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诟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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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时完全无法接受,也无法理解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听说尹吹雪的消息的时候,他才刚刚结束了自己的小闭关出来。

这一次运气好,一举突破到了出窍期,唐时手中的底牌又多了不少,只不过研究那新出来的诗碑,花去了他不少的时间。

以前他只有很偶然的机会才能进入那一片大海的奇怪世界,可是现在忽然之间就不用担心了。

唐时进去,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过他试过了,进入还是有一定的时间限制的。他的灵力越浑厚,能在里面待的时间就越长。一次次进出,他也发现了一些规律。

不是所有的诗碑上都有碑文,这些石碑或高或矮,甚至面对的方向都不一样,星罗棋布地分散在海岛的各个点上,唐时总觉得这样的分布有什么意思,可是仔细地思考了很久,也没有什么方向。

这新出来的东西,依旧需要摸索。

他开始觉得,虫二宝鉴上藏着什么秘密,连同着新出现的诗碑,共同构成什么。

唐时研究了很久,才掌握了将虫二宝鉴上的诗文印刻在诗碑上的方法,只是现在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用凝结成的风月神笔的虚影刻上去的。

原本的风月神笔乃是黑色的,可现在逐渐地混成了银色,整个笔的颜色都改变了,气势似乎也升上去一层。

这是一个全新的境界,唐时之前的经验只有一定的指导作用。

遇到这样的情况,自然是非常苦恼,可唐时也很清楚——迈过去了,他所接触的世界,便完全变成另外的模样了。

在里面待累了,唐时便出来一趟,没想到秦溪跟成书竟然都在外面坐着。

他愣了愣神:怎么了?“

秦溪看了他一眼,可他没说话,脸色一点也不好。

成书看秦溪不说话,也知道这消息只能由自己来说了:“三日前,在道阁与剑阁交界的地带上,道阁尹吹雪死了,小自在天的是非和尚拿着他的剑……”

“……”刚出来就被这样的消息给炸了,唐时头皮都发麻起来。“怎么可能?!”

他此刻还并没有注意到,成书放在末尾那句话到底是意味着什么。

毕竟,尹吹雪的死,对他造成的冲击是最大的,在话一出口的时候便已经夺去了唐时所有的注意力,以至于他几乎没听清最后的那一句。

唐时的反应,在成书跟秦溪的意料之中,只是秦溪没有说话,而成书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尹吹雪的事情已经是确定下来了的,外面都在传。吹雪剑断了,旁人说是是非杀的人——”成书只是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他,所一个出家人杀人,这是多荒谬的事情?可偏偏道阁的人干出来了。

是非此人,成书不大熟,不过在四方台会的时候见过。

秦溪则是知道,唐时跟是非之间算是朋友了。

唐时那个时候不过是个筑基期的修士,在小荒十八境里跟是非一起的,那个时候关系才好起来。这么多人之中,也就唐时跟是非的交往最为密切,现在是非出事,不知道唐时是个什么心情。

岂料,唐时竟然是冷笑了一声。

“小自在天出了事,是非不应该赶回去吗?怎么会跟尹吹雪碰到?”

最重要的是,尹吹雪怎么会死?怎么会那么巧,恰好就遇到了?

不管他心里对是非又怎样的好感,同时又怎样对他存在偏见,可是非不会对尹吹雪动手,这却是肯定的。更何况,尹吹雪这人看着是冷,甚至脾气古怪,在旁人眼底也是滥杀无辜。

比如尹吹雪当初在小荒十八境杀了自己的同门中人,出来之后又直接对自己的门派进行了大清洗。这样的人是绝对的杀伐果断,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心中有一根道义的准绳,即便是比表面上做得太过分,可从不违背这天道。

唐时忽然之间想起来,自己曾有一次问是非:什么是功德。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想起来这一点,若是以天道而论,即便尹吹雪杀千万人也不损其功德,甚至反而是功德,因为天道不仁。

脑子里各种各样混乱的想法交错在一起,唐时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盘坐下来看向秦溪。

秦溪跟尹吹雪之间肯定存在某种联系,不说秦溪也是转世,至少他知道尹吹雪是转世来的。

他还记得自己跟尹吹雪之间有赌约,最近问过了绿辞,他便更想着要去道阁那边找尹吹雪,早日将事情问个明白。哪里想到,他这边才问了绿辞不久,那边尹吹雪就出了事情。

——不,要紧的是,怎么连是非都牵扯其中?

毫无疑问,唐时相信是非肯定是无辜的。

可到底这件事是怎样的来龙去脉……

是非是要回小自在天的,别被这件事牵绊住了才好,若说没阴谋——唐时能跪下来给道阁那群傻逼磕两个响头!

此刻,他要的是秦溪的说法。

早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秦溪便已经将能问的问了很多遍了。

现在秦溪知道的消息不少,尹吹雪跟秦溪的关系的确是不浅。呼出一口浊气来,秦溪终于坐直了身子,抬眼起来的时候,唐时瞧见了他眼底的血丝。

一挥手,一道隔音阵法便已经被布下了。

秦溪说的第一句话是:“大阴谋,有人忍不住了。”

“黑潭的时候,你便知道我与他关系不浅。他去了道阁之后,反而对一旁的剑阁更感兴趣。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可我没想到他会招致杀身之祸。”

秦溪冷笑了一声,只觉得脊骨都在发寒,“当初他没说得太清楚,对于他以往的事情我也不是很了解。他曾说过,这世上若有人知道他还或者,肯定无法容忍他。他之存在,便是那些人的污点和反衬。”

当然了,一种完全的对比和反衬。

光明磊落,阴险算计,哪里是一个等级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秦溪没避着成书。成书与尹吹雪曾经有一战之缘,以剑识人,向来直接以剑知其心。

成书一向觉得尹吹雪乃是君子剑,吹雪吹雪,便有溯风回雪之美。更何况,剑似光风霁月,人则惊鸿游龙。尹吹雪性格怪则怪矣,却是难得能以剑论道的劲敌。

但凡修剑之人,内心必是敞亮一片。

因为剑意是干净的,自古时起,剑与玉一样,都是君子所佩之物,长久以来不是没有想走歪门邪道,修什么毒剑、邪剑的,可道家的剑便是正道之剑,是君子之剑,唯有正心之人方能执剑,这便是所谓的大道之剑。

尹吹雪的剑意,成书领教过,那个时候看着不服,其实心里早服了。

听说尹吹雪去剑阁挑战别人,他还挺羡慕,毕竟自己没有这个机会。这里用剑的修士虽然不少,但不是用剑的人便是剑修。

而今尹吹雪出事,他也觉得心里不舒服。

三人组在这里也算是相处了不短的时间了,彼此之间算是了解,即便是所谓的“以利而合”,到了现在这样熟稔的地步,不至于真的没半点感情。

秦溪、成书、唐时,三个人在这里谈了许久。

秦溪将自己探听到的消息都说了。

包括传说的道阁的人是怎么发现是非的,是非又是怎么反应的,最后说是在检验到尹吹雪元婴已散,只余下一具躯壳之后,便强硬地要求是非去道阁——这根本不是请,只能说是一种强迫。

道阁的人说尹吹雪乃是道阁之人,而今出了事,是非又握着尹吹雪的断剑,有很大的嫌疑。

言语之间颇不客气,一副是非就是凶手的模样。

唐时听完了,冷笑一声。

这事情,真有阴谋。

是非那边才接到小自在天的钟声预警,在赶回小自在天的路上,可现在却不能回去。

小子在天那边定然是去了了不得的人了,怎么说也是是非门中的高僧,而今却……小自在天的情况,唐时也不是不清楚。当初有传是非破戒之事,若是出了这样重大的事情,还不回去……

那就问题大了。

是非已经有过所谓的欺师灭祖之事了,被戒律堂棍罚时候的场景,至今是历历在目。唐时想起来,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太多的线索交错在一起,心里直骂这道阁无耻,摆明了三流的诬陷戏码,可是非又能做什么?真要他杀了人,一路往小自在天赶吗?

不可能的……

之前是非在大荒都是贵宾级待遇,到了道阁这里却完全变了一个模样,不知道这里又有什么猫腻。

他还在想,旁边的阵法便忽然之间亮起了光来。

“三一五六号任务。请三位到藏阁七层层主汤涯处。”

任务?

这个时候出任务?

唐时真想一剑戳死了汤涯去,他有些莫名地烦躁,修炼无情道之后少有这样的情绪。

秦溪按了他一下,问他道:“你似乎有些急躁?”

唐时点点头,“这件事……必定有我们还没想到的方面……”

“我想这个时候出任务,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成书插了一句进来,“以前他们接任务,这光幕上都要显示任务的情况的,可我们这个任务很特殊,竟然让我们去找汤先生。”

是了,汤涯。

唐时一下又冷静下来,他笑了一声:“果真是我太过急躁了。汤涯知道的,应该比我们多。道阁跟藏阁一向不怎么对盘,一会儿去问问。”

说着,三个人便从石室之中走出,从传送阵去了第一层。

一层负责传送阵的人员已经接到了来自第七层的通知,直接引他们到了传送阵前面,开启之后,只一眨眼,便已经到了第七层的传送阵上。

这里比起之前唐时去过的第十层,明显正常了许多。

挨墙有一排椅子,前面时候很多个小房间,都不是小楼模样,每一层都是一个系统的设置。

从这大堂进去,便能看到前面有一条横向的走廊,进去之后,站在走廊里,两手边便是之前的那些小房间,各种各样明目繁多的牌子都挂着,最大的一个是修炼的地方。

汤涯是在,他们一下便看到了。

那门开着,汤涯便坐在门里。

“你们来得倒是很快,坐。”

汤涯手中握着一卷羊皮纸,看他们来了便随手将那东西卷起来,要他们坐在自己的作左手边。

唐时坐在第一个位置上,只问道:“汤先生找我们来,怕是要出任务的,只是我刚刚出关,听说了一个消息,必须来找您求证一番。”

汤涯早猜到他要来问,事情也正好凑巧了。

他道:“我知道你要来问,该准备的也准备好了,不过我想这些事情有的是时间,现在我们最好还是先去执行任务比较好。这件事比较机密,除我之外的任何人都不要透露。唐时,我想你会喜欢这一次的任务的。”

“喜欢不喜欢,满意不满意,至少汤先生您得先告诉我——这任务到底是什么?”

唐时的语气,隐约有点咄咄逼人了。

开什么玩笑,尹吹雪跟唐时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尤其是从绿辞的口中知道那些事情的时候,尹吹雪在唐时的认知之中,已经是略有颠覆,可没想到……

这样的事情,谁能接受?

更何况这是与唐时利益相关的事情,赌约不曾践行,他就死了?

还是死在自己的剑下,最后是非竟然成为嫌疑人,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在挑战唐时的忍耐力。

“去道阁。”

汤涯知道他急,若不是因为这一次事态太严峻,他可能真的要笑出来了,尹吹雪跟他没太大的关系,所以他对尹吹雪无感,可是非的存在太过关键,他只纳闷,道阁哪里有本事拦住了是非?若要拦住是非,道阁怕也是出动了不少人的。

反正反驳的话有很多,只有他们去了,才能有个转机。

道阁——

唐时眼神一凝,“你……”

汤涯一笑,站起来拍拍他肩膀,又看了一直没说话的秦溪和成书一眼,道:“你们也算是尹吹雪的朋友吧?这一次的事情,会是大荒之中生乱的开端,不过我们要尽量将它压下去,都还没到时候。道阁,跟我们藏阁的关系——不大好。”

这话已经是暗示了不少了,唐时等人若是听不懂,那才是真不识趣了。

“一会儿我们前往传送阵,道阁的传送阵肯定不会借给我们用,所以我们只能借道阁北面的剑阁的。那面乃是音阁,虽然说跟我们关系也不错,但不在一个扇区,我们去了情况难料。一会儿传送阵,便送我们到剑阁扇,顺便了解一下尹吹雪的情况。”

剑阁乃是攻击力一流的大荒阁之一,道阁乃是总体实力最强,可常常与剑阁摆在一起比较,这两边是谁也看不惯谁的。

尹吹雪爱剑,也喜欢大老远跑去剑阁与人比剑,持剑者乃是心灵相通,相互之间能够明白对方的剑是什么剑意,所以比剑过程之中,倒有不少人惋惜,觉得尹吹雪没来剑阁简直是遗憾。

反正不管从哪个角度说,剑阁是他们第一站的最好选择。

赶路的过程之中,唐时得知——

整个大荒别的大荒阁都已经派人去了,他们也是其中之一。

大荒十二阁的势力分化很严重,单说道修八阁这一边,道阁是人数最多的,可也是众矢之的,不管是因为道阁本身的行事风格还是他们所处的位置,都成为其余诸阁针对的对象。剩余的七阁之中,丹阁与器阁同气连声,音阁与雷阁相互欣赏,逆阁是自成一派,但是很显然,逆阁的人普遍很欣赏剑阁的。至于藏阁,因为是最土豪的大荒阁,所以跟每个阁关系都不错,即便是对道阁,那也是与虎谋过皮,表面上关系敷衍得过去的。

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谁不想去凑个热闹?

可汤涯是去搅局的。

道阁向来都是不干什么好事的。

在出事之后,绿辞便找过他了,说多半是冬闲在背后策划。这么多年来,大荒十二阁都默认了冬闲的地位,可并不代表他们真的认同冬闲。只不过是还没到时候,所以都等着。

是非要建阁,固然触动他们的利益,可也不能由着冬闲胡来。

登仙的事情,没指望的。

还要看是非——冬闲捣乱,根本玩不下去的节奏啊。

一路疾行,刚刚出了传送阵,唐时便瞧见前面还有别人。

汤涯认得那些人,远远地拱了拱手:“器阁的道友们也走这边?”

那边红发女子走过来:“汤先生,既然遇见,不如同行?”

“恭敬不如从命。”

汤涯没跟他们介绍这是谁,不过只要知道这是器阁来的便已经足够了。

那红发女人看了他带着的人几眼,忽然道:“您怎么带了这么几个不得力的?说起来,您这几个人里,若是到时候出了事,就您一个能使上力啊。”

汤涯笑笑,摇摇头:“祝妃仙子多虑了,去了才知道。”

经过剑阁的时候,唐时瞧见了剑阁四周的无数的剑冢,忽然觉得熟悉,想起那小荒十八境的万剑归宗来。

只是他们没有进去,从剑阁里面出来了一个人,跟祝妃汤涯二人说了什么,便退了回去,之后他们直接赶赴了道阁。

道阁还真是热闹,中规中矩的八卦形十层阁楼,他们过去的时候,便有一个人出来请他们,说是清远层主请他们进去。

里面的结构,跟藏阁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这个楼乃是环形的,最中间有一片巨大的空地,绘制着八卦的图形。唐时走进去之后只觉得眼晕,随即便知道这乃是八卦迷阵,他没想到是非便坐在最中间。

抬眼一望,十层楼如壁垒一般,牢牢困住这最中间的一座八卦阵。

唐时看向了是非,瞧见他那僧袍上果然还有一些血迹,心便冷可了几分。

那些个人诬陷他,果然还是有隙可乘的。

他有心想叫是非的名字,可汤涯传音告诉他,那阵法隔绝一切声音与图形,根本看不见外面。

唐时只咬牙:“凭一般人的本事,拿不住是非的。定然是出了大力气,这道阁有算计。”

自然是有算计,可又有什么办法?事已至此。

汤涯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却顺着周围八卦形状的台阶直接往前面走了,见到之前那出现在四方台会上的道阁第七层层主清远,便是一笑:“清远层主,许久不见了。”

那清远便是之前在四方台会上主持的青袍人,跟章血尘一起的,也是一名大能修士。他微眯着眼笑了一笑,请他们进了乾位正堂坐。

唐时走过廊柱的时候,往里面看了一眼,是非还是什么也不知道。

他不知道到底他遇到了怎样的困境,想到那小自在天上的日子,真不愿看他就这样了。心一狠,唐时悄悄捏了一个手诀,只在汤涯的遮挡下,拢在袖中的手指成拈花指诀,乃是佛门之中的寻常手势。不见半分佛光,也没有更多的佛力涌出来。可对这些相当**的是非,应当能察觉到吧?

唐时微微侧过头,只瞧见是非那搭着的眼皮忽然动了动,苍白翻泛青的嘴唇一抿,接着那浓密而修长的眼睫一颤,只抬了一半,却已经放下去了。

唐时心里已经明白,是非知道来了个人。

至少是个修过佛法的,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能够猜出这来了的人就是自己?

都不清楚,唐时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收了那手势,跟着汤涯进去了。

只是他在见到是非那细微的动作的时候,已经心头大定了。

方进入大堂,便听得背后一声大笑,“我当是谁呢?道阁真真大本事,竟然连小自在天三重天高徒也敢囚,哈哈哈,作大死,作大死喽!”

这狂妄的声音,这揶揄的调子,回头一望,除了那红衣飘洒的逆阁章血尘,还有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