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黄花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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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昊不是大夫,也没学过医。

    别的病他不敢这样断言,但唯独对疟疾他很清楚。因为四百多年后,屠呦呦便是靠发现青蒿素可以治疟疾,获得了炸药医学奖。当时在全国掀起过一阵青蒿热,屠奶奶还专门写文章科普过,说青蒿素并非来自青蒿,而是从黄花蒿中提取的。

    所以青蒿治不了疟疾,黄花蒿才能治。葛洪《肘后方》上的青蒿,其实指的是黄花蒿。只是这两种植物同科同属,普通人很难分辨,甚至《本草》中也将其搞错,因此千百年来的大夫,都错将冯京当马良,一直用青蒿来治疟疾,当然治不好了。

    “黄花蒿是什么东西?岂能入药?你这后生不要胡说!”大夫懒得再跟这,故作惊人之言的小子废话,不悦的拂袖而去。

    赵昊无奈的耸耸肩,看来三言两语就想让人家深信不疑,纳头便拜,是根本没可能的。

    壮汉没有送大夫出去,也没搭理赵昊,默默站在那里,也不知在想什么。

    赵昊正尴尬不知该说什么好,壮汉却转身看向他。

    此人右侧面颊上,有一道深深的刀伤,配上那对铜铃般的眼珠,显得面貌十分狰狞。

    赵昊被壮汉打量的有些发毛,开始后悔自己多嘴了。

    “这位小哥,你是哪里人?又是从哪听到的方子?”好一会儿,才听壮汉闷声问道。

    “我是后面刚搬来的邻居,这方子乃家中长辈所传。”赵昊信口答道,心说,我既然从后世而来,那后世所有贤达都是我的亲切家人了。屠奶奶八十多岁高龄,自然当得起长辈无疑。

    “那……黄花蒿长什么样?”

    赵昊忙仔细讲解道:“和青蒿一模一样,从外观上分不出来。尤其是这个季节,蒿子刚刚冒头,就更无法分辨了。”

    “莫非小哥消遣咱不成?!”壮汉眉头一锁,脸上的伤疤愈发狰狞。

    “不不不,绝对不是!”赵昊摆手连连,不敢再卖关子道:“你摘下一把叶子来搓一搓,闻着没味的是青蒿。能搓出臭味的便是黄花蒿。”

    “是这样啊。”壮汉点点头,又问道:“那采回来又该如何服用呢?”

    “用温酒浸泡几个时辰,榨汁给老伯服下试试。”赵昊说完,又心虚的补充道:“不过我不是大夫,这个方子道听途说,你也别抱太大希望。”

    “唉,有法子总要试试的。小哥放心,不管怎样我是不会怪你的。”壮汉竟是个明事理的,听出了赵昊的担心。

    赵昊等的就是这句话,说完便溜之大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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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他才想起来,自己光顾着跑路,却忘记开口借笤帚簸箕了。

    ‘真是贵人多忘事。’赵昊暗自感叹一句,也不愿再去面对那凶巴巴的壮汉。好在蔡家巷虽然不繁华,还是有几家摆摊卖日用品的小贩。

    他便在一个老婆婆那里,花了三十文钱买了笤帚和水桶,还仗着嘴甜,让人家饶了几块布头当抹布。

    回到破院中,他先捡了块最干净的布头,蒙住口鼻权充口罩。然后便挥舞起竹笤帚,将满地的枯枝败叶一股脑扫到院子一角堆起来。

    随着枯枝败叶被扫走,露出了坑坑洼洼的黄土地面。让赵昊惊喜的是,在院子东南一角,居然还藏着口脸盆大小的水井。

    赵昊捡了块石头丢进井里,便听到略显沉闷的扑通一声。

    这下可把他高兴坏了,三蹦两跳就出了院子,跑到街上买了捆麻绳回来。

    他将水桶系好,下进井中。然后两脚扎起马步,双手交替着使劲,将沉重的木桶提了上来。

    桶里只有一半水,另一半是枯枝烂叶。

    ‘真是太干净了……’赵昊却感动的快哭了,居然没有塑料袋、矿泉水瓶。

    他将桶里的水泼在天井里,再重新打一桶上来,如是往复几次,终于打上了一桶清澈见底的井水。

    “呼……”

    赵昊用酸得抬不起来的胳膊,揉着快要断掉的小腰,长长松了口气。

    稍歇一下,他便迫不及待的掬一捧井水尝了尝,只觉甘冽清甜、沁人心脾。

    “痛快!”赵昊赞叹不已,捧着井水痛快的洗了把脸,只觉连日来的烦闷终于为之一去。

    振奋了精神,赵昊继续努力打扫起这个,权且称之为家的地方。

    他先洒水再擦洗,一边在屋里忙活着,一边默默盘算开来。

    这可不是自己想要过的日子。本少爷跨越四百年而来,可不是为了体验古代贫民生活的。

    就算不能再锦衣玉食,也至少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吧?不然也太对不起自己,对不起送自己过来的老天爷了!

    赵昊垫着脚,举着笤帚,将屋檐下的蛛网卷成灰色的棉花糖一般。

    ‘这局要想逆风翻盘,关键就是让赵二爷高中举人。从现在到八月秋闱这大半年,一切都要以此事为重中之重。’

    抓到了主要矛盾,接下来要做的事,也就再清楚不过了。

    ‘首先,要创造一个好的环境,让父亲安心备考,不让他为任何事分心。还得给他补充营养,牛乳、核桃、干果,海鱼,这些一样不能少。’

    赵昊蹲在好容易支起来的凳子上,掐着指头盘算一阵,忽然哇得一声,心酸的哭出声来。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到底谁是主角谁是配角,谁是亲爹谁是儿子啊?”

    他一边哭,一边继续嘟囔盘算着:“对了,还有一项开销不能省。赵二爷隔三差五就得作个文会,说不得还要报补习班,又是不小的开销。”

    因为赵昊预先知道的,只是应天乡试的第一道四书题。

    通常来讲,人们说某年某年的乡试考题、会试考题,往往都是特指这第一道四书题。因为主考官从来都是以此篇八股的优劣,来决定考生的大体名次。可乡试毕竟有三场考试,除了这道首题外,还有六篇文章,以及若干论、判、时务策之类……这些赵昊当初未曾涉猎,如今都要靠赵守正自己的本事。

    首题之外的其余文章,起码也得文脉通顺,且观点与朝廷风向不悖,才好说得过去。

    所以闭门造车是绝对不可行的,必须要走出去、引进来,才能搞活思想,做好文章。就算至不济,也要在应届考生中混出点名声来。

    要知道,乡试之前还有一场生死攸关的资格考试。那一场可不用糊名誊录,是要在老宗师面前刷脸的!

    不刷出点声望来,谁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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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来想去,赵昊发现要解决的头等大事,便是钱!钱!钱!

    想要赚钱,赵昊最大的倚仗,自然是那比旁人多出四百年的见识。可限于他一穷二白的现实条件,造玻璃、制肥皂之类的大活,目前都干不了。其余的法子要么需要培养市场、要么需要大额投资,总之任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什么零门槛、低成本,马上就可以赚钱的法子……

    ‘唉,还是脚踏实地一点吧,改天出去转转,看看有没有更现实的法子。’

    赵昊无奈收起心思,专心打扫起来。

    不知不觉天擦黑,他才收拾好了父子俩睡觉的堂屋东间。

    眼见看不清屋里的情形,赵昊才想起没买油灯蜡烛之类。刚要出门,便听门外响起赵守正的叫声。

    “儿子,为父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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