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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飞展开了乌云兜,把楚南一裹,转瞬就离开了通天峰。望着脚下的通天峰,焦飞心中忽生感慨,暗忖道:“若是当初我遇到了孟阗竹,越轻寒两位师姐,便拜入了漓江剑派,现在定然是全心全意的修炼,根本不需要处心积虑的去准备随时逃命。又或者跟着蓝犁老师,也是一般,有他老人家指点,黑水真法现在也许都修炼到第三层以上了罢!”
焦飞心中油然一叹,他若是真正的天河剑派弟子,又被传授了天河正法这样的不世绝学,哪会再去分身旁骛,学什么葫芦剑诀,黑水真法?纵然元蜃诀再奥妙十倍,放在他眼前,焦飞那时也不会去看一眼。他得了徐问最后一点功力所化的元蜃幻景,竟然能忍住不去碰触,就算问出了元蜃诀,也从未起过兼修的念头,便可见他向道之心如何坚定。
天河正法虽然不是进境最快的道门法诀,却是最有希望晋级元神的功法,根基稳固天下第一。元蜃诀虽然神妙,与人争斗大占便宜,但是在修炼元神上风险却比天河正法高的多。
焦飞虽然机缘巧合,连得了三部堪称道魔两家最高深的法诀,但若不是百般无奈,绝不会去修炼其他法门。没有前辈指点,不管是黑水真法,还是元蜃诀,勉强修炼到三四层也就止步了,只有天河正法,有了苏真和陈太真两位同样修炼天河正法的师兄随时点拨,才有机会让他炼就元神。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焦飞宁愿你干冒大险,也要投入天河剑派的根本原因。大道迷茫,无人在前方指引,就算手握无上真传,也会在半路走差,只要一步踏错,就可能长生无缘。不管有学得多少种道法,想要长生,焦飞其实也只得天河正法一个选择罢了。虽然焦飞打了遇事不妙,就逃出天河剑派的主意,但是他也知道,若是自己真的离开了天河剑派,天河正法的遇到瓶颈,就要自己琢磨过关,长生的大门就此关上了一半。
陈太真灌注在乌云兜上的法力,早就散去,乌云兜飞行已不复那般迅速,亦不能高飞,焦飞带了楚南起自通天峰之后,飞不多远就缓缓下降。焦飞只顾的想自家的心事,也不理会楚南,这前独脚大盗却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几次三番跟焦飞搭讪,却也只碰了一鼻子的灰。焦飞只是诺诺,也不答他。
楚南心头恼了,提了真气一声大喝道:“莫要以为你早入门了两年,便如此傲慢。遮莫瞧我不起么?居然问你也不答?”
焦飞的乌云兜正好过了通天河,下边已经是通天河西岸,他眉头微微一皱,喝道:“你以为自家有什么了不起,这么多废话也要人答?你可是犯了了事情,才出来做事相抵,我不耐烦耳边有这般呱噪,你就在地上跟我来罢!”
焦飞把乌云兜一扯,就把楚南扔了下去,也亏得他距离地面不高,楚南一个翻身就站稳了脚跟,他欲待破口大骂,焦飞已经自顾往前飞了。
“这黄脸少年不是好人,摆明了要折辱我。我要是不跟上去,他定然要找个借口,把我开革出门,我偏不如他的意,等我日后修成了法术,定然要十倍偿还。”
焦飞是个聪明的人,只看楚南脸色,就知道他大略在想些什么,心头一笑道:“若是你这般心性,也能炼就长生,只怕天河剑派也没人不能炼就元神了。这汉子草莽气息太重,虽然心性不坏,但是脾气甚差,总想要争个上风头,只怕早晚还是要闹出事儿来,也不知道陆西星师叔为何要带回门来?这样的人就算要收,也要在红尘里打滚十几年,把脾性磨平了,人情通达了,才好收入门下,传授长生之法。”
焦飞转念一想,便是一笑,自嘲道:“我自家还未求得长生,却去担心别人作甚,本来是想帮这些外门弟子化解一场纠纷,有人不愿领情,便让他自去寻思罢,何必管他那么多。”
焦飞把楚南抛下来,一半是因为这人太呱噪,粗话不绝,一半也是因为乌云兜速度太慢,生恐被楚南这粗厮贬损几句,说自己法力不成,面子上须挂不起来。他催了乌云兜在前,楚南扯开大步在后,转瞬也出去了几十里。焦飞遇到什么合用的药草,就是伸手一点,一团水气落下给楚南标示出来,让他挖掘起来。
楚南做独行大盗的时候,也难免跟人争斗受伤,对药草也略有些研究,跟了焦飞采摘药草,偶然焦飞也会指点几句,顿时让他生出受益匪浅之感。慢慢的楚南也察觉,焦飞并非有意要折辱他,只是不大喜欢自己呱噪的性子。楚南平日里大声说话,粗口连篇,在焦飞手下许多不耐,但却也不敢恶了这个年纪比自己小好多的“师兄”。
通天河两岸都是丛山峻岭,焦飞因为来天河剑派时吃了亏,就不敢去东岸,其实西岸的妖怪也不少,只是焦飞没有碰上几头而已。采了一天的药草,焦飞心头暗道:“我出门是要寻找金铁矿脉,速速修成葫芦剑诀,为日后行走天下寻找地煞阴脉,预备一手护身的本事。采药草不过是个幌子,已经出来了这许久,我也没察觉哪里有金铁之气聚集,是否该换个方向?”
焦飞真气微微一提,丹田内的五彩金丸就滴溜溜一转,上面两百余个孔窍一起开放,生出了绝大的吸摄之力,把天地间的稀薄五金精气摄入了其中。五金之质最易生出元磁真气来,焦飞吸摄五金精气的时候,试着去感应丹田内五彩金丸的跳跃,猛然心中一喜,这枚五彩金丸往偏东得到方向略略挣了一下。
焦飞对楚南说道:“你忙累了一日,便在此略加休息,我去那边看看有无药草可采,去去就回。”
焦飞把乌云兜一催,往东方下去了,楚南累了一天,饶是铁打一般的身子,也有些受不了,便在一株参天大树下一坐,掏出了干粮来,就着清水咬了几口。
这独脚大盗胡乱填了肚子,心中便胡思乱想起来,疑惑道:“这个黄脸小子是干什么去了?怎的看起来很是欢喜!难不成去偷会什么女妖精?”
天河剑派是道门正宗,通天河两岸的妖怪也有羡慕正道的,便想方设法结交天河剑派的弟子,虽然大多数都没甚结果,却也有极少数美貌异常的女妖怪,迷惑了才入门的弟子,虽然被收入门中是不能,但侥幸被收了做奴婢,姬妾的倒是有几个关于此种传闻,本来便是最易传播,何况那些外门弟子还不知道入道的艰难,总有几个希翼长生之后,无穷逍遥,娇妻美妾,宫室楼阁,无一或缺,更是爱说这种趣闻。
楚南虽然对这些传闻嗤之以鼻,却也听得多了,他见焦飞年少,便想道了这个上面去。
“这个黄脸小子年纪甚轻,只怕还没摸过女人,那些女妖怪一个个千娇百媚的,把他迷惑了也不奇怪。看他满面春风,说不定去了之后,一亲芳泽还不够,还要春风二度,梅花三弄……乃至十全十美,搞不好几日后才回来也不稀奇。丢下我老楚一个人在这里苦挨!”
焦飞倒不知楚南想象力如此次豪放,他凭着丹田内的五彩金丸指引,飞了不远就见到了一座高山,焦飞验看了一番,发现是在山后有一株大树,发出强烈的金铁精气。这株大树高入云霄,树上有枝无叶,都是一簇一簇火焰聚成树冠,火气冲霄,烧灼的这一方天地热浪燎人。
焦飞怎不认得此树?惊叫一声道:“这是赤火元铜树!怎么会在这里种植着一株?”焦飞大惊失色,忙左右看顾,却有一声谦恭的问候,在这株赤火元铜树中响起:“焦飞先生,小畜铜无心再次恭候良久,家师太易真人叫我跟随焦飞先生,却不想今日先生才来。”
焦飞又惊叫一声道:“这株赤火元铜树成了精也!”却见这株赤火元铜树的火焰树冠猛地腾飞起来,汇聚成数丈高的一个火焰巨人,只是这巨人全身铜色,看起来威猛无匹。
“铜无心!你怎么会知道我?”
焦飞听得对方认得自己,赤火元铜树又只有天河剑派才有种植,便猜到了这赤火元铜树精的几分来历。果然铜无心伏低了姿态,低声说道:“小畜的师尊跟五娘乃是同道至交,所以才知道先生。我在那山河鼎中开了灵识,便被师尊收入了门下,传授了道法。师尊曾叮嘱小畜,若是被郭真人知道我已成精,便会砍伐了去祭炼法器,叮嘱我来投奔先生,可以躲过这一劫数。”
“原来是奸细!那个叫五娘的女子,不知有什么秘密,却盯上了我作甚?见我久不过去,居然还派了人来监视。那个太易真人又是什么来历?就是不知道这头赤火元铜树精是炼气的第几层修为,我什么时候才打得过!”
焦飞可不会相信五娘和那位从未谋面的太易真人果然有如此好心,居然把一株成了精的赤火元铜树送给他。赤火元铜树是何等宝贝?砍伐下来便是天下七种上品飞剑材质之一,天生金火两系属性,除了啮金火蚁之外几无克星。每一株赤火元铜树都是寿元数千载的上古奇物,成了精之后一身法力恐怕也是强横已极。焦飞第一个念头,就是比量自己跟这头赤火元铜树精之间的修为差距。
铜无心见焦飞久久不语,忙又道:“焦飞先生可是觉得小畜身躯巨大不好收容?这却不妨,小畜百年前就能变化大小,可以化为一根树枝,焦先生便能随意收在身边。”
铜无心把火焰一收,满树的铜枝铁干一摇,顿时化成了一根五尺长的树枝,全身暗红,弹落在地上。
焦飞心道:“我若是不识好歹,定然不肯收着这头赤火元铜树精,只怕接下来便是敬酒不吃要罚酒,还是识趣点罢!”他把手一招,地上的那根树枝便跃入手中,焦飞试着把一元重水的法力渡入,铜无心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咳嗽连声的道:“小畜天生不会水,还望焦先生不要把小的浸泡在水底,我身子沉重一下子便沉底了也。”
焦飞哑然失笑,暗道:“赤火元铜是金火双属,我用天河正法去试探自是不成,换了葫芦剑诀试试。”
焦飞才把葫芦剑诀的法力运起,顿时有一股股的灼热洪流袭来,不知有多么浩瀚的先天元铜精气一起涌入。那粒五彩金丸丢溜溜乱转,通体孔窍齐开,生出一股磅礴的强大元磁吸力,把铜无心所化的五尺树枝内所蕴含的精铜元气,一股脑的扯了进来。焦飞心道:“这却不好,铜无心来历不凡,法力高深莫测,我乱吸他体内元铜精气,只怕会惹恼这头树精。”
焦飞才这么想过,想要撤了法力,就听到铜无心高声喝道:“多谢,多谢!小畜体内沉荷了无数精铜元气,身子沉重非常,入水即沉,连飞腾也不能,苦苦修炼了数百年也不能将之炼化,亏得焦先生有如此法力,快多抽走一些罢!”
焦飞也是不知,五行之中,水势浩大,那是法力越浑厚越好,金势锐利,要淬炼的越纯粹越佳。他也没有个师父指点,又不敢把修炼葫芦剑诀的事情跟你苏真,陈太真两个知道,因此修炼葫芦剑诀时,也学着和天河正法一般,力求雄浑,却是走错了路也。
铜无心正愁天生的元铜精气难以炼化,修为不得增长,但是才一落入焦飞手中,便被炼化了两三分的元铜精气,顿时大喜过望,心道暗道:“师父果然没有诳我,在焦飞先生门下,我定可把一身铜气化去,让久久停滞的修为再度增长。说不定有望在数年之内把一粒赤火元铜丹炼就,法力比前强横数十倍,再也不是这般笨拙的样子,那时候该有多么自由自在。”
焦飞听得铜无心居然催促自己,多炼化一些先天元铜精气,不由得啼笑皆非。
焦飞的葫芦剑诀修为有限,真想要炼化铜无心这株数千年的老树精积攒下来的元铜精气,也非是一二日之功,他丹田内的一粒五彩金丸已经吸足了铜气,也不过炼化了铜无心数千年积攒下的元铜精气千分之一二。
铜无心连声催促,焦飞也只得尴尬一笑道:“我此番出门还有要事儿,不能平白耽搁许多时间,修炼的事儿还是缓一缓罢。”把铜无心所化的树枝收了在乌云兜中,焦飞掉头便回去找楚南。不过待他回到了跟楚南分手的地方,却不见这条大汉,他左右寻找了一番,高声呼唤了几句,也不见有人回应,心中暗道:“我离开最多不过一两个时辰,他不会等不及自行走了罢?他这人虽然粗豪,却也算稳重,不大会这般轻易走掉,难道是遇上了什么妖怪被捉走了?”
楚南终究是他亲手带出了通天峰,虽然焦飞不大喜欢此人,却也不能这么就把人抛丢了。焦飞修炼的法术中,并无可以寻人的,他在附近绕了一圈之后,顿时一筹莫展,翻来覆去只是想道:“这人究竟是自己走了,还是出了什么事情?”
正自烦恼,忽然树上有头怪鸟一叫,便喷下一堆污物来,焦飞正自心中烦恼,正巧这头怪鸟招惹了他,便把手一招喝道:“给我下来罢!”
那头怪鸟虽然年深日久,有些灵性,却怎当得焦飞的法术?顿时一头栽下了树来,焦飞想也不想,扣指弹出了一团火光,落在这头怪鸟的身上,顿时融入了进去。这是当年火鸦道人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五百头火鸦之一的精魄,焦飞也是偶尔动念,就试演了一下火鸦阵的法术。
这团精魄落下,那头怪鸟顿时就跳了起来,全身火焰发作,呱呱呱乱叫,在地上扑腾了好一阵子,这才一跃而起,飞到了焦飞的肩头。生人有三魂七魄,修道之人把魂魄炼成一体是为元神;若是寻常人死了,一灵不昧是为鬼;修炼之士未曾炼就元神死了,元气坚凝还有几分,还能保有几分神通。
但被元蜃诀击杀的生灵便自不同,只有一团精魄,把毕生的记忆,功力都攒成了一团,本我意识却消散了,也无爱恨情仇,也无贪嗔痴念,七情六欲都没了,只懂得听从杀了他之人命令。
这头火鸦生前道行不浅,也有了炼气入窍的修为,比焦飞现在的功力尤胜三分,但是跟随主人一起被徐问杀了,也丧了魂,只知道听从焦飞的命令。原本那头怪鸟虽然也有些精灵,却连最低等的妖怪也不算是,因此顷刻间就被这头火鸦精魄夺了躯壳。吞了同类禽鸟的魂魄,又得了躯壳,这头火鸦恢复了当年的两三分神通,重新开了灵智,却早就把火鸦道人忘了个精光,反倒跟焦飞十分亲热。
焦飞随手用惩处了这头怪鸟,本来也无什么意思,但是这头火鸦对他示好,顿时让焦飞有了主意,心道:“我怎么忘记了火鸦道人的本事?我想要寻找楚南的下落极难,可若是再炼化几十头禽鸟,把这些火鸦都放出去,不是很快就能搜遍数百里方圆?想来楚南不管怎样也不会丢失的太远,只要花上几个时辰,怎也找到他的下落了。”
焦飞想到此处,当下也不客气,把乌云兜尽情纵起,绕着附近山林巡游了一圈,但凡被惊起的鸟雀,都被他扣指一弹,送入了一团火鸦精魄。当年火鸦道人凭着麾下五百火鸦,虽然只是个炼气入窍的境界,却也不惧任何炼气成罡的高手。火鸦道人调教的每一头火鸦都有炼气入窍的修为,都算是一头成了精的妖怪了,五百头炼气入窍的妖怪,纵然分散开来力弱,可合起来又排成了阵势,威力便上千倍的增加。
这火鸦阵原本是上古修士火鸦神君的独门秘传,后来火鸦神君炼就元神,不知去哪出洞天逍遥去了,留下的道统为火鸦观得到。只是火鸦神君遁破大千之际把所有的异种火鸦都带了去,火鸦观没有这种上古灵禽的种子,便一直没落到如今。也亏得火鸦观门中还出了一个天子卓绝之士,苦心创出一门适合禽鸟修炼的法诀,能让普通的禽鸟修炼成火鸦,这才不至让火鸦观彻底从世上除名。
本来这把普通禽鸟培养驯化,开了灵识,传授道诀,修成火鸦,没有几十年休想做到。也是焦飞得了徐问的元蜃幻景,不但有火鸦道人的精魄,连他驯化的火鸦也一并收了,省去了好多步的功夫。妖怪之中以水木两系的魂魄为最强,但凡草木成精,或者水中精怪,大都寿元极长,故而魂魄凝练。其次便是走兽,走兽智慧在妖类中最高,最易开了灵智。再次便是禽鸟,最次便是虫豸。
焦飞挑选的又只是普通禽鸟,魂魄之力更弱,因此火鸦精魄附体倒极容易。更换躯壳在道门中只是小道,少了一份天生地养,父母精血,身躯便难契合道术,修炼起来加倍艰难。旁门中虽然有更换躯壳延寿的邪门法术,比如禾山道的七杀元神之法,j就能化身异类,但是这些法术却都不长久,向为道门正宗排斥。
以自己原身修炼已经是千难万难,更换了一次躯壳之后,炼就元神的机会比原身减至十分之一。而且更换躯壳对魂魄有难以弥补的暗伤,数次之后,魂魄中的神识便会混乱不堪,最终崩散,回归天地。
因是之故,焦飞重炼这火鸦阵威力就比原来弱了一二分,日后他想要增强这些火鸦修为也要艰难几倍。不过焦飞只是借着火鸦道人的精魄,使用一些护身的法术,或者还要借此隐藏了身份,并非永远要依仗此术,这些缺憾反不在意。
一连驯化了七十余头火鸦,焦飞一声断喝:“火鸦军听令,立刻四散飞出,五百里方可折返,把所见过的一切人物都报与我知。要是看到一个面目凶横的大汉,则不可耽搁,立时要返回来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