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石勒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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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统行辕偏厅,满身血污的赵景忠跪在地上,满脸的羞惭,他脸上伤痕累累,有一道长长的伤口几乎划过耳根,血肉翻滚着,惨不忍睹。

    “大人!卑职该死,卑职该死!卑职不尊军令,只求速死!”,赵景忠头嘭嘭的磕头,额头很快沁出了鲜血。

    叶昭轻轻叹口气,走过去伸手挽起他,说道:“统帅不能令行禁止,我之过!鹤鸣,我敬你杯酒!”

    赵景忠惨然一笑,拱手道:“谢大人!”,心里明了,自己在劫难逃。

    刚安神保等都脸色大变,哈里奇急步出列,甩袖子打千:“大人,赵景忠罪在不赦!可现今用人之际!请大人准他戴罪立功!”

    赵景忠就笑了,生满络腮胡的大脑袋摇晃道:“老哈啊老哈,你还是这娘娘调儿,我若不死,那冤死的百多名兄弟可能瞑目?滚你的蛋!你救命之恩,老子下辈子还给你!”,

    看着他的豪情,叶昭心神激荡,心里酸酸的,可,可自己不能不要了他的脑袋!拍了拍赵景忠的肩膀,大声道:“拿酒来!”

    瑷珲城外刑场,黑压压站满了兵勇,新军三营及团练士卒排的整整齐齐,却都愕然看着刑场上的一幕。

    赵景忠被五花大绑跪在行刑台上,而另一侧,都统大人却是精赤着上身,双手被绳索吊在鞭刑的木架上,双足紧紧站定,而在他身后,一名小卒手里拖着一条长有丈余的皮鞭,脸色苍白,身子好像都在发抖。

    都统大人罪己,“统帅无能累令不能通”,要受十鞭之刑。

    “行刑!”,叶昭突然大吼一声,小卒身子一哆嗦,执鞭的手却如同绑了巨石,怎么都抬不起来。

    叶昭吐出嘴里的辫子,回头大喝道:“可要我砍了你的脑袋?!”

    小卒一咬牙一闭眼,皮鞭一抖,啪就甩了上去。

    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后背直到脑稍,叶昭一咬牙,几乎呻吟出声,两辈子,都不知道原来有这么痛的感觉。

    旁边刚安急步跑上来,将一根木棍塞在叶昭的嘴里。

    “啪啪啪”台上都统大人后背迸出一道道血痕,台下兵勇怔怔看着,有人却不忍扭过了头去,清秀飞扬的都统大人,本就是很多士卒喜欢的对象,听说过都统大人纨绔,可纨绔也是一种资本呢,都统大人少年英发,那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可不就应该养尊处优些?我们这些当兵的粗人,保得他平平安安才是。

    都统大人被鞭,我们可还有脸么?

    “十!”,执鞭的小卒高亢的语调是那么的怪异,狠狠抽完第十鞭,他就好像全身虚脱了一般,猛的瘫倒在台上。

    而刚安神保哈里奇一帮人,急忙跑上台,给叶昭松绑披上棉衣大氅,哈里奇更连声道:“主子,回去歇着吧!”

    叶昭摆了摆手,沉声道:“拿酒来!”

    拿着两碗酒,步履蹒跚在刚安神保等人搀扶下来到赵景忠面前,没说话,将一碗酒递到赵景忠嘴边,赵景忠惨然一笑,“谢大人酒!”,咬起海碗,一仰脖,咕咚咕咚干了,酒水淌了满脸。

    叶昭默默看着他,轻声道:“我知道,你心里未见瞧得起我,没能在广州令你敬我重我,累你有今日之祸,我之过!不能留你全尸,我之过!你之家眷,我会悉心照料!而我今日发誓,日后定会取下百颗千颗罗刹鬼之头祭你神灵!若违此誓!天神弃之!”,

    赵景忠呆呆看着叶昭,少年都统如此决断斩自己立威,早就令他蓦然间知道,都统大人又岂是自己想象的纨绔,而听完叶昭这番临别前的言语,赵景忠却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他突然就用力磕头:“谢大人!有大人送行!卑职死而无怨!只恨,只恨不能随大人驰骋疆场!卑职毕生之憾!”,

    叶昭没再说话,将碗里的酒一仰脖干了,将碗狠狠摔在地上,转身蹒跚下台。

    却听赵景忠轻轻哼起了山歌:

    “我们北方的勇士啊!

    你要奔向成吉思汗统治的地方;

    要做一顶天立地的西伯利亚巨人;

    拿下阿尔丹,守住这边疆!”

    却是叶昭前眸子自己改的,时常一副大少调调的哼哼,却不想被赵景忠听了去,而今日赵景忠唱出来,却是分外的悲壮、怆然。

    叶昭身子一滞,随即脚步不停,大步而去。

    穿行在山脉密林中的黑龙江宛如一条银带闪闪发亮,可今天的黑龙江江面上,远远看去,好似有无数的白点在移动,再仔细看,又会觉得自己眼睛花了。

    振威、振武丶振和三营一千五百兵勇加之团勇六百人小炮队、长夫队,正沿着黑龙江向其上游丵行军,对于用团勇士卒补充神炮营兵源,张谦自无二话,韩进春失踪后,实则老夫子更像是团练各勇的统帅,张谦对老大子也很是言听计从。

    只是对于千里奔袭罗刹人老巢,张谦心里却不以为然,不但是张谦,就算神保、哈里奇,那也都觉得匪夷所思,本来都统大人那个什么“敌进我退”的“游击”战术刚安神保等人都觉得对路子,都统大人倒真是有用兵之法,可突然间就集结起所有家底去掏罗刹人的老巢,这,这好像有些意气用事了。

    所有兵勇身上头上全蒙了白布,而前后里许密林之间,更分派有小队警戒,清除一切可能发现清军大队的罗刹人。

    只是密林茫茫,山脉陡峭,这一带又哪里有人烟?

    这些都在叶昭意料之中,罗刹人的据点,全部分散在黑龙江入海。附近,由东向西的慢慢蚕食,而黑龙江上游,却是峭壁悬崖、深山老林,根本不会有罗刹人的定居点。

    此次千里奔袭,却是黑龙江上游支端石勒喀河的罗刹人据点,虽然当初阅读这段屈辱历史叶昭走马观花,可也记得罗刹人在石勒喀河某段沿岸有定居点、造船厂,横行黑龙江的罗刹人船队大多由这个造船厂所造,所造船只直接下河就可驶入黑龙江中。而现在黑龙江石勒喀河均已冰冻,罗刹人的船队必然律泊在黑虎江最东端入海口一带,石勒喀河造船厂应该不会有重兵把守。

    而自己虽然不知道这个石勒喀河造船厂的具体位置,可沿着黑龙江逆行西进,却是必然能寻到它,罗刹人做梦也不会想到清军刚刚遭逢大败,却会孤军西进,这今年代,黑龙江东端罗刹人还处于探险阶段,又哪里会想到大清国有人清楚极西的情形?石勒喀河一带,在罗刹人眼里,是大清国人听都没听说过的地名,实则,没有叶昭的话,也确实如此。

    西进千余里,叶昭令兵勇每人携带二三十筒罐头,日夜兼程,委实冰天雪地的,谁也偷不得懒,多睡会儿还不如急行军来得取暖。

    “大人,你确定会找到罗刹人的船厂?”老夫子凑到叶昭身边问。

    十几天了,可是别说罗刹人定居点了,却是人芽儿都不见一个,已经有兵勇私下议论是不是已经出了罗刹人的地盘,到了英格兰了。

    刚安神保等人就算心里有疑问,也不会显露出来,可老夫子和叶昭多少年的交情,自然说话随便些。

    叶昭微微点头,历史不管如何改变,罗刹人都必定会在石勒喀河建造船厂,因为这是他的船队进入黑龙江河最快捷的办法,也是前期在东海岸没站稳脚时唯一的办法。

    老夫子就点点头,景哥儿一向言必有中,老夫子对他有信心的很。

    叶昭目光突然一凝,就见前方几百步外,几个白点拥簇着两个黑点转过土丘,上了河面。

    人影越来越近,渐渐看清了,是几名兵勇押了两个罗刹人,一大一小,一男一女,女的看样子三十多岁,是名美貌的少妇,男孩子看起来是她的儿子。应该是前方警戒开路的兵勇发现了罗刹人定居点。

    队伍马上一阵骚动,刚安神保等极快的传令,要兵勇集结。

    两名罗刹人被推到叶昭面前时吓得簌簌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

    叶昭喊过玛德教士,要玛德教士问话,自己踱到了一旁江岸边,在一块枯石上坐下,远远看着那母子同玛德教士对话,看着那母子脸上的惊惶,叶昭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从棉袄里翻了半天,摸出一枝被压扁的雪茄,点了,慢慢的吸了。,很苦。

    医疗队并没有跟过来,而玛德教士通晓俄罗斯文,自是要带上的,只是玛德教士对于帮助一支军队作战,自然有些抗拒,这同要他治疗伤兵却是两个概念。

    终于玛德教士快步走过来,而兵勇们开始推搡那对母子走向远方密林,那少妇可能知道大限将至,苦苦哀求,更给兵勇跪了下来,指着男孩子叽里咕噜的哀求着,想来是求饶她儿子一命。

    “都统大人,您估计的没错,造船厂就在前面,还有大概四五里的路程。”玛德教士说着话,回头看着那母子,脸露不忍之色,劝道:“大人,他们都是平民。

    叶昭默默吸着雪茄,好一会儿,微微闭上双目:“我不能冒险。”

    说话的当口儿,押着母子去树林的兵勇已经走回来,想来已经用短刃刺死丵了母子,而有几队兵勇更快步奔向西北方,附近有罗刹人的小村落,自要一个不留的杀光,免得泄露消息。

    “都统大人,我会将所见所闻真垩实的记录在笔记中。”玛德教士大声的抗辩。

    叶昭只是默默吸烟,心里堵得厉害。

    玛德教士看他神色,深深的叹了口气,摇着头转身走开。

    镇子里,到处冒起了火光,枪炮声呐喊声震天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