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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着菜单,又仔细看了一遍,从凉菜到热菜、锅子都有,菜式比大饭店还齐全,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像干锅牛蛙、水煮鱼这些菜很平常,缺少特色。他对胖子道,“你得研究一点招牌菜出来,比如水煮鱼,我在汉口吃的最多,各家店有各家的特色,但是能做到麻而不操,油而不腻的,基本很少,大多数就是放点辣椒、麻椒糊弄人的。
像咱们这边,吃的鱼大多是淮河里边的,跟武昌鱼还是有区别的,做法上还是应该区别开来。”
他在汉口读了四年大学,虽然穷糟糟的,但是从来没委屈过自己肚子,想吃啥向来不吝啬花钱,汉口的大街小巷,算让他吃遍了。
胖子道,“菜场里的麻椒不好。”
何舟道,“你不会上网买啊,找上十几家店,一家买一份试试,哪家好最后用哪家的。哎,跟你说也是白说。”
胖子从来不网购,他估计连账号都没,他不禁望向刘园园。
刘园园笑着道,“我去网上找找看吧,很多网店还是有不错的东西的,我们这里是小地方,货品不全是很正常的事情。”
“豆瓣酱要郫县的。”胖子突然插了一句。
何舟笑着道,“以后你不会办的事情找刘姐,让刘姐给你整就没错了,别有什么事都憋心里,天天一句话没有,做生意呢,有时候要跟人多沟通。”
胖子道,“我知道了。”
他说完开始跟他老子还有几个服务员一起开始收拾门口的卫生。
接近五点钟的时候,曲父站在门口,不时的朝着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张望,饭点了,怎么还没有一个客人进门呢?
何舟在马路牙子上蹲着抽烟,笑着道,“咱还是离着远点吧,堵门口太影响市容,人家原本打算来吃饭的也不敢进了,让小李她们迎客。”
曲父瞅了瞅在门口的服务员,小丫头花枝招展,笑意连连,是比他这个糟老头子排场的多,何舟说的有道理,他赶忙走到何舟那边。
只是,他越来越焦虑,六点钟了,还没人来吃饭。
“不能黄了吧?”他想从何舟那得到一点慰藉。
何舟哭笑不得的道,“这才第一天,着什么急?咱们对自己没信心,也得对胖子有信心,他做大厨的水平在县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他那老师傅不也总夸他好吗?”
“嘿,你别说他那师傅,”曲父叹口气道,“咱给不起那工资,要不然一准也能过来。”
“什么意思?那老师傅不是退休了吗?”何舟诧异的问。
曲父道,“退休个啥,他儿子突然在南京买房,老俩口积蓄掏的一干二净。
这先不说,关键啊,他俩儿子呢,给大儿子掏五六十万买房,小儿子能乐意?
要是一碗水端平,他还得继续累,给小儿子补上。
年后就出来了,昨个晚上我们还在一起喝酒呢,原来的饭店是回不去了,位置已经让人顶了,现在正研究往哪去呢。”
何舟双手一拍,笑着道,“老叔,你又想差了,工资高怎么了,他值那个价就行,你要是听我的,现在给打电话,招呼过来,成不成,得谈一下嘛。”
胖子的师傅做了几十年的餐饮,对饭店这一行很了解,拉过来就能顶一片天,方方面面都能照顾到。
所以,何舟觉得请过来对胖子有好处。
曲父道,“工资一个月没八千块估计不成啊。”
饭店一个月才能挣多少,他心里也没个数。
何舟道,“他是曲阳的师傅,对曲阳有多好,你不是不清楚,有他这样的助力,以后你什么都不用操心了。而且,你要这样想,饭店要是起来了,纯利多少不敢说,但是一个月几十万流水很平常。”
曲父犹豫了一下道,“行,我现在就打。”
掏出来手机,走到一边打起来电话。
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暗下来,令人欣慰的是,饭店门口的霓虹字牌亮起来,好像给人指了路,慢慢的有不少车子停在门口。
三五成群的客人开始进饭店,楼上楼下一时间热闹起来。
曲父脸上乐开了花,陡然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个老太太!
赶忙骑着三轮车往家跑。
“老曲,哪去啊?”一个秃顶的老头子追着曲父喊。
曲父没听见,车子越蹬越远。
何舟迎过去,招呼道,“牛师傅,你来了,请进。”
这是胖子的师傅,他也不陌生。
“小舟啊。”牛师傅接过何舟的烟,笑着道,“那老头子急急忙忙的搞什么?喊他也不搭理。把我招呼过来了就把我晾着?”
何舟给他点着烟,笑着道,“他都出来一天了,留老太太一个人在家呢,这不,交代我在这等你呢。”
牛师傅道,“哟,那是该回去了,老太太一个人在家可真不行。”
曲家的情况他也了解,所以倒是没有见怪的意思。
他跟着何舟走进饭店,一楼坐了五六桌,又朝着楼梯口的方向张望了一下。
何舟道,“楼上除了大厅,还有包厢,你跟我上去看看。”
楼上大厅十来张桌子空荡荡的,靠墙的两边全是包厢。
牛师傅趁着服务员端菜进去推门的瞬间往包厢里瞅了瞅,不禁点点头。
下楼的时候,对着何舟道,“厨房在哪块呢?”
何舟道,“在外面呢。”
他在前面领路。
厨房搭了有八十多平,宽敞、明亮,牛师傅踏了踏钢管铺的地漏,满意的道,“成,厨房搞的不错。”
胖子正回头把锅里的菜拨到盘子里,不经意间扫到了牛师傅,惊喜的很。
把口罩摘下来,喊道,“师傅。”
盘子里是酸角炒鸡杂,牛师傅拿着筷子夹了一块,往嘴里一塞,砸吧砸吧嘴道,“泡椒哪里买的,味道不对。”
胖子一下子低了头。
何舟道,“可以慢慢改进的,完事开头难。”
牛师傅道,“人家吃头一次不对味,别指望再来二次,凡是关门的店,做不下去,大多不是因为位置、服务、租金什么的,还是这味道。
味道对了,饭店再偏,人家想尽办法也来吃。
我以前在我们那地方做的时候,龙虾做的好,人家隔壁市县的大老远都跑过来吃,甚至还有从京城、滨海过来的,全国各地都有。
每天夜里都要做到凌晨。
后来,我是跟那个老板搞的不开心,索性不做了,我走了后,那店也就做不下去了。
那老板到我家门口求我,我也不去了,就是这个脾气。
老子有这手艺,到哪没口饭吃。”
何舟笑着道,“牛师傅,这里油烟呛,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牛师傅摆摆手道,“做厨子的还能嫌弃油烟,我也不矫情了,他这个店吧,我看着也成,我真在这窝下来,他折不了本。”
何舟道,“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牛师傅,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胖子你爷俩情同父子,工资按照以前的来....”
“不,”牛师傅直接打断道,“他这还没挣钱呢,等挣钱了,我拿多少心安理得,现在不用他大包大揽,能发得起我六千就成。”
自己徒弟是什么状况,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他和徒弟在一起相处的时间,甚至比曲父还多!
徒弟搞这么一摊子出来,也不是徒弟本事,那是有何舟这么一个好哥们。
何舟撑徒弟做事业,他做师傅的也没理由拖后腿,也得帮衬一点。
何舟看看胖子,见他在那发呆,用脚踢了踢他。
胖子反应过来,急忙道,“师傅,有你25%份子。”
这是何舟交代过他的。
刘园园这样没有任何经验的外人都给了期权,像他师傅这样的老厨子更应该给,不是给期权,直接送份子!
“给我份子?”牛师傅以为自己听岔了,天上掉馅饼,哪里有这种好事?
他干一辈子厨子,也没有遇到过这种好事!
人家老板只和他谈工资、谈待遇!
何舟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老在饭店搞这么多年,还有你不懂的?”
“那没有。”牛师傅回答的没有一点儿犹豫,他自己没开过饭店,没做过老板,但是饭店的大小事,没有一件是他不明白的。
何舟道,“那就妥了,以后你徒弟是大老板,你是二老板,你们师徒联手,这饭店肯定做不差。”
胖子全都听他的,所以他说给牛师傅送份子,胖子连个不字都没有。
只有曲父稍微犹豫了一下,经过他耐心解释一番后,曲父也不做反对。
主要还是因为钱是何舟拿的,饭店也全是何舟操持的,只能全听何舟的。
做生意既要大气,又要小气,这些都是他从李庄的这些生意人身上观察到的。
用他老娘的话来说,做人要大气,什么样的人值什么样的价,付出会有回报。
只要是有本事的,他老娘给钱、给股份,从来都不眨眼睛。
在发展的初始阶段,像李辉、褚阳这些早些年所谓的乡里“能人”,他老娘都是极力笼络。
事实证明,这些“能人”也确实都是有本事的,帮助老娘的同时,也成就了自我。
如今,虽然各自已经另立山头,但是相互之间依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老娘一声招呼,这些得过恩惠的人,都毫不含糊。
他老娘能在省内商界呼风唤雨,主要还是依靠他们的拥护。
至于做事要小气,也是老娘说的,生意要精打细算,和做人是反着来的,人归人,事归事。
胖子把自己灶台上的火熄了,主动拉着牛师傅到隔壁的办公室。
办公室也是搭在院子里的,和厨房只有一墙之隔,二十来平,一个桌子,一个沙发椅,摆置的很简单。
“你还是这么莽撞啊。”牛师傅的手被徒弟捏的生疼,到了办公室才挣脱开,想生气都没法子生气。
跟徒弟这样的人生气,他怕折寿。
胖子挠挠头,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何舟从抽屉拿出来一份合同,递上笔,“牛师傅,你看看,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再按个手印,以后你就是这里的二老板了。”
牛师傅值这个价。
合同很简单,统共两页纸,牛师傅上下扫了两眼,有点不敢相信。
“你们是认真的?”他拿着笔,努力的稳住,不哆嗦。
胖子道,“师傅,认真的,你懂的比我多。”
牛师傅看向何舟。
何舟道,“牛师傅,你得看清楚了,不全是好处,饭店有一百一十万的借款在里面,你们盈利了,得先还我钱。”
牛师傅道,“那是应该的。”
话锋一转接着道,“你太小瞧开馆子的了,这何况这么大馆子,只要做的不差,以后在县里也能排的上号,我这么跟你说吧,一天营业额过万,轻轻松松,去掉开支,不用一年,就能还的上你这个钱。”
何舟笑着道,“牛师傅,你有这个信心就好。”
“那是当然的。”牛师傅毫不犹豫的在合同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字,连口水也没喝,找了身衣服换上后,径直去了厨房。
他往厨房中间一站,扯着嗓子道,“都停下手里的活,灶头熄了,听我讲两句,两分钟时间。”
当仁不让的,他担起来厨房管理的责任。
胖子招过来的厨子都是胖子之前的同事,之前和胖子一样,都是在牛师傅底下混着的,现在接着受牛师傅领导,他们也没抵触。
“都是在厨房做了这么多年的,厨房的规矩十不准,窜岗、抽烟这种事,我就不多说了,以前在别家怎么样,在这里也是一个样,”他盯着一个手里捏着烟头的年轻人。年轻人迅速把烟头踩在了地上。他接着道,“能做就做,不能做,也没人勉强你们。”
说完后,拍拍手,示意大家各自忙各自的。
厨房再次沸腾起来。
他没急着开灶,一遍遍的检查厨房的食材,对跟在后面的胖子道,“这牛肉是老魏家的吧?”
胖子点点头。
牛师傅道,“糊弄你个傻子呢,你做这么多年了,还分不清注水牛肉?”
胖子低着头道,“分得清。”
牛师傅没好气的道,“分得清还买?”
胖子道,“我爸买的,他捡便宜的挑的。”
牛师傅道,“以后啊,你让你爸可少掺合吧,厨房里的事情,他可什么都不懂。你啊,下班拎回去自己吃吧。”
对着进来端盘子的服务员喊道,“跟他们说一声,牛肉今晚没了,不要再下单。”
女孩子应了声好。
何舟道,“你在的话,我就真放心了。”
牛师傅道,“卖注水肉的,那都是缺了老德的,也不怕生儿子没**,那牛啊,被活生生的往身上注水,一注水就是十来个小时,我是真看不过眼,万事有个度,你杀牛就杀牛吧,给个痛快不就得了嘛,非搞这些事。”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客人来的越来越多,厨房越发忙碌,何舟不好多呆,说完两句话后,便跑到办公室去了。
曲父骑着三路车从后门进来的,车里坐着的是家里老太太,他把老太太放进办公室后,就要去厨房帮忙。
何舟道,“叔,厨房你搭不上手,不如去前门帮人看车,马上前门要停不下了,停马路上要扣分的,有对这边不熟悉的,你就带着他们从后门进来,停在院子里。”
他觉得这是最适合曲父的工作了,真去厨房乱掺合,他害怕俩老头子干仗,一山不容二虎。
曲父一拍大腿,笑着道,“这活我干得了。”
低声的安慰了自家老太太两句,让她不要乱走,然后自己腾腾的跑到前门去了,不一会儿又跑回来,窜到院门口,朝着车子挥手,安排车子停进院子。
忙得不亦乐乎。
曲阜来的时候,正是饭店人多的时候。
她走到办公室摸摸老太太的手,冰凉冰凉的,对着自己老子怒目相视。
她埋怨道,“又没你一毛钱工资,你瞎忙活什么劲啊。”
曲父眼轱辘一转,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牛老头都是个二老板!
刘园园有可能会成为三老板。
自己好像什么都不是!他们忙他们有工资,自己忙,一毛钱没有!
何况,饭店以后挣钱又不是自己儿子一个人的!
闺女训斥的有理,他讪笑道,“你今晚不上自习啊。”
曲阜道,“听说第一天开业,我就好奇来看看,等会就回学校。你赶紧带妈回家吧,天还没暖和呢,夜里还是很冷的,你明天该出摊还是要出摊,这边的事情你别管。”
曲父道,“我三天没出摊了。”
水果和炒货虽然没了什么生意,但是他的补鞋摊子还是要做的,他靠着这个养家呢。
他赶忙拉着老太太上三轮车,曲阜想了想把自己的外套脱了,批在了老太太身上,看着三轮车逐渐远去。
何舟看她只穿着一件低领毛衣,笑着问,“你不冷啊。”
曲阜道,“都开春了,冷什么冷。谢谢你啊,我哥要是做赔钱了,以后我还你。”
何舟道,“跟你没关系,那是我跟你哥的事情,赔钱了,我也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