那样理所当然,口气乖张,仿佛她才是年长的姐姐,而非妹妹。
若生斜睨她一眼,说:“哦?那你是押了哪一方?”
五姑娘撇撇嘴:“我自然是押昱王殿下的!”
她虽然比若生还小上一些,但于某些事上,却远比若生想得多。
“那你倒是真有脸面来说我。”若生漫然将视线收了回去,看看船舷,又看看底下波光粼粼的河水。
五姑娘“嗤”了声,忽然问:“你为何也押了昱王殿下?”
若生不曾看她,只笑了笑,问道:“你很想知道?”
五姑娘说:“究竟是为何?”
押谁赢不论,这押的不过都是些散碎银子,饶是赢了钱,也是用来打赏下头的人,所以胡乱押的人也不少,不过是图个乐子而已。但是若生押了昱王,就叫五姑娘忍不住问了又问,她可不相信自家这位三姐只是胡乱押的。
明明方才还揣着明白装糊涂,说从来没见过昱王殿下,根本认不得。
五姑娘见她不答,追着又问了一句。
若生终于转头看向她,展颜微笑:“不告诉你。”
她为何押了昱王那支队伍,是她的事,凭什么非得告诉连宛音?何况她心知肚明,五姑娘眼下心里头想着的事定然没有好的,还不定想到了哪去,她说了真话,对方也一定觉得是假话,何苦多费那个口舌。
尽管她这般做,的确不是胡乱押的。
苏彧的那艘小舟,是红的。
依她对他的了解,这人做什么都合该是第一才是。
然而今次最后的赢家却一定会是昱王长孙少渊,而不是其他人,就是苏彧,也不会成为首位。
往年情况如何她不清楚,但今年有昱王参与其中,谁敢不叫他赢?
而今这大胤的天下,看似是太子长孙少沔的囊中物,但是最后究竟会落到谁的手里,没人能说得准。昱王殿下,可不是一般人。虽然若生知道最后即位的人,不是昱王,但旁人可不知道。
再说,这还得顾及皇家颜面呢!
要是让昱王输了,可不就是让长孙家输了?
长孙氏可掌着大胤的山河!
所以今儿个,她就是不动脑子也知道,昱王殿下呀赢定了。
然则五姑娘听了她的话,却气得跳脚,张嘴就说:“姑姑总说连家上下要齐心,我等要和睦相处,但三姐你这话,听着可丁点没有和睦的味道!”
她竟还训上人了。
五姑娘身边随侍的丫鬟立马急了,巴巴地上前来劝她,可又不能明劝:“姑娘渴不渴?回去歇着吃杯茶吧?”
“吃什么茶!”她重重推了一把丫鬟,将人推得踉跄着后退而去,怒道,“滚远些,休叫我瞧见你!”
见她发了火,几个丫鬟也是不敢再多言,低着头匆匆退到了一旁。
但她却犹自不解气,愤愤一拍船舷,上下两片嘴皮子一碰,尖声道:“总仗着姑姑喜欢你,就知道——啊——”
话未说完,突然变成了尖叫。
画舫上的众人登时全被惊动。
五姑娘身子悬在船外,一手扒拉着船上扶栏,一手被若生抓在掌中。
四太太林氏几个离得远,听见声音后先是起身循声张望,一时间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距离她们稍近些的,五姑娘身边随侍的几个丫鬟倒是瞧见了,霎时面色发白,齐齐跑过来。
与此同时,五姑娘惊得大呼小叫:“三姐快拉我上去!”
若生紧紧抓着她的手腕,面上却笑眯眯的,问道:“五妹,我近日跟着姑姑跟窦妈妈苦练了一番,这腕力是不是见涨啊?”
五姑娘不会水,手抓在扶栏上又磨得生疼,急得泪珠子直往下掉:“三姐你快点拉我上去——”
“那年我落水,同你有没有干系?”
“我错了三姐,我真的错了——我不是有意推你下去的——”
她只是那日见若生穿了身簇新的衣裳,料子是打从千重园里拿的,只有那么一点,好容易才做了一身,连点边角料都不见,据闻料子是云甄夫人从宫里头要的,特地留了给若生,府里的其余姑娘,虽然也都得了新鲜料子,但没有哪一身做成的衣裳能同若生身上的比较。
人人都赞那衣裳好看。
她听了心里头就恼,像是有把火在烧,烧得她呼吸困难,头脑发热,一咬牙就悄悄趁人不备将若生推了下去。
五姑娘忆及往事,哭得愈发狠了,生怕若生会松手将她丢下去。
如果早知道眼前的人会突然间毫无征兆地发狠,她方才一定闭紧了嘴,连一个字也不多说。
可时至此刻,悔青了肠子也还是晚了。
五姑娘哭花了脸。
若生忽然道:“哎哟,这胳膊酸的,没力了……”
“三姐!”五姑娘大喊,又哭,“娘亲救我——救我——”
四太太林氏这会哪里还会不知情况,早已提着裙子慌慌张张朝船舷跑了来。
五姑娘身边的丫鬟更是已至若生身旁,齐齐伸手来拉她。
若生亦在手上用力,同几个丫鬟一并将她拉了上来。
一翻身落地,五姑娘就瘫倒在了那,靠着船舷,痛哭流涕,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几个丫鬟见状,又想围上去劝慰,又生怕她这狼狈模样叫人瞧光了,过会又要冲她们发火,迟疑起来。
四太太林氏这会也终于到了近旁,一把分开围过来的人,摆手命他们退下,休要聚在一起,一面弯下腰去搀女儿起来。
五姑娘则大哭,糊着脸就要扑进母亲怀里。
林氏见状却慌忙伸手横在了自己跟女儿之间,说什么也不让她贴到自己衣裳上,蹙眉说:“好了好了,脏兮兮的!”
五姑娘闻言,又伤心又生气,想往后站,偏生腿脚还发软,“扑通”一声就摔了回去。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娘伸伸手,指尖却还没碰到她的衣裳便又垂了下去,只转身皱着眉头问几个丫鬟,“叫你们看着五姑娘,你们便是这般看顾的?”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支吾着半天说不上话来。
林氏不悦:“都哑了不成?”
于是,终于有人小声说:“回太太的话,是姑娘不准奴婢几个在边上伺候着,不是奴婢几个没有……”
“住嘴!”林氏自然知晓自家闺女的性子,可事已至此,可不能让几个丫鬟也来数落她的女儿。
一行人瞬间噤了声。
五姑娘这时却突然哭哭啼啼道:“是三姐!是三姐推我下去的!”
众人立刻去看若生。
若生面露委屈:“四婶……”她抬起手来,袖子往下微微滑落,露出一截皓腕来,上头通红一片,“我方才为了拉住五妹,手都红了。”
手腕置在扶栏上,压了一会自然是要红的。
手掌紧紧抓住连五往上拉,用力过后自然也是红的。
五姑娘口中若生推她下去的事,谁也没有亲眼目睹到,但若生救她上来的事,却是人人都瞧见了。
林氏不由得嫌她不中用,糊涂,又见她虽然受了惊吓但身上显然并无伤,便只觉她狼狈得很,遂沉声斥道:“成何体统,快些去将衣裳换了!”
“娘……”五姑娘抽泣着,惊魂未定地要起身,谁知还是腿软,差点再次摔回去。
若生伸手扶了她一把,“五妹小心些。”
五姑娘哆嗦了下,急忙要推开她。
“五妹,你知道你哪不好吗?”若生纹丝不动,附耳过去,用只有她们俩人听得见的声音道,森然道,“你呀,八字欠揍——”
五姑娘打个冷颤,扭头看她,却见她冲自己咧嘴一笑,贝齿整洁雪白,泛着森森寒气。
她顿时又放声大哭起来。
丫鬟张皇地来扶她,其中一人忽然低低惊呼了声,视线落在了五姑娘的裙子上。
上头不知何时,濡湿了一小片。
这是……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皆飞快地将头低了下去,谁也不敢吱声,半拖半扶地将人带去了船舱里头更衣。
林氏则板着脸来看若生。
“四婶,都是我的错,没有看好五妹妹,您罚我一顿吧。”若生垂眸,声音微弱。
林氏听了女儿的话,多少还是疑心的,但见她这副样子,自己也不能真罚了她,只得说:“怎能是你的错,你也受了惊吓,快去歇着吧,莫要在边上站着了。”
若生小声应个是,退了下去。
林氏伸手来捂心口,对心腹牛嫂子低声道:“你说音姐儿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奴婢不知。”牛嫂子摇了摇头,五姑娘宛音平素就有随口诬赖人的习惯,真真假假,没亲眼瞧见都不能作数。
话音刚落,连家画舫底下突然间喧闹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