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天湖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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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几年时间,天湖城已经建设成一个不错的城市,中原风格的宅院鳞次栉比,宽敞的街道,成排的树木,而且有大批建筑风格极为简约的二层住宅楼,基本上,愿意住楼房的每家兵户都能分到“两室”,按月交租,在现今,自然没觉得什么,而且很多移民更愿意住大杂院甚至住木屋,楼房二楼接不到地气,住一层上面又被人压,却也不是什么香饽饽,当然,不管是大宅院还是简易住宅楼,厨房卫生间等等数户合用是免不了的。

    大批二层住宅楼的兴起为这座移民城市节省了空间,外围筑起城墙、炮楼,防范极严。

    这些建筑材料大多是没通铁路时靠马车一车车运载而来,创业之艰辛那也不必提了,火车刚通丰时,每天都有大批物资运到,现今城内还有正在兴建的楼房小区,每日叮叮当当作业。

    城内商户,除了开埠初国有商店主导了一段时间,现今城内居民所需,大多为私人商户提供。

    这也和帝国政策有关,叶昭并不想令帝国在各行各业形成尾大不掉的国有企业,对国有资产控制还是很严格的,除了战略性行业,国家投资多在公众领域,目的并不是为了盈利。

    帝国各边塞移民城市最早自然都要国有商店来主导货物流通,虽然近年国内商人转变观念,均知道移民城市是未开发的商业宝地,遇到兴建移民城市,都一窝蜂涌来,但国有商店在各移民城市普遍存在是不争的事实。

    这些边塞移民城市的国有商店,几年前已经整合为“帝国百货公司”,交由私人企业代为运营,按比例缴纳财政部门红利,这部分收入则均被统筹用在诸边城市的建设中。

    边塞城市其它一些国有资产也多是如此,如帝国地产的房租、部分帝国建设的企业,都按行业整合,委托私人公司运营,收益用作公共支出。

    这与承包模式截然不同,以帝国复合式多部门审计制度,犯罪成本极高的威慑性律,加之承包人并不受地方政龘府左右,也很难寻到什么庇护的后台,毕竟没有主管领导,你只需按商业行为运营就是,是以敢弄虚作假从中渔利的企业人自是少而又少。

    各移民城市官署是管不到国有企业的,本来就是,这些建设兵团的总兵官本就权重,你再令他能摸囘到可以搞小金库的企业管理权,那还了得?

    原本的清囘官,在这样的制度下,慢慢不变成贪囘官那都怪了,不制约“好人”的权力,等于引诱好人犯罪。

    天湖城属于要塞式建筑,在中俄边疆的最前哨,城内一万多人口,兵团其余移民,散落在城南星罗棋布的移民据点和村庄中。

    天湖城旅馆并不多,除了一家国营旅馆,便是酒楼大杂院似的客栈,也有一些商行会空置出房间,供旅客临时租住。

    叶昭等到了天湖城时,事不凑巧,国营旅馆客满,酒馆杂院又比较脏乱,便由韩娴海出面,在总兵府帮助下寻了两家相邻商行借住,两家商户听说是京师大学的教授,自也乐得将房屋租于他们。

    叶昭和韩娴海住进了“发记百货”,顾名思义,是一家售卖日用百货的商铺。

    叶昭没有跟韩囘明海解释郑阿巧带六雷炮一事,没什么可解释的。韩蝴海也没有问,倒是郑阿巧私下跟韩硼海说,他是某镖局成员,受文先生家老爷子雇佣,陪文先生来西域走一趟,保护文先生安全。至于韩娴海相信不相信,那也无所谓了。

    发记百货是二层阁楼的结构,叶昭和韩娴海郑阿巧都住二楼,房间倒是收拾的整洁,叶昭和郑阿巧占了主人房,郑阿巧就打地铺睡叶昭房内。为了些许租金便把主人房租出来,看来发记行的老板也是帝国新兴起的小商人阶层之一员,东拼西凑用掉所有积蓄来“淘金地”打拼,指望有一天能衣锦还乡。

    至于这二层阁楼,和许多商铺一般,都是国有财产,租赁给商人。在黑龙江一带伯力等早期的移民城市,已经渐渐出现小商人赚够了钱,将商铺赎买为自己的私产。

    总之对于移民城市的总体发展,叶昭还是比较满意的。

    这两日,叶昭去了天湖城周边采集土壤,回来发记后,便拿出显微镜、酸碱试剂等进行解析。

    结论也很快就出来,基本上,这一带属于微酸性沙壤土,需要合钾比较高的肥料为宜。

    摘掉眼镜,叶昭揉了揉眼镜,现今显微镜比之后世可差了许多,观察小颗粒,实在有些费劲。

    “主子,您带眼镜可文雅着呢。”郑阿巧在旁边凑趣说。

    叶昭笑道:“是吗?”拿起金丝眼镜戴上,说:“那倒是,像个教授了!”

    郑阿巧摸出怀表看了看,道:“我去拿电报。”

    叶昭并未惊动天湖城总兵官范耿吉,其实此次来既然没有带禁卫营,那自然是越少知道的人越好,如果就和郑阿巧两个人来天湖城,那是再安全不过的,只是侍卫处怎么也不会放心,也就不免选了二十余名侍卫随行,现今这些侍卫则是作为大皇帝密使来传圣喻,均住进了兵营。叶昭和京城的电报往来,却是由内务系统的情报员传送,当然,这些情报员自不知道是在为大皇帝收发密电。

    天湖城设有内务系统的情报站,属迪化内务局管辖。

    郑阿巧去了一会儿便即回转,拿出密码本,到梳妆台前逐字翻泽。

    这家主人房家佩齐全,中原流行的贵妃床(类似席梦思),睡起来软软的倒也舒服,看来商行老板倒也颇懂得享受之道。

    叶昭燃起子一根美洲来的雪茄,又把给郑阿巧一根,说:“提提神。”

    叶昭很少和大老爷们同囘房睡觉,身边没侍女服侍都极罕见。但这几日,却觉过得颇为舒畅,天天锦衣玉食美女环伺,走路不小心歪下囘身子都。多宫女吓得花容变色,实在令人无奈,偶尔过些平民生活倒觉得海阔天空自囘由自在。

    吸了口雪茄,看着郑阿巧,叶昭便开始琢磨欧洲的事情。

    到天湖城的当天,便接到京城转来的普鲁士的密电,俾斯麦在电文里,暗示将会向国宣战,又请求中国皇带剥夺国人在东方的利益。

    看起来普战争迫在眉睫。

    原本普鲁士人希望通过支持奥尔巴尼公爵利奥波德亲王去西班牙继承王位而钳制国,但拿破仑三世显然保持了相当程度的克制,只是通过外交手段施压,加之西班牙的保皇派也对利奥波德亲王加冕西班牙国王持反对态度,普鲁士人只得作罢。

    现在双方的争斗重新回到了原点,普鲁士希望希望统一德意志南方的四个自治邦,而南德四邦以国人为后盾,拒绝统一。

    与历史上不同的是,看来这场战争很可能是普鲁士向国宣战而不是国向普鲁士宣战,战争结果,也殊所难料。

    普鲁士的军力自然强于国,但影响战争的因素很多,不知道俾斯麦还能不能成的将这场改变欧洲政治力量格局的战争限定在普两国之间。

    虽然国人因为拿破仑三世的半断失误到处推行霸权得罪了英国人,比如苏伊士运河开通之时,国欧仁尼皇后参加的苏伊士运河开通典礼便被英国人视为对英国近东利益的巨大挑战。但国际政囘治,一向便有其偶然性,要在远东与中囘国分享利益并且渐渐失去泛中囘国海的英国人,难说国内政囘策对普之间的战争会有什么新变化。

    普战争爆发,便是叶昭希望与俄国人解决所有恩恩怨怨之时,欧洲大囘陆的巨变,自然会吸引欧洲人囘大部分目光,趁此机会解决掉北方这个处心积虑东扩的巨大威胁是最好的时机。

    至于美国人对欧亚大囘陆的影响,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与俄国人交战,同俾斯麦一样,关键的一点,便是叶昭希望这场战争限定在两国之间,无论如何不能使得欧洲国囘家有借口干预。

    欧洲强国中,英国和俄国之间,矛盾是很深的,在巴尔干地区的矛盾几乎不可调和:奥匈帝囘国,也对俄国人在巴尔干地区企图肢解土耳其奥斯曼帝囘国的意图极为警惕,如果中囘国与俄国人爆发战争,欧洲国囘家大概会乐见其成。

    能对战局起决定作用的英国人,干涉的可能性不大,如果能诱使俄国人首先宣战,那么英国人干涉的几率为零。

    现在,是该考虑与俄国人这场迟早会爆发的战争而且付诸行动了。

    “主囘子,这一封是内务府瑞总管转来的俄国华沙的密电。”郑阿巧双手奉上翻译过的文笺。

    叶昭拿起电文,问道:“伊斯坦布尔还没有回音么?”

    郑阿巧微微点头。

    叶昭默默看起了电文,心里,却第一次升起不安,与北极熊决斗,陆地争雄,这场惨烈的较量,将会改变未来欧亚格局的较量,中囘国,能笑到最后吗?

    一瘸一拐的邱老板来喊叶昭吃饭的时候,郑阿巧已经将叶昭拟好的电文转交给了假扮顾客的情报员。发去京囘城的密电里,叶昭要红娘向天湖城调动军马,同时选派一名精干囘将领担任东囘突厥剿匪提督官,克日奔赴天湖城,在天湖城成囘立馁靖官署,整合各部人马,剿灭东囘突厥马匪。

    提督官叶昭心目中已经有了人选,便是雷冲,曾经叶昭的羽林禁卫军骑兵统帅,现任总参谋部次官,有着扎实的作战理论更有丰富的作战经验,而且人极为精明,贯能领会叶昭意图,是馁靖官署指挥官的不二人选。

    毕竟这个职位,可不仅仅在于剿匪,而是在于刺囘激俄国人的神囘经,进入俄国境内剿匪,还要在同俄国人打交道时做到有理有据有节,这等关节要拿捏的极好,凭一个勇字当头可不行。

    同时叶昭给红娘的密电中,又有多项秘密军事部署,一场战争的阴云,渐渐笼罩在中俄边境,东方最强大的国囘家和欧洲宪兵之战,又会鹿龘死谁手?或许,当电文到得京囘城后许多将领都会热血沸腾摩拳擦掌,但叶昭,心里却没有半丝与强大对手碰撞的兴囘奋,第一代帝囘国囘民众,为中原的复兴,牺牲的太多太多了。

    是以就算进餐厅前郑阿巧小声道:“主囘子,可也巧了,听说徕宁城的古丽大人也在天湖城”,叶昭只是随口问道:“谁?”全没反应过来。

    随即就知道,是说的徕宁城副办事大臣古丽夏依尔,想起这个蛮族女,叶昭心情终于畅快了一些,笑道:“可也算有缘分不是?”

    郑阿巧立时目光闪烁,叶昭便摆摆手,说道:“有缘分自然会再见,你也不必安排。倒是她,怎么来徕宁城了?”

    郑阿巧道:“听说是呈送西突厥一地部落缴纳的毛皮。”

    叶昭微微颌首,虽然徕宁城据此路途极为遥远,但将税赋财物送到此地便等于送到了中原,比走南疆自然快捷的多,而且她肯定还有旁的事,不然不可能亲自押囘送税赋,毕竟便是一路车辆换马急行,也要走两三个月的路程。

    “看来一个月一班火车不够用啊!”其实从叶昭密电发出,各种jun事部署开始,迪化到天湖城的铁路线只怕就不得安歇了,甚至安西到wū里雅苏台的铁路,同样会高速运转。

    餐厅里,韩娴海已经坐在饭桌前呢,说是餐厅,实则就是二楼杂物房,稍微拾掇拾掇,便成了租客用餐之所。

    韩娴海与邱老板讲好了,三名租客,租住其二楼主人房和客房各一间,十五天,包饭,共十五个银元,也就是一百五十元钱。因为韩娴海听说,下趟火车半月后便到。

    而一百五十无钱,去掉伙食费七八十元,也抵得上邱老板忙活一个月的收入了。

    现今市面上已经越来越多的liú通纸币,使用纸币已经成为常态,帝囘囯中囘央银囘行也加快了银元回收,充作贵重金属储备。

    这从韩娴海和邱老板的对话中就可以看出来,问起邱老板的生意,邱老板便cāo着山东口音道:“生意不好做,马马虎虎的,一年能落下三四百元,恁几位是大夫子,大知识分囘子,哪像我,一分钱掰囘开八瓣huā。”

    韩娴海道:“能存下三四百元?那可真不错了。”心说我养活一大家子人,一年还存不下这个数呢。韩娴海属于后勤,收入比张、王等讲囘师要差了一倍有余,而看起来邱老板就会做生意、会存钱,这话只怕他还是报了虚数,所赚要更多些。

    邱老板咧嘴一笑,显然也有些自得,可不是,若搁十年囘前,便是有点家底的商人,一年能落三四十银元那也极难,更别说他本只是个mài油郎了。

    虽说现在帝囘囯物囘价水平远比十年囘前高,但因为工业产品、消费品的丰富、降价,倒令人感觉不到物囘价高涨,比如脚踏车,一路都在降价,邱老板若想mǎi的话,都能mǎi得起了,当然,没人会用掉一年两年的积蓄来mǎi辆脚踏车,所以脚踏车还是少数人才能消费的玩意儿。

    女人用的雪huā膏之类的消费品,同样因为化学技术的进步,成本降低,生产高效,价囘格基本维系不变,渐渐成了普通人家的消费品,又哪如刚刚问世之时,吃公家饭的巡囘捕头囘子朱丝丝,消费起来都力有不逮。

    凡此种种例子很多,是以从整体上,民众生活质量倒是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随便闲聊着,叶昭却是与韩娴海呻了口小酒,饭菜有荤有素,邱老板倒是挺囘实诚,饭菜质量完全按早前与韩娴海的约定,话说回来,现今商人最看重信用,不说价值体囘系吧,就说顾客,现今商贩做的多是熟客、回头客的生意,名声好生意也就好,和后世大都市做生意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品了口酒,叶昭笑着道:“邱老板倒是挺会享受,贵妃床垫,在天湖城不多见吧?”怎么看,贵妃床和邱老板的风格也不搭边。

    邱老板老脸一红,没吱声。

    郑阿巧却是门清,想来情报人员将邱老板查了个底掉儿,用过餐出门的时候,郑阿巧偷笑着道:“yé您有所不知,老邱春囘心动了,床垫是跟隔壁老板酿mǎi的,隔壁的铺位也是老邱帮着张罗租下的,还帮老板酿垫了房租呢。”因为韩娴海也在郑阿巧就不用主囘子的称呼。又道:“隔壁张、王两位教授租住的主家老板酿,丈夫滥赌欠了一屁囘股债,拍拍屁囘股跑回中原了,老板酿没办fǎ,变mài囘身家,老邱与他两口子是同乡,一起来天湖城闯荡,这不可着劲儿帮吗?还以为他仗义呢,看yé您刚才问话老邱的模样才知道动了春囘心。”

    韩娴海蹙眉道:“男盗女娼!”

    叶昭本来想说“一段jiā话”,不得不咽回了肚子。帝囘囯的价值观体囘系实则是很保守的,比如对于离龘婚,典论上就持批囘评态度,虽然律fǎ上规定了离龘婚一说,但不管男女哪一方理亏,都会被千夫所指,如果是女人坏了名节那就更不必提。

    叶昭倒是很喜欢这种氛围,不过觉得邱老板和那老板酿这一对儿如果最后成了情囘侣,倒也没什么但韩娴海显然极为守旧,听到有夫之妇与人暧昧纠葛就心下鄙夷。

    叶昭只好将自己的话憋回了肚子,其实这种乐趣也好久没有享受过了,在宫里,从来都是他发表见解旁人跟着转。

    靠着发记商铺的墙根,有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剃头匠摆摊这也是帝囘囯新生事物。

    出了发记,叶昭对郑阿巧道:“下午没事,咱转转。”正说话,韩娴海追了出来,对叶昭喊道:“文教授,晚上范大人宴请你我四人,可莫忘了。”

    叶昭摆摆手,径自向西行去。

    走在天湖城长街上,打量着鳞次栉比的商铺招牌,叶昭却是在思索对俄用bīng之事等雷冲到了,却是要好生叮嘱他一番。

    以人口比例,天湖城的商铺比之中原城镇要少许多,因为bīng户收入并不高,他们的粮食大概有一半要无偿上缴,充作西域各处驻junjun粮,其余的粮食扣去口粮,再议价mài给商人或者囯库,如此得到的银钱才是他们的收入,自然微少。但移民多为中原liú民或者失业雇农本来填饱肚子都难,现今的生活比起以前,已经是天堂了。

    郑阿巧走在叶昭身边jǐng惕的看着四周,更不敢打断叶昭的思路。

    走过一个街口叶昭笑道:“这范耿吉也算武guān中的异类,宴请大学讲囘师,恩宠不小。呢。”虽说现在重视教育,大学“夫子”们的社囘会地位也极高,但叶昭几人毕竟是讲囘师,范耿吉则guān至总bīng、帝囘囯陆jun少将,宴请几名讲囘师,确实可说颇有情面,不过这些武人,不清楚讲囘师教授等等区别也很正常。

    郑阿巧犹豫了一下,忍着没说话。

    叶昭见他神sè,淡淡道:“你说。”本就叫他打探范耿吉的为人,却不见回禀,还以为没打探出什么呢。

    郑阿巧不敢隐瞒,低声道:“是,听内务府情报站的包打听说,范耿吉有酷囘吏之嫌,将bīng户人家当奴囘隶般看待,有一次骑马出城巡视,马匹被农户所惊,他便shā了农户一家四口,对上报为马匪劫掠。”

    叶昭眉头就蹙了起来,说:“监察公囘署可知道此事?”

    郑阿巧道:“多半不知道吧?而且包打听这话,也不见得做真,都是道听途说bà了。”

    叶昭没吱声,走了几步,说道:“范耿吉,记得是韩进春保举的吧?”

    “这……奴囘才不知……郑阿巧可真不敢说话了,涉及到海参岚总督韩进春,他自然不敢多话。

    叶昭摇摇头,说道:“我这个韩大哥啊,识人的本事还是有的,我倒要看看这范耿吉到底是怎么个人。”

    郑阿巧见叶昭脸sè和睦,这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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