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节 微服(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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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彻犹豫了起来。

    直觉告诉他,这事情不能闹大。

    心中思绪微微一转,刘彻就转身,对跟在他身边的王道吩咐道:“去,叫新丰县的县令滚过来见我!”

    周围百姓一听,顿时都有些懵了。

    什么时候,这公侯子侄能牛逼到这个地步?

    居然对一县县尊用滚这个字……

    龙傲天也不是这么玩的吧?

    难道他就不怕朝臣弹劾,御史发飙?

    要知道,长安城的朝臣,最是喜欢逮着公侯贵族的小辫子,小题大做。

    这几十年来,廷尉处死的在地方上兴风作浪,胡作非为的公侯子侄,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便是货直价实的正牌彻侯,也不是没有杀过废过!

    但是,看着那个年轻的自称是枳候子侄的年轻贵族脸上自信满满的表情,许多人心里也开始打鼓了。

    在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的农民,一辈子也没走出自己的家乡县域的范围,更多的人甚至只是在本乡本亭打转而已。

    只有实在活不下,才会尝试向远方迁徙。

    关中虽然是个移民地区,新丰县更是汉室建立以后,据说高皇帝为了哄自己老爹太上皇刘太公开心而建立起来的。

    绝大多数民众的祖辈都是从遥远的丰沛甚至徐州被迁徙到关中的。

    只是,那也终究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了。

    是以,他们能接触的外界信息,其实都是亭中宣讲的国家大事,天下变化以及天子诏书。

    这些信息……咳咳……自然是大汉江山稳如铁桶,天下郡国一团和气,四方蛮夷皆臣服,圣天子目光如炬,明见万里。

    后世的ccav与之一比,完全弱爆了!

    于是,百姓们纷纷感觉,自己的智商有些不够用了……

    加之,百姓们不爽那个姓安的廧夫,不是一天两天了。

    眼下,有贵人愿意去找新丰县的麻烦,百姓们自然是欢迎的。

    只是……

    人群中有人忽然抽泣了起来:“我可怜的娃啊……”

    这人这一哭,又有几个人悄悄的掉起了眼泪。

    亲手溺死自己的骨肉,无论如何,都会在心里留下瘢痕,更何况,还是被人威胁逼迫溺死的?

    王道领命而去以后,刘彻抱着那个婴儿,环视全场,看着那些悄悄抽泣的人,又看了看跪在他面前的那个男人。

    刘彻心里面,其实是恨不得一脚踹死那个跪在他面前的男子的。

    但,看着他那副畏畏缩缩,鼻涕眼泪一起流下来的模样,刘彻又狠不下心来。

    所以人们才常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反过来说,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

    刘彻叹了口气,对他道:“起来罢,等着我处理!”

    那男子闻言,怯懦的站起来,有些恐惧的低头站到一边。

    让刘彻看着又有些同情起来。

    中国的农民,大抵都是如此,逆来顺受,就是他们的特点,只要没逼到绝路,死路,什么样残酷的剥削和压迫,他们都能咬牙撑过去。

    后世的蒙元,满清,就是明证!

    唯一的幸运的是,陈胜吴广,给天下的百姓,注入了反抗的基因。

    不然,后世的中国,只怕连印度都不如!

    这样想着,刘彻就朝四周的围观百姓拱手道:“诸位父老乡亲,晚辈有礼了!”

    百姓们虽然不太懂,但也连忙回礼。

    毕竟,这年月,有礼貌的贵族,是越来越少了!

    许多百姓甚至是生平第一次被一位贵人郑重的行礼,心里面,顿时就感觉幸福无比。

    彻侯子侄,外戚世家,那可是真正的金贵人物!

    居然会向庶民行礼!

    这可真是了不得!

    甚至可以说是破天荒的事情了!

    刘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朝着霸陵方向微微躬身,道:“晚辈不才,曾闻先帝在位时,曾诏曰:天生蒸民,为之置君以养治之!”

    “这汉家江山,天下黎庶,无论贵贱,都乃天子子民,上帝降其于世,乃为辅佐天子,报销社稷也!”

    刘彻深知不管什么时候,举起太宗孝文皇帝的招牌,就立于不败之地了。而且,在这个事情上,已故的太宗孝文皇帝是最适合拿出来当招牌的。

    他的那一句‘天生蒸民,为之置君以养治之’在某种程度上,其实也可以理解为,皇帝对天下黎庶,都负有保护和爱护的责任,这是汉室天子的天命所在,也是一直以来,刘氏的国策之一。

    况且,跟农民扯孔孟周公,那无疑对牛弹琴。

    反倒是高举太宗孝文皇帝的牌位,他们就能容易理解和接受。

    果不其然,周遭百姓听闻以后,都觉得,这个年轻贵人说的似乎挺有道理的。

    只是,刘彻也清楚,光靠嘴炮忽悠,就想禁绝掉民间的溺婴之风,简直就是做梦!

    后世天朝花了那么大力气,都禁绝不掉那些被CCAV以及各种宣传媒介反复批驳的邪教。

    何况如今?

    刘彻现在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尽可能的在法律上做出努力,让士林舆论掀起对溺婴弃婴的批驳和反感。

    当然,最后那一句,就是刘彻抛出来投石问路的石头了。

    刘彻一直认为,刘家天下想要延续的足够久,甚至超越夏商周的国乍,只能是一个办法——将天子爱民如子,天子为受命上帝,来领导和保护广大百姓的圣天子,这个形象,置入这天下的百姓脑海中,天天讲,年年讲。

    虽然以目前的通讯条件和技术条件来看,想达到后世金家王朝那样强大的洗脑能力,几乎不可能!

    但,洗脑到类似一战前的沙皇俄国的水平,应该有点把握吧?

    只要能做到这一步,对于刘氏来说,安享一个千年帝国,似乎也不是梦!

    只要能做到那一步,亚洲宪兵,舍我其谁?

    但,目前来说,这都是空谈而已。

    对现在的刘彻来说,现实的问题是,怎么处置现在这个事情。

    虽然他是出来找祸闯的,但,篓子捅太大了也不好……

    只是思索了片刻后,刘彻心中就有了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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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丰县县令姓张,名端,河南郡雒阳人,能在关中当上县令,尤其还是新丰这个足足有户将近一万户的上县做县令,他朝里面自然也有人。

    当时间走到现在,汉室的官僚再笨也学会了搞圈子,玩裙带关系了。

    譬如现在的太仆袁盎,号称知己遍天下,关系网编制的比蜘蛛网还密。

    更以反晁错为口号,纠结起了一大帮反晁的官员。

    从两千石到地方大员,应有尽有!

    前些时候更是差点将晁错这个御史大夫逼死——假如不是储君横插一手的话。

    而张端,自然也有自己的关系网了。

    张端之前是北地郡守公孙昆邪手下的一个主薄,秩比也有八百石了。

    三年前,他一咬牙,将自己的妹妹献给公孙昆邪,做了小妾,成功的当上了郡守的亲戚,因此,在妹妹的枕边风下,他终于得以被举荐为这新丰县的县令,算是熬出头了。

    当了一地主官以后,张端自然是有样学样了。

    自己恩主怎么干的,他在这县令任上也还是怎么干。

    县里的肥差什么的,基本都是他的亲信心腹担任,一句话,任人唯亲而已。

    还别说,虽然任人唯亲,但正因为是这样,底下的官员,小吏什么的都是自己人,所以办起差事来格外的爽利。

    新丰县连续三年上计为朝廷课为乙等。

    这已经是升迁的前奏了!

    若无意外,再转任个长安的京官,好好干几年,将来未必不能出任郡守郡丞,甚至于爬进九卿的序列!

    至于下面的亲戚朋友什么的行事横行无忌,多有欺压凌辱百姓。

    这些事情,张端眼睛没瞎,耳朵没聋,自然多少知道一些。

    但是,欺负一下泥腿子怎么了?

    下面的人能把事情办好,赋税收上来,那就是有功!

    在这关中,泥腿子实在活不下去,可以去上林苑租佃嘛……

    刘家天子,总不会眼睁睁看着百姓饿死的。

    反正,张端张县尊,是从来没把百姓们看在眼里过。

    他现在的头等大事,就是好好的巴结那位在长安太子宫里当差的恩主少公子。

    在他看来,只要能攀爬上太子的大树,那将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哎呀,听说大郎比较喜欢好马,可是,这新丰县去那里找一匹千里马呢?”张端在县衙的后院,头发都快愁白了。

    这时候,忽然,县衙前面传出一阵喧哗声。

    此时已是晚上了,华灯初上之时,县衙的大门按道理早就关闭了。

    是谁那么大胆子,居然敢强闯县衙,他们想造反吗?

    带着怒意,张端站起身来,正要出去看个究竟。

    下一秒,他就呆住了。

    因为,他发现,闯进来的是一群全副武装,甲胄鲜明的打着火把的士兵。

    在关中,能指使得动军队的,只有刘氏!

    其他人,根本没有那个条件!

    汉家祖制,五十人以上的军队调动必须有虎符!

    即使太尉,也不能在没有虎符的情况下,私自调动超过五十以上的军队!

    当年,国舅薄昭,有从龙之功,又是车骑将军,尚且因为矫诏调动军队,私杀臣属,而被逼死!

    何况其他人?

    于是,他赶紧整理一下冠帽,立刻就跪下来,道:“臣新丰令端恭迎天使!”

    然后,张端就听到一个宦官道:“新丰令,跟咱家走一趟吧,太子要见你!”

    “家上……家……上……要见我……”张端听到这个声音,顿时一屁股坐到地上。

    当今监国太子,关中没人不想攀附的。

    可,却没有人愿意被太子用这样的方式请走。

    想想看,这位储君自册立以来,都干了些什么吧?

    跑了一趟河东,结果河东郡守什么的,脑袋掉了一大堆,还搭进了一位诸侯王。

    好好的河东游,最后杀了个人头滚滚。

    然后,在关中,搞了个粮食保护价,最后,按住几个地主商贾一顿胖揍。

    这兔死尚且狐悲,更何况人?

    反正,大家(地主士绅以及官僚)私底下都觉得,这位储君,太没有宽仁之心了。

    大家都是辛辛苦苦,寒窗苦读,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有现在的地位和财富的。

    有事好好商量嘛,何必搞得这么严苛?

    只是,没有人敢把这些想法透露出来,甚至,反而,很多为此腹诽的人,都在巴巴的等着一个能攀附上储君的机会。

    原因很简单,死道友不死贫道呗!

    只要不搞到自己脑袋上,没有人愿意去跟皇室顶牛!

    相反,倘若能攀附到太子身边,那,嘿嘿,杀起人来,没有人会手软!

    因而此刻张端知道,当太子的屠刀架到他脖子上时,没有人会救他。

    即使是曾经的恩主,恐怕也会立刻与他划清界限。

    可他只想知道,他到底是干什么事情,居然要劳动太子来抓他?

    一个小小的县令而已,廷尉衙门一个吏员,足以让他束手就擒。

    何必用这么大阵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