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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啸卿气得没话,对自己的手下吼:“——还拿拿拿!拿进来干嘛?家底都给他呀?!”他可是已经让人拿一晚上了,于是连张立宪何书光余治等等全都愣住。
虞啸卿:“收!”
张立宪几个便晕乎乎地冲进屋里去收。
死啦死啦:“好说好商量……好说好散。”
虞啸卿把手上的本子冲着死啦死啦就摔了过去,我发现我的团座自从被虞啸卿揍过一次后,虞老大在时就从没忘戴过钢盔,他头一低,拿钢盔顶了。
虞啸卿戟指大喝:“你说你要那个干嘛?”
他指的位置低了点,指到的是死啦死啦腰间,死啦死啦便低头瞧了瞧,他今天佩的是虞啸卿给的那把柯尔特,于是他把枪摘了下来。
死啦死啦:“你要就拿回去好了。”
傻子都瞧得出来他在顾左右而言它,这种小伎俩在我们这已经气不到任何人——虞啸卿除外。
虞啸卿:“……谁在说这枝破枪?”
死啦死啦:“不破啊。你说这枝枪是你最喜欢的。”
虞啸卿:“……我说的是那个!那个!——门都没有!”
他冲冲大怒地走向自己的车,一跃上车,然后发现只有他一个人上了车,所有人——包括他的部下,都在看着他发愣。虞师座一向严苛有之,像这般菜市场上吵翻了一样倒是第一次。
虞啸卿:“走啊!在这晾什么?!”
也不知道他在对谁喊的。但他的死忠们立刻响应,乌乌匝匝,瞬间便把昨晚不断从车上往屋里搬的什物收拾了再搬回车上,烟尘喧天,唐基也从某间屋里被扶了出来,那个小车队雷厉加风行地远去,倒似打了败战一般。
我们发着呆,我看看死啦死啦,丫搓着手一脸涎笑。倒似刚捡到个几十斤重的钱包一样。
我:“你……又把他怎么啦?”
死啦死啦:“没怎么没怎么。人家财大气粗,打个喷嚏我当雷阵雨。能怎么了。”
然后他跑向我们那辆赶着不走打着倒退的破吉普,那姿势颇有些屁颠颠的。我认为他又在学他一向羡慕的虞啸卿,因为他爬上车就冲我们所有人嚷嚷。
死啦死啦:“走啊走啊!我的人呢?都死脱了吗?我一脚一个给你们踹回队啊!懂事的朝前走,给我看张人样的脸!不懂事就往后退,把屁股给老子亮出来!”
这个清晨很爽利。尤其在经过如此阴郁的一个夜晚后,听着他在那鬼喊鬼叫。
我们愕然着——除我之外——这样的精气神已经很久不曾在我们的阵地见过了。
迷龙:“他咋就活过来啦?”
我不由看了眼迷龙,迷龙的表情很奇怪。我看了看其他人,每一个的表情都很奇怪。
迷龙在微笑,每个人都在微笑,从郝老头子走后再没人这样笑过,失而复得的快乐,他终于又活过来了。于是我看着我的团长。我看见苦涩和苍凉——知道要去哪吗?我的弟兄。
死啦死啦眼里难以言喻的伤恸也许只有我这个知道事情始末的人才能看清,然后他开始大叫:“走啦走啦!铁拐李们,拐起来!”
我被人推了一下,几乎摔在地上,迷龙、克虏伯、丧门星之流。根本不顾我是个瘸子,乌匝匝涌向那几辆破车一或者说车上那个他们很愿意盲从的家伙。
不辣在我身后嘀咕:“去哪里呀?”
但他迅速做了踊跃争先的先——我日他先人。
我们喧嚣着吵闹着。像载了满车的鸭子和乌鸦。车迅速地发动了。炮灰团人渣们一路抛锚的破车追赶师部精锐的烟尘。
我被挤得站立不稳,我的团长伸出一只手轻轻把我扶住了——总算有了一个能拿我当瘸子照顾的人。我轻轻摆脱开他的手。看着车外飞逝的郊野。
一群只知哭泣和伤恸的人,如果有一个能坚持他的欢笑,那么所有没瞎地就能看见星星。一千年的晚上,如果只有一个晚上出现星星,那么所有人就会相信天堂。
当我们几辆拉杂破车驶进师部地仓库时,虞啸卿们的车比我们快得多,早已到了,虞啸卿没下车,一脸不好看地坐在车上等着我们。
我们下车列队,那阵势只能用稀里哗啦来形容。
车辚辚,马萧萧,一路烟尘,一路喧嚣。我知道我的团长一定会漫天要价,但没想到他会要到这个地步。所有仓库的门都是大开的,守库的哨兵惊疑不定地看着我们。即使虞啸卿本人就在这里,他们仍吃不准是不是该举起枪——因为我们实在很像暴动。
虞啸卿:“不用列队啦!别给我表演你们的狗尾巴队形!”
狗肉也来了,狗肉就很不满意地大叫。
然后虞啸卿下了车,死啦死啦不管他,还在那扯嗓子拉队形:“拉队!拉队!熊人也给我站出个鸟样来!”
虞啸卿在前边龙行虎步,我们在后边踢踢踏踏,我们进了四门大敞的仓库。
我们看着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物资发呆,木箱子铁箱子,箱子箱子箱子,除了箱子还是箱子,堆得几米高的箱子,每一个箱子都不是空的,每一个箱子都装足了能让我们生存——生存得更好的物资,那是虞啸卿两年来的囤积,全是为了这场战争准备的。
我们呆呆的看着,呆到窒息。看仓库的戳在箱子堆边看着我们,惊讶到窒息。
虞啸卿站在他的箱子山面前,仰头瞪着,也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喘气。我想我的团长一定是最自如的一个了,他在虞啸卿的背后对我们做着鬼脸。
然后虞啸卿开始爆发:“这堆!那堆!还有那堆!你们拉走!——现在够了吧?”
迷龙:“论堆的?!”
死啦死啦不管我们的惊骇,只管冲虞啸卿嚷回去:“车子不够!”
虞啸卿有那么几秒钟似乎又到了一个小临界点,但憋住了,“给你们调车子!”然后又是一声找补的,“车不是给你们的!”
死啦死啦用表情表示了满意,虞啸卿显然是不想跟我们再多呆一秒,紧绷着往外走。
他不惹死啦死啦,不表示死啦死啦不惹他:“还有那个!”
虞啸卿又爆炸般地喝一声:“你要那个干什么?!”
也没个回答,虞啸卿的愤怒也并不需要一个交代,他出去了,他的精锐们也出去了,留下我们呆呆地面对这一切——还有几个同样呆呆的看仓库的兵。
这些遥远的,来自遥远国度的,打着USA标志的,堆成了小山的食品医药、服具军火、帐篷和床褥啊。
我身边的人在发抖,我看了眼,那是不辣,不辣在发抖,并且象第一次碰见死啦死啦一样,像乍见就把他生平见过的最高长官肩头穿了个洞一样,一滩水渍从他裤腿下慢慢渗了出来——他尿了裤子。
我们没人去耻笑他——我们太理解这个。
这一定是搞错了,这不是开门揖盗吗?这是引狼入室。一群靠喝海水过活的海盗碰见一条没人要的食品船会想什么?骗人的。搞错啦。
死啦死啦:“搬啊!”
我们就像不辣的尿一样失控了,我们冲向那些堆,和那些堆们混成了一堆。
我们疯狂的,像疯狂的蚂蚁一样把物资搬出仓库搬上车,我们每个人都超载了至少超过自己体力一倍的负荷,箱子盒子铁的木的,拿军装包的。有人就地撕着自己原本的军装在做着绑带——我们绝不井然有序,因为我们根本就像打劫。
阿译在拿着纸和本企图做一个记算,冲着我们每一个把物资搬上车的人叫喊:“第几箱?!”
蛇屁股:“哈哈哈!”
阿译:“多少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