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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月学院。西望阁。
“眺首西望,春秋故里,南北风长,只在朝暮……”站在窗前,谢枫棠望着远方,心中突然没来由的一阵感慨。
这感慨发于心中,莫名而来,谢枫棠自己都说不出是为什么。
却听身后一个声音响起:“雷霆雨露,皆为恩泽,万里云霞,难忘师恩。院长这是在想小子了吗?”
谢枫棠闻声剧颤,回头望去,只见唐劫正站在身后,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心中大喜,已扑过来抓住唐劫道:“好小子,你还知道来。”
却是一把揪住了唐劫的耳朵。
随即意识到不妥,唐劫如今身为少主,身份地位已高于自己,忙又收回手。
唐劫却全不以为意,嬉皮笑脸道:“我这不是忙嘛。才回洗月派,就被师傅拉去见了云祖,然后又牵猴子一般牵回后山,非要我背黄庭十二养心经。接着就是满山遍野的见人,什么各堂堂主了,各地舵主,一个个都要认识,说什么既成少主,便当理事。就算我有二百年之约可以暂时不问派中事务,但和大家见上一见,认识一番总是要的。弄得我直到现在才抽出时间,偷空跑了这一趟。”
“算你小子有良心!”谢枫棠指指唐劫,哈哈笑道。
从身上摸了摸,却是掏出一大坛子酒来,道:“来,今儿个不醉不休。”
“哎呦,这些天,天天被人劝酒,都怕了。院主你饶了我吧,咱们还是喝茶的好,你看,上好的月溪翠兰,我特别为您带来的。”唐劫说着已摸出一大包茶叶来,开始沏茶。
谢枫堂见他如此,哈哈笑了笑,也不逼他,这爷儿俩就在西望阁里喝起茶,顺便也聊聊各自的情况。谢枫棠到是没什么好说的,年年就是教学生,送学生。偶而教出几个优秀的学子,感情不错,待到时间一到,却要看着对方离开,心中便会有不舍,会难过,次数多了,难免就会独立窗前,发出“来生不做教书人”的感慨。但偶尔离去的学生回来看望,却又会让这些师长觉得一切都值了。
唐劫的经历则明显丰富得多,一路说来,听得谢枫棠也咋舌不已。尤其是听到唐劫先后从天神宫,血河之主,火天尊等大能手中逃生,又接连斩杀分神大妖,谢枫棠简直要被唐劫震晕了。这些经历随便一个落在他身上,或许都会成为终身的荣耀,于唐劫而言,却终不过是无数精彩中的一个片断罢了。
两人聊了好久,这场茶宴才算结束。眼看时间不多,唐劫取出一物道:“学院十年,承蒙院主照顾,一直无以为报。这是我当年击杀封不智获得的一块天灵石,已经用掉部分,还剩下这些,当可再用一次,还请院主笑纳。”
天灵石是用来冲击化魂阶的宝物,唐劫分身晋阶时就用到了此物。
谢枫棠虽是副院主,但由于长年操持院事,修炼时间短,境界迄今也只在心魔,距离化魂始终差了一线。这些年他准备良久,依旧不敢迈出这重要一步,唐劫却于此时送上此物。
若是唐劫给他别的,他或许就勃然大怒直接呵斥了,如今送上天灵石,谢枫棠竟是怎么也无法拒绝,同时也意识到,唐劫是真的有心的。
还想说什么,唐劫已道:“我在青云界杀了四个分神,洗劫了三个宝库,在血河界洗了火天尊的库房,现在又有两界贸易,钱多的花不完。”
话未说完,谢枫棠已不客气将天灵石拿过来:“对啊,我跟你小子客气什么呀。”
唐劫失笑,这才道:“此趟过来,其实还有个想法。”
“你说。”
“我打算每年捐给洗月学院十万灵钱,用于表彰学院中的优秀学子。”
“什么?”谢枫棠被唐劫的想法惊到了:“这是为何?”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做人啊,不能只顾自己,有时也要为后辈做些贡献。十万灵钱于我而言不多,却可以帮助那些需要的人。当然,我会做一个限定,主要是用来扶持一些家境贫寒,却自身努力的学子,我将其称之为,奖学金。”
“奖学金?”谢枫棠沉吟起来,点点头道:“却是有些意思。”
洗月学院每年都有一些学子天赋尚可,自身也努力,却因家境缘故而无缘更上层楼。唐劫这么做,却是给了那些人机会。
这既是对洗月派的帮助,使洗月派将来可以得到更多的人才,也是对唐劫自己的帮助,那些因唐劫的奖学金而获得机会的弟子,定会对他感激,从而成为他忠实的拥趸。
实际上这个计划早就在天涯海阁执行了,当然,如今天涯海阁里早有相当一批人是许妙然的支持者。这也是当年在青云界的时候,唐劫给许妙然出的主意。
而今唐劫回来了,自然也要在这里如法炮制。
谢枫棠对此深感满意,两人就此敲定了一些关于捐献以及使用上的限制,因为钱是唐劫拿出来的,如何使用与分配自然是唐劫说了算,名义上更是唐劫个人的名义,就叫唐劫奖学金。
从这天起,唐劫的名字注定要为每个学子羡慕,敬仰与追随。
谈过之后,唐劫提出要在学院各处走走。
正好谢枫棠也有事要做,便由他随意行走,反正他现在是少主,身份特殊,洗月派于他早无禁区。
出了西望阁,唐劫便一路沿山道行走。
故地重游,内心中还是颇有几分感触的。
路依旧是那路,院舍也依旧是那院舍,唯一变化的是学子们的脸,曾经熟悉的面庞不再,代之而起的是一张张陌生的,却又充满朝气与希望的面容。
看着那一个个学子走过,唐劫仿佛又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晃眼间来到曾经的居所,陶然居的牌子已经换过,变成了冲天阁。
不用进屋,唐劫也能看到里面的情况。曾经简陋的庭院被收拾的整整齐齐,一名学子正在屋内打坐,循环周天,用笨拙的方式结着手印,屋后的园子里种满了灵谷。
唐劫有心找到自己当年种下的紫榴,却未看到。
微感诧异,难道是紫榴未成?
运足目力看向自己种紫榴的地方,却发现那里的种子早已不见,只留下一些腐烂的残根断木。
唐劫这方醒悟,自己离院百年,紫榴早已长成,有学子见到这里竟长出灵材,自然就不客气的取了卖掉,换成灵钱去了,哪里会留至今日。至于唐劫种紫榴之寓意,就更别提了。
想到这,唐劫也是一番唏嘘感叹。
有许多因果,终究不是自己能定的。
不再停留,唐劫离开这里继续前行。
绕过学区,唐劫来到虎啸谷,径直进入,以他的实力,守谷的上师甚至根本无法发下男他,就这么被他混了进去。他在谷中悠悠闲闲地走来,一路来到虎啸峰。
来到峰上,唐劫却楞住了。
山峰上的确有只大老虎,却不再是王破关。
这只明显要年轻一些的虎妖恶狠狠的盯着,对他发出愤怒的咆哮,向着他冲来。
只是就在要接近唐劫的时候,却被一丝丝如绳灵气缠住,再无法动弹分毫,只能空自发出疯狂的吼叫。
唐劫仔细看着它,感受着它身体中气息,终于明白过来:“你是王逍?”
这句话一出,那虎妖立时怔住不动,吃惊地看着唐劫。
他终于发出人声:“你怎么知道?”
唐劫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因为你的名字是我取的。”
虎妖震撼:“唐劫!你是唐劫!”
灵气绳索解开,将他放下,唐劫道:“看来你已经知道过去的一切,这么说,你父王破关,已经死在了学子手中?”
“五年前,有一群学子杀上身来。父亲在那场战斗中身亡。从那时起,我就是此地新的虎妖。”王逍用充满讽刺的口气回答。
唐劫叹息一声,虽然早猜到会是这结果,在听到消息的一刻,唐劫还是感到无比遗憾。
“我弟弟现在如何?”王逍问。
“我也不知道。”唐劫摇头:“他去了鸿蒙界后,我就再没有见过他。但我相信,他一定还活着,并正在强大起来。未来的日子里,他一定会重新出现在栖霞界。也许不是以朋友的身份,不过谁在乎呢?”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王逍长出一口气,似是解决了什么心头负担一般。
他坐在地上,看着唐劫,道:“你的实力好强大。看来这一百多年,你也获得了惊人的进步。唯有我,被这里的阵法压制,终身停留在通灵上品的阶段,永远不能寸进!”
他说话时,带着无尽的悲愤与憎恨。
然后他突然抬头,看向唐劫:“唐劫,我要求你一件事,你能帮我吗?”
“说吧,只要是能做的,我都会为你做到。”唐劫回答。
“杀了我!”王逍回答:“如今我弟弟逃生,我再不用担心白虎一族从此绝种。适逢我父亲刚死,我还没有血脉,你杀了我,我白虎一族在此地被世代杀戮的命运会就此终结。你若不做,他们早晚会再捉来别的老虎,逼我播种,制造后代。我不想再让这种事发生,他们在我身上下了禁制,我无法杀死我自己,只能请你帮忙。”
果然是这样,唐劫猜到了这点。
想了想,他终于点头道:“我可以出手帮你解除禁制,再使你失去生育能力。然后,你可以自己选择什么时候死亡。”
王逍大喜:“如此最好!”
如果可以,他自然也是希望能多活一些时间的,而且这样做,也可是唐劫不被怀疑。虽然以唐劫现在的身份已不怎么怕这个,但能够少些麻烦总是好的。
这天,唐劫出手解除了王逍的禁制,并亲自毁去王逍的生育能力。
自此,白虎一族千年以来承受的痛苦终结。
做好这一切,唐劫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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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蒙界。
一个孤独的身影正在贫瘠荒芜的土地上行进着。
远方是一座高不见顶的大山,如一只黑色怪兽般俯瞰大地。
身影来到山脚下,毫不停留的向山上走去。
山很高,道路崎岖难行,最令人无法忍受的是,所有法力在这座山前统统无效,人影无法保留,最终变成一只白色猛虎。
白色猛虎就这样艰难的爬行着,越往上,温度便越低。风如刀般割着身体,在身上划出一道又一道血痕,冰冻的土壤塞不进一点指缝,使得上升的路变得分外艰难。
然而无论怎样难,这白虎都不停歇。
它在跋涉中煎熬,四爪鲜血淋漓,血水染红了道路,一直延伸到高处。
它就这么爬着,白色的虎毛被染成了黑色,虎目中却充斥着坚定与绝不动摇。
终于,在怕了三天三夜后,白虎来到了这大山的峰顶。
峰顶光华平整,就象是一个巨大的镜面,而在镜面上,是一个王座,灰扑扑看起来毫不起眼。
白虎就这么走过去,来到宝座前坐下。
它的血渗入王座,那王座开始绽放出冲天光芒,直入天空。
白虎仰天发出狂暴的呼吼:“自今日起,万妖峰又有主人了!鸿蒙妖魔,白虎旧属,还不速速归来!!!”
这吼声激荡长天,向着无尽远处飘荡而去。
“嗷!!!”鸿蒙各处,无数妖魔已纷纷发出疯狂的吼叫,向着万妖峰方向狂奔而去。
而在鸿蒙界的另一处,那座紫色山峰上,血红宫殿里,老头黎鬼忽然抬了抬头,看向天空。
宫殿之中,一个声音悠悠传来:“那归来的终将归来,逝去的也终将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