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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恒霜很清楚,大户人家娶媳妇,别说是男人身边的丫鬟,就算是通房,很多也都能打发就打发了,没有留在家里恶心新娶的原配嫡妻的。只有不把女家放在眼里的人家,又或者想给女方一个下马威,才放任有“多年情份”的通房膈应原配嫡妻。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杜恒霜起身,笑容满面地说道。
这个封家,她已经打算排除在外了。
回去要好好跟萧士及说说这件事,听听他的意见。杜恒霜寻思着,要走出里间屋子。
封二伯母一愣。她没料到杜恒霜说走就走,一点余地都不留。
“秦国夫人请留步!”封二伯母忙道,跟着起身,往杜恒霜这边快步走过来。
杜恒霜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封二伯母,笑着道:“我该说的都说了,您明显看重这个丫鬟,更甚于未来的儿媳妇。这样明显的选择我还看不出来,也真是白活了那么大。——封夫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杜恒霜开始还只觉得梦儿这个丫鬟,也许跟她服侍的男主人封俭之间有些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可是现在连这位封夫人,都站在那个丫鬟那边,杜恒霜就越发不想让萧嫣然跟这家人有瓜葛。——明摆着的事儿,还没进门呢,不仅男人,连婆母都护着这个丫鬟,这正妻进门之后,还有活路吗?!
这样的家庭,就算最后能把这个丫鬟弄走,可也铁定要跟自己的男人,还有婆母结下梁子。
这不是结亲,而是在结仇。他们也不是嫁妹,而是送妹上刑场……
杜恒霜一瞬间,居然有了做娘的嫁女儿的感觉,霎时候也对自己娘亲当年想跟萧家解除婚约的做法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正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不嫁女,也不会了解父母为女儿操碎心的那种恨不得面面俱到的周到。和吹毛求疵的护持。
她娘当初,除了担心萧家败落,她会跟着吃苦以外,想必也是预计到那位不喜欢自己的婆母龙香叶能造成多少伤害,才一心想解除婚约吧……
想到已经疯疯癫癫的婆母龙香叶,杜恒霜在心里长叹一声。
对于一个一开始就不喜欢自己,根本就不想让自己做她儿媳妇的婆母,杜恒霜已经无计可施了。
龙香叶这个人实在太奇怪了。她的种种想法,跟别人说格格不入吧,也不尽如此。有些地方。她还是蛮厉害的。但是绝大多数时候。她都像一个活在套子里的人。不仅自己活在套子里,而且试图把她身边的人都装进套子里。
杜恒霜脑子里闪过这么多念头,其实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封二伯母已经咬了咬牙,道:“秦国夫人。您要相信我,梦儿只是个丫鬟,绝对不会威胁到嫣然的正妻地位。我们封家再不堪,也不会让一个丫鬟做正室!”
杜恒霜心里一动,收回跑野马般杂乱的思绪,定定地看着封二伯母,冷冷地道:“您这话什么意思?一个连通房都不是的丫鬟,也有本事跟正室相提并论?——封夫人,是您说错话了。还是我听错了?”
居然说到不会让一个丫鬟做正室这种话?!
杜恒霜眯了眯眼,更加确信自己的直觉是正确的。
封俭,并非良配,或者说,并非萧嫣然的良配。
也难怪封俭这人看上去不错。可是却这么多年都没有娶到合适的正妻。
大齐士族的男子一般十二三岁就订婚,十五六岁成亲。当然,也有定的更早的,比如像萧士及和杜恒霜这样的庶族男女,也有定娃娃亲的时候。
如果不是定娃娃亲,一般从十岁开始,父母亲长们,就开始给孩子物色合适的人选了。
比如像许言朝和崔五郎这样的。
杜恒霜是在许家长大的,她亲眼目睹过许言邦是如何不断破坏他爹给他找的成亲人选的,跟封俭的情况极为相似,因为许言邦对她的妹妹杜恒雪心有所属,非卿不娶。
现在和封俭的事情联系起来,杜恒霜刹那间明白了诸素素说的“事出反常必有妖”是什么意思。
封俭的特殊情况,大概就是在这个丫鬟梦儿身上吧。
这样一想,杜恒霜倒是释然了。
既然封俭心爱这个丫鬟,心爱到为她不娶正妻的地步,就像许言邦对杜恒雪一样,最后不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吗?
封二伯母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终于在心里下了决心,要把梦儿这个毒瘤拔除,不然自己的儿子一辈子只能跟个丫鬟混在一起,以后可怎么处?!
封俭现在是不明白,等他年纪老大,爹娘都不在这个世上,他就知道什么是人情冷暖了。
“秦国夫人,您放心,我一定把这个丫鬟处置了,再去向萧大小姐求亲!”封二伯母斩钉截铁地道。
杜恒霜摇摇头,“不了,不用了。我们嫣然心高气傲,不会抢别人的东西的。过来求娶她的人很多,我们打算就在寒门庶族中挑一个人品端方,能干懂事的孩子,给嫣然说亲。您封家,门槛太高,我们高攀不起。”再加上还有穆夜来那个让她很不舒服的人在里面搅合,杜恒霜就更不愿意了。
本来就不是什么特别合适的人选,居然还有这些妖蛾子,杜恒霜深深觉得浪费自己的时间。
杜恒霜走了之后,封二伯母就阴沉着脸,将梦儿交到自己房里,劈头盖脸就抽了她几个耳光,怒道:“好好的爷们儿,就被你们这些小蹄子给带坏了!我跟你说,你别做你的大头梦!——打量想坐享其成?我们封家可容不下你这种几两银子买来的货色作天作地!”
梦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捂着被打肿的脸,躲在墙边,将身子圈成小小的一团。
封俭在门外听见,飞跑进来,对封二伯母怒道:“娘!您要做什么?梦儿她哪里惹着你了?!”
“哪里惹着我?!”封二伯母一拍桌子,“人家看不上她!不把她处置了,人家不肯嫁女儿!”
封俭一愣。他没想到,那位看上去美得不像真人的秦国夫人。居然这样心狠手辣。
“梦儿哪里惹着她了?她不过是个丫鬟,这辈子也做不了正妻,怎地他们还不满意?”封俭怔怔地道。他满以为,自己愿意把原配嫡妻的位置给萧嫣然,已经是很对得起她了,结果他们家还挑三拣四!
“萧家虽然有个柱国公,可是寒门庶族出身,在长安毫无根基,这样的人家,凭什么看不起梦儿?!”封俭弯下腰。将梦儿扶了起来。拥在怀里。不断轻抚她的后背,让她的抽泣渐渐停息。
封二伯母见儿子这幅没出息的样子,又怒又恨,指着他怀里梦儿的鼻子道:“二郎二郎。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没有正室妻子,你就少了一半的助力!在长安,等你爹不在了,还有谁能护着你?你堂哥的势力在军中,难道你要一辈子依附你堂哥过活!”
封俭抿了抿唇,“娘,我自有分寸。正妻我当然会娶,而且我娶定萧大小姐了!——秦国夫人再厉害,架不住萧大小姐自己要嫁……”
在他怀里的梦儿听了这话。半垂的眼帘闪了闪,鸦翅般的长睫毛轻轻扇动,盖住了她满腹的心思。
封二伯母窒了窒,偏了头,扁着嘴。从耷拉的眼皮底下看着封俭,问道:“……你想怎么做?”
“我跟萧大小姐多见几次面,自然能让她非我不嫁。”封俭很是信心满满,“柱国公府我们进不去,但是萧大小姐的二哥二嫂跟我们熟识,可以一用。”
封二伯母想了想,“你真有把握?”
封俭笑了,“娘,您就看着吧。我若不能娶萧大小姐为正妻,我这辈子就不姓封了,一辈子穷困潦倒!”
梦儿的身子抖了抖,她更紧地往封俭胸前靠了靠。
接下来的几天内,萧泰及和龙淑芝频频去柱国公府,找萧嫣然说话,还要接她去自己家住几天。
萧嫣然却因为杜恒霜回来之后,对她说了封俭的事情,完全对封俭没有兴趣了。
她不想跟一个丫鬟争男人,累,就算赢了也没什么好称道的。与其要面对这么多不堪的前景,她倒是乐得不嫁,在家里让哥哥嫂嫂养活。
那一天,她有些担心地问杜恒霜,“嫂嫂,如果我真的嫁不出去……”
杜恒霜爽利地打断她惴惴不安的问询,道:“没什么。如果你真的嫁不出去,哥哥嫂子养你一辈子。等我们不在了,你的几个侄儿也会奉养你。你是我们萧家的姑娘,没人敢对你不敬。”
有了杜恒霜这句话,萧嫣然才真正踏实了。
以前她有些心神不宁,很想嫁人,其实是想有个地方,可以让自己待着而已。
她担心哥哥嫂子不想一辈子养着她这个闲人,也曾经想过自己学做生意,至少能赚回自己的饭钱。
这个念头,也被杜恒霜打破了,不过杜恒霜把她的嫁妆里面的一个铺子提前给了她,让她学着经营照料,既能学挣银子,又有事情打发时间,不至于天天困在“一定要嫁人”的思绪里,变得越来越狭隘和面目可憎。
所以等萧泰及和龙淑芝再来帮封俭说好话的时候,萧嫣然已经能漠然处之了。
“二哥、二嫂,多谢你们的好意。不过我最近很忙,怕是没有功夫去你们家做客了。等我忙完了,再和大嫂一起去叨扰。”萧嫣然听了杜恒霜的话,凡是萧泰及和龙淑芝过来请她的时候,就把杜恒霜抬出来当挡箭牌。
萧泰及和龙淑芝当然不想杜恒霜跟着去,试了几次,都不成功,也没法子了,对封家传话,说他们没法子了,他们家妹子没有这么好福气,让他们另谋高就吧。
封俭没想到萧嫣然这样油盐不进,也起了一点心思。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喜欢萧嫣然,但是因为萧嫣然居然敢看不上他,让封俭很是心里不舒服。他自认这么多年来,只有他千方百计不要别人的,怎能允许别人并不要他?!
就算最后不娶萧嫣然,也是要他封俭甩她,而不是她萧嫣然就把路给堵死了!
梦儿这几天见封俭都是心不在焉,心里很害怕,好像觉得封俭的心就要离她远去。以前的那些笼络招数都不管用了,而封俭要娶正室的心越来越盛,没法子了,梦儿终于使出了最后一招。——她把自己给了封俭……
封俭从情窦初开的少年时候开始,就被梦儿挑逗得动了心。
少年的纯情最是美好,他们确实也有过最真实的感情。
但是再真实的感情,也是空中楼阁。他们是红尘中人,注定不能逃过红尘俗事。
封俭活了二十二年,才第一次知道有女人是什么滋味儿。一时沉迷在跟梦儿的翻云覆雨中,这两个月都没有去纠缠萧嫣然。
萧嫣然一心打理着自己的铺子,有不懂就去问杜恒霜,忙得兴兴头头,开朗活泼许多。
萧士及听杜恒霜说了封俭的事情,并没有去封家再问一声,径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万万不能嫁。”
这么容易就信了自己的话,杜恒霜倒是有些不习惯了,瞠目结舌半晌,才道:“你也去打听打听吧,也别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啊……”
萧士及笑了,握了握她的手,“我信得过你。——如果我连你都信不过,这辈子也算白活了。”
杜恒霜很是感慨,悄悄侧身抹了抹眼角的泪痕,别着头,声音更小:“……我也信你。”
萧士及心里激动,大手一紧,将杜恒霜扣在怀里,看她这样感动的样子,又忍不住逗她,“我昨晚上说换个样子,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杜恒霜一愣,继而满脸通红,啐了他一口,嗔道:“跟你说正事呢……没个正经!”说着甩手出去了。
此时已经是永徽元年的九月初,正是满城金桂飘香的时候。
封俭捧着一枝桂花,兴冲冲地跑进来,道:“梦儿!梦儿!你看这个……”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见屋角处,梦儿全身瑟瑟发抖,抱着一个铜痰盂,正吐得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