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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生骇笑,“是我不好,去梨冷庵过什么夜啊。那座小庵已出了个贞婕妤,要再出个世子侧妃,真是凤凰窝了。”“话少还不是一样贫。”泫冉语气宠溺,“无论你如何不情愿,娶你进门这事上,我一定会没完没了。”他见她一次,就让他多喜欢一分。
同时,他吩咐驾车的无果,“暴风雪要来了,快些催马,路上小心。”
目送马车,泫冉脸色沉了下来,不是对兰生,也不担心常家可能的质疑,而是咒师自尽前的那句话。
“我族便是死绝了,也要大荣陪葬。”
声音凄厉,言犹在耳,那老头的悲怆神情在他脑海中难以磨灭。大荣已繁荣百年,周边即便有战事,也是打打和和,几曾灭过他族?他想要把它当作疯言疯语,却好像喉头梗刺一般咽不下去。如果那老头是疯子,黑衣人为何烧毁他的尸身?仅有一种可能,尸身上有能让人看出身份的标识。
庭筠跑出来,看到泫冉没走,立刻松口气,“我让人把重要证物和尸体带回去,封锁常府。”
“把常府里所有人也带回去问话,直到确定与常沫杀人案无关才能放。告诉受害者那些亲人,常沫已死,仍可有冤伸冤,由军司衙门直接受理。你再写个奏折,请皇上授命我都军司全权负责此案,别忘了提都府大人与常沫结拜兄弟这层关系。事情既然已闹大,干脆再大些,将常沫那些恶事渲染了往各处散播,让民间传言上达天听。”常沫死在呈案之前,虽然棘手,泫冉也并非没有法子解决。
庭筠佩服得五体投地,还想到一个人。“南月大小姐报案助案,也是大功一件。”
“她就算了。”泫冉否决,“毕竟是女子。再大的功劳抵不上他人闲话。她因何招惹得常沫,因何找出得骨屋。种种亲涉,我们看来是勇气可嘉,一般人看来是轻浮。”
庭筠点头,“说实在的,我也奇怪她怎么认识常沫这种人。不过,她不会怨我们抢她的功吧?”
“我看她又找你出面又乔装打扮,应该自己也清楚女子不便行事。大不了你得了封赏银子分她一半。我看她急需存嫁妆银子。”泫冉说说就笑。
庭筠促狭眨眼,“冉世子收敛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二月里娶得是她呢。”
“也不是不可能。”泫冉却道。
“哦?难道东平世子妃要换人了?这可是大事。”说是大事。语气不惊。平郡王也是男人。对男人来说,关系到女人的事,其实都不算大事。
“娶完让我娘趁心的,再娶让我自己趁心的,同月不同日。齐美。”泫冉确有打算。
庭筠道两声恭喜,转而忧心,“本来六哥该在你之前大婚,岂料出了这等祸事。我娘今早才从宫里回来,长吁短叹。”
“自打老六能喝下药。月华宫就闭门谢客,到底怎么样了?能吃药,就该好了。”泫冉数日未见六皇子。
庭筠摇头道不知,“问我娘,只让我别管,没有半点喜容,倒像――”压低了声,凑泫冉耳边,“倒像六哥不行了的伤心难过。”
泫冉道声去,“别瞎猜,老六要是有性命之危,何必瞒着?无极宫之下都在祁福,想来怕漏了福气,要等老六痊愈。”
庭筠耸耸肩,“反正三哥近来高兴得很。”
泫冉拢眉,“你又知道了。”
“哥哥你婚前修身养性,不去风月场里,自然不知道。”看泫冉眯眼笑瞧自己,庭筠连忙表态,“我也没去,听那群爱去的家伙说起而已。三哥买了婀姬,让三嫂娘家兄弟出面,暂养在外头。婀姬原本是六哥的人,六哥如今管不了,三哥趁机报夺美之恨。”
泫冉伸出手指弹庭筠脑门,“我看你跟那些爱去的家伙断交了好,学什么妇人嚼舌头。这案子可是好机会,好好办。你爹夸你的话,之后要一字一句学给我听,让我听听姑父的大文采。”
他说罢,带亲卫快马离去。
兰生才到家,大风就夹了大雪,让忐忑不安的心略定。仔细想想,杀了常沫的人未必是自己。之前有黑衣人,又确实风大得离奇,她或许只是太愤怒了。而且照她自己所见,风由心生,手生,身上卷起,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哪能安静退场?
有花出来迎她,兰生听到鸟群般的叽叽喳喳。玉蕊天天来吃晚饭还不算,有时候就睡在她屋里。然后把病况好转的流光给招来了,三天两头找机会贴着玉蕊。金薇是好姐姐,见劝不了玉蕊,干脆跟着一起来蹭饭。再加上彩睛尤水两个丫头,不是鸟群又是什么?
“还没走?”她以为回来得够晚了。
“没,多了两个,南月凌和升任贴身小厮的阿附。”有花看家挺习惯了,而且一日下来不得闲,“说明晚年夜饭肯定吃不尽兴,不如小年夜庆祝。”
兰生好笑,“在我这儿就能尽兴?当我软柿子捏了吧。有花,你去,把人给我赶走!”
有花瞥兰生一眼,“你的弟弟妹妹,你不喜欢,你赶。”
“我不赶。我最喜欢的事之一,就是帮我娘花银子。”阴森的记忆在脑海里迅速褪色,兰生能感到屋里的暖流从厚门帘中漏出来,热了她冰凉的手和脸。
有花没好气,却是对兰生的打扮,“先把这身歪里歪气的兵服换了吧,我去传膳。个个说要等你回来才开席,光吃点心。”
兰生回自己寝屋换了衣服,再出来时看到柳夏立在院子里。
“常沫摔死了。”她很佩服自己的冷静。
“便宜他。”柳夏也听到堂屋里的欢声笑语,“兄弟们前些日子吃坏了肚子,我答应带他们好好过个开心年,今晚起到年初二,和他们一起住勤力所,帮我跟大当家说一声。”
这人还被蒙在鼓里,真是幸福的二当家。
“柳少侠。给你拜个早年。”这个年好似跟从前不一样,有家的感觉。
“也给你拜早年……”说不出祝福词来,就这样吧。
兰生转身要进堂屋。手碰到门却慢慢收握成拳,“无果。你跟有花说,我去看看我娘,让她只管开席,我一会儿就回来。”
无果没跟。
兰生却也没去主院,而到了巫庙。她娘上回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让她有事没事都别来,但她心里的困惑不曾解开。又想她娘今天肯定很忙,她偷来悄走管不着。
铜鼎无香无烟,雪似灰,惟独风吹不起才能识破。她走进庙中。掩起门,也不点蜡烛,只用手中的琉璃盏照明。一切静物显得幽冷,风扣门环,发出持续扣磕。令东海大巫像看起来不似上回亲切。
她并不怕死物,双腿盘坐,灯盏放在身旁,定定看着巫像手中那本书。然而,直到眼睛瞪酸。书也没有从木头变成纸,更别说翻动了。她还不甘心,爬上香案凑近去看,且伸手要敲。
门开了,邬梅走进来,看到香案上的女儿,立刻挑起了眉,“哪来的猴子?”
兰生嘻嘻笑,灵活跳下来,“不是猴子,是你女儿。”
“谁跟你嬉皮笑脸?说了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邬梅也不关门,裹紧身上狐袍,似乎让女儿赶紧走的意思。
兰生却道,“娘,我帮你点蜡烛。”又问,“你不陪爹么?”
“你爹吃过饭就去宫里了。”邬梅看着兰生点亮每根蜡烛,“你来做什么?”
“来给祖奶奶汇报,下咒害我那人,还有咒师,都死了。我虽无能,不看东海看血缘,当作祖宗祠堂上个香,我想祖奶奶不会生气的。”拿点蜡烛的火点香,动作麻利得很。
“我看你上香是做给我瞧的,爬香案才是正经。”这孩子到二十岁才要调皮起来么?
“娘不问我?”上完香,准备走。
邬梅都想翻白眼了,“问什么?”
“我报复得是不是狠了点?”死人了。
邬梅一顿,“……用人命当祭,单凭这点就该死,又不会是你杀的。”
“不是。”兰生心一跳,老规矩,死不承认。“咒师自尽。起色心的那人最歹毒,想不到官兵上门搜捕,心虚还是怎么,竟然众目睽睽之下摔死了。”
“不是你亲自动手,对方得到了报应,那就行了。”邬梅又催,“回去吧,我要静修。”
兰生走出去,回头才想再看一眼,门就当着面关紧了。这个娘,她本来觉得处得有点心得,属于开明个性的老妈,对孩子放羊吃草,追求自己人生那种。结果独立是够了,却不给机会交心。
回北院,才感觉是自己的地方,虽然进屋看到一堆不属于这里的人。今天她受到的刺激挺大的,表面看起来没事,自己也觉得没事,却难保心里有阴影。听她们吵吵闹闹,就什么都不会想了。
玉蕊柔柔喊声大姐。
啪!啪!兰生和金薇,一人一手,让一直往玉蕊身上蹭的流光老实点。
皮球以为姐姐们不会注意自己,正想偷喝一口小酒,杯子却被玉蕊抽走了。但他一点不生气,嘿嘿傻乐。
大姐回家来,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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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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