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元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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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俩人原本醉翁之意就不在酒,自然觉得无趣。

    若生却觉得有趣得很,那条肥这条胖,抢起食来尾巴使劲拍打水面,力道十足,这肉必然紧致,也不知是清蒸好吃还是红烧好。她琢磨着这一池子的鱼,便想在自家也挖一个池子专门养鱼。闲时可看,饿时可吃,两全其美。

    三表姐问她:“阿九,不若这便回去吧?”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虽是问话,但那其中的意思再明确不过。

    若生就抬头看着她微笑,道:“表姐跟表妹先行一步也可,我腿脚乏力,暂歇片刻。”

    她前段生了怪病,腿脚不灵,段家也是得过消息的。所以此言一出,三表姐不免迟疑了下。可她们原不喜若生,也就不愿留在这陪着她,而且边上又有丫鬟侍候着,出不了什么事。三表姐就点头说好,转身走了。

    四表妹紧跟了上去,嘴角翕翕,似又要问话。

    若生却乐得清静,低头看着水面上争相抢吃的鱼,一手托腮悠悠然回忆起了前世之事。也不知她离世后,雀奴将她埋在了何处?论理,她未曾婚配,仍是连家的女儿,这死后也是该葬进连家祖坟的。可那时,情势不同不提,雀奴就算有心也没有法子将她送回去。

    她迷迷糊糊地想,自己临终那刹那,同雀奴说的究竟是火化还是土葬。

    想来若是埋入土中,这左右没合适的墓地,保不齐雀奴那丫头会直接将她也葬在花圃里……正巧如此一来她也能日日照看着,不必挑着初一十五去上坟。雀奴心性简单,没准真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若生心下一阵怪异,同个陌生人埋葬在一处,着实叫人汗颜。

    她抓起几粒鱼食丢进水里,看着池水清澈微蓝,恍若雀奴的那只眼睛,不禁暗道:如若三叔派去平州的那群人依旧没能找到任何消息,那她接下来又该去何处寻找雀奴?

    沿着平州府一路往北而寻,也不知是否能赶上那些人转手雀奴的脚步。

    正思量着,她身后的草木深深间猛地窜出一物来,直冲若生而来。

    若生猝不及防,被撞了个满怀,踉跄着差点一个跟头栽进了锦鲤池里,得亏一旁候着的绿蕉眼疾手快匆匆拖住了她的手腕,这才险险站定不曾摔进去。她怀里的东西扒拉着她的衣裳,埋头往她胸前拱了拱,发出“喵”的一声低叫。

    绿蕉大惊失色,“哪来的猫?!”

    “猫……”若生惊魂未定,低头去看,入目的果真是只猫。

    黄白相间的一只,胖得眼睛都只剩下一道缝。

    “……喵……喵喵……”

    若生鬼使神差地双手抱住了它,往上掂了掂……这哪是猫啊!猪都没这么重!

    她哭笑不得地朝方才这肥猫跑出来的地方看去,只有风吹得枝叶簌簌作响,并无别的动静,也不知这是哪来的猫。

    绿蕉磕磕绊绊地道:“姑、姑娘,奴婢把它抱走吧?”

    能出现在沁园里,定然不会是野猫,何况谁家野猫能吃得这般肥胖……

    若生点点头,一面费力地抱着它准备往地上放,谁知这家伙“喵喵”叫着反倒朝她贴得更近了,还巴巴地仰起一张猫脸看她,两道弯弯的眼缝像在笑,一副讨好之态。

    她不觉愣住。

    绿蕉也傻了眼。

    猫爪挂在若生衣襟上,一动也不动。

    正愣着,林子里终于传来了脚步声,不一会便有个人从里头大口喘息着跑出来,捏着嗓子喊:“元宝——你在哪呢元宝……”

    窝在若生怀里的猫动了动。

    若生揪着它脖颈处柔软的皮毛:“元宝?”

    “喵!”

    “你主子得多缺银子才给你取这么个名。”

    “喵!”

    “没准还缺心眼……”若生百般无法将它抱走,又生怕等会炸毛了抓伤自己,只得让绿蕉去将那人找来,把猫还给人家。

    绿蕉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不过转瞬就带着人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来的是个眼生的少年,十六七的模样,穿一身蓝衫,一看到若生怀里的猫就白了脸,赶忙躬身赔礼,又自报家门,“在下贺咸。”

    若生皱皱眉,这名字耳生得很,遂问:“你的猫?”

    贺咸却摇头如拨浪鼓,“不不不,这是我五哥的猫。”答着话,他伸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珠,“全怨我,五哥不得空才拜托我帮着看顾片刻,谁知一不留神就叫它跑没影了。”

    他眼巴巴看着若生怀里名叫元宝的肥猫。

    男女有别,他总不能直接上手从人家怀里抢。

    可不管若生怎么做,这猫都靠在她怀里雷打不动,眼瞧着要生根落户……

    两厢僵持着,林间一阵簌簌轻响,走出来个白袍广袖的少年来。

    贺咸瞧见,面上一喜,急忙迎了过去,口称“五哥”,“元宝冲撞了人家,这会还赖着不肯动弹,可如何是好?”

    白袍少年没有说话,站在原地朝若生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若生心头一震。

    忽然间,他身形一动,大步迈开,朝池畔缓缓走来。身姿颀秀,挺拔笔直。

    到了近旁,他居高临下地看了看若生怀中的肥猫,微微敛目,开口道:“可有受伤?”

    若生怔了怔,须臾才回过神来这是在问自己,忙摇头说:“不曾。”

    他静了须臾,道:“元宝性子黏人又懒散,轻易不肯动弹。”说着,也不知他从哪里掏出只锦囊来,松开系带,从里头掏出一条鱼干来,小得只有若生小指的一半宽窄。他蓦地弯下腰,两指捏着鱼干凑近元宝,似笑非笑地道:“再不松手,饿你三顿。”

    语调慵懒入骨。

    若生僵着身子不敢动。

    她怀中的肥猫则像是听明白了一般,瑟缩了下,慢吞吞地放开了爪子,从若生怀里滑到了地上,凑到他脚边用脸摩挲着他的裤管,谄媚地“喵”了声,眼巴巴瞅着他手里的小鱼干。

    他却施施然将指间鱼干往锦囊里一丢,不给了。

    他淡淡道:“罚一顿。”

    “喵……呜呜呜呜……”元宝拖着一身的肉满地打滚。

    他却视若无睹,只转头来看若生,道:“叨扰。”

    除此之外,再无二话,扛起猫就走。

    绿蕉不忿,忍不住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骂出声来:“这都是什么人!”

    谁知贺咸却还没走,闻言面上一红,上前拱手赔罪:“五哥性子古怪孤僻,不通人情世故,委实不是有意如此,还请姑娘见谅。”

    若生脑海里却是一片混沌。

    一会是前世他突然出现在她小院里的样子,一会是他方才在架台上起舞的样子,再一会又是他捏着小鱼干说饿三顿的模样……

    贺咸见她不作声,忙又将他五哥的家门也报了一番,再三赔礼。

    若生听到这,才反应过来他虽口称五哥,他们却并非亲兄弟。

    一个姓贺,一个姓苏,八竿子打不着。

    若生抬起头来,眉头微蹙:“是定国公府苏将军的第五子苏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