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旧时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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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芈子栖没在去看我,似乎在她眼中我从来都不足轻重,她走向魏雍蹲在他面前,目光变得柔情,魏雍膝盖已碎本是曾经平定天下的枭雄,可如今我在眼中居然看见羞涩和压抑已久的情愫。

    到头来他终究还是没有放下执念,一个情字如同牢狱般困了他千年,甚至没有任何的承诺,一厢情愿的相守至今,论情他不输给任何人。

    芈子栖伸出手,指头从魏雍嘴角划过,轻柔而缓慢,她在帮魏雍擦拭嘴角的血渍,即便是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想必已经足以让魏雍整个心都融化,他笑了,心满意足的笑,伴随着眼角的眼泪。

    他应该从来没寄望和奢求过从芈子栖哪儿得到什么,这一抹已经抹平了他所有的心结和执念,那一刻我突然有些可怜他,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他终究是过不了一个情字。

    “将军有心,千年为子栖相守,昔年将军白袍血染手刃家国都为子栖,将军情义子栖岂能不知,这千年是苦了你,为让子栖重回人世,将军不惜背千古骂名,世人只知道将军宁负天下人,殊不知将军是不想天下负子栖。”

    魏雍彻底泪如雨下,他没奢望过结果,但如今芈子栖这番话相信足以让他无怨无悔。

    “能再见公主,千载苟活于愿足矣!”

    “将军忠义子栖铭记于心,大楚有将军之辈是幸事。”芈子栖的声音柔情,指头从魏雍的嘴角移开,笑颜如花的说。“可否请将军再为子栖做最后一件事。”

    魏雍忽然仰头大笑,根本没有问芈子栖要他做什么,他好像是在宣泄这千载压抑在心中的执念,表情依旧是无怨无悔,最后含笑点头,伸手接过芈子栖手中的昊穹剑。

    “魏雍走了,公主请一路珍重,以后怕是不能在辅佐公主匡扶大业,但求每年今日,公主闲暇无事还能记起有过魏雍这无名之辈。”

    芈子栖站起身,散发的气势和嬴政如出一辙,她没有回答魏雍,似乎连君无戏言她也和嬴政一样,向他们这样的人从来不会轻易的许诺,我听的出魏雍最后那句话中有决别的意思,我不知道芈子栖要他做什么,但到最后魏雍也没有等到芈子栖的只言片语。

    魏雍不可能站起来,他拿着手中的昊穹剑,或许他也清楚千载之前他没有得到过任何承诺,千载后亦然如此,他目光中的留恋慢慢聚集,等他转头看我的时候,最终变成浓重的杀意。

    很惨烈的场景,曾经记忆中那个高高在上的魏雍,如今匍匐在地上,手中拿着昊穹剑,吃力艰难的一寸一寸爬向我,那是慷慨赴义的眼神,我终于明白芈子栖让魏雍帮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

    她让魏雍拿昊穹剑杀我。

    这庭院中绝对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阻挡芈子栖,要杀我对于她来说是何等简单的事,何况我的伤已经如此之重,怕是不需要她动手我也未必能坚持过去。

    她却选择了魏雍,或许是对魏雍这千年忠义的奖赏,没有谁比他更想亲手杀了我,但是有一点我不明白,杀一个如同砧板鱼肉的我,为何魏雍的眼神如此孤绝。

    我看着他一点点爬向我,身后的芈子栖雍容华贵的站在夜色下莫名的威严,闻卓想动被我一把拉住,若是杀掉我是芈子栖想要的结果,那这里没有谁可以阻止,闻卓只要上前一步,我相信他一定会走在我前面,或许我死了,芈子栖还有放过其他人的可能。

    闻卓在我手中挣扎,我看了他一眼,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他终于重重叹了口气手低垂下去。

    昊穹剑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变的刺耳,很滑稽的场面,我们所有人都向是牵线的人偶,而线头都在芈子栖的手中,一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人,正义无反顾的爬过来杀无力反抗的我。

    我不明白芈子栖这样做的目的,但在魏雍爬过言西月面前时,我看见言西月再也忍不住,正想要站起身,魏雍离他最近他完全有能力杀掉他,可言西月人刚站到一半,芈子栖单袖轻描淡写的挥动,言西月承受不起如此强烈的道法,两声清脆的骨头断裂声,他整个人重新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

    芈子栖击碎了他膝盖骨,芈子栖完全有能力杀掉言西月,不过看的出到现在她还有没杀人的念头。

    更让我吃惊的是,魏雍的决绝和释然,他好像突然放下所有的一切,心无旁骛的爬向我,杀我对他来说应该是件兴奋的事,可我在他脸上看不到这样的表情。

    直到他距离我近在咫尺,从地上支撑起来还是跪着,毫不犹豫的把手中的昊穹剑持向我,我听见刀刃割破肌肤的声音,刀尖停留在我胸口半寸不到的地方,点点鲜血滴落在我身前。

    穆汐雪伸手握住刀刃,魏雍应该是全力刺向我,竟然无法再前进分毫,言西月想要阻止已有前车之鉴,穆汐雪出手救我芈子栖居然没有动手。

    穆汐雪单手一掌道印击在魏雍胸前,他手中的昊穹剑掉落,穆汐雪反手握剑毫不犹豫的向他胸口刺去,魏雍虽然伤了膝盖骨,可道法犹存,完全可以抵达住,就算他道法不能和穆汐雪相提并论,但要躲开这一剑也并非难事。

    可我突然发现魏雍根本没有反抗的意思,他甚至释然的闭上眼睛,像是在等待穆汐雪这一剑的刺来,我眉头皱起,忽然间想起崔甲三人测的字,魏雍命中注定会亡于女子之手,而且这女子名中有禾字。

    我之前一直认为这个人是秋诺,我认识的人里面只有她名字中有禾,可穆汐雪同样也有,只不过那时我没想到她还会出现,魏雍会死在穆汐雪手中,崔甲三人能算出来,芈子栖同样可以……

    她明知道魏雍会是这样的结局,还让魏雍来送死,想到这里我心中一惊,芈子栖真正的目的不是让魏雍杀我,而是让穆汐雪杀魏雍,而且听魏雍之前的话,想必他也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可是芈子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想要阻止穆汐雪,可惜已经来不及,昊穹剑从魏雍的胸口没入,从他后背透出,就连穆汐雪也没想到会这样简单,我看着魏雍正如释重负的笑容挂在嘴角,穆汐雪拔出剑的时候表情也万分惊讶。

    魏雍气若游丝,他距离对面的芈子栖不过几步的距离,他转身向芈子栖爬去,身后一条触目惊心的血路,芈子栖安静的站在原地,脸上有赞许的微笑。

    直到魏雍终于艰难的爬到芈子栖身边,大口喘着气虚弱的说。

    “公主死命在下今日算是有交代了,望公主以后珍重……”

    徐福告诉过我,他四人都有死命,各不相同,如今听见魏雍的话,我隐约感觉什么地方不对,看见芈子栖居高临下的看着魏雍。

    “将军走好,子栖定当不负将军期望,一剑之仇,子栖帮将军报。”

    芈子栖说完忽然伸出一手,魏雍极其痛苦的抽搐着嘴角,用手捂着胸口,我听见魏雍心脏爆裂的声音,一抹血色之光从他胸口闪现,然后全被芈子栖伸出的手所吸收。

    当那血色之光消失,魏雍倒在地上,我瞠目结舌的看着发生的事,芈子栖用道法震碎魏雍心脉,他本来已经伤在穆汐雪剑下必死无疑,芈子栖竟然还做出这样的事。

    芈子栖在吸收完血色之光后,慢慢抬起手意犹未尽的看着,我猛然间明白她的用意,那血色之光是第六份法力,魏雍曾经告诉过我,剩下的两份法力,一份在祭宫,另一份芈子栖交给她最信任的人。

    那人就是魏雍,也是魏雍这千年守护的秘密,不过相信魏雍也知道,芈子栖取回法力的时候,也是他命断之日,难怪当时魏雍听见芈子栖让他再做一件事的时候,他会是那样的表情。

    至于为什么要让魏雍来杀我,应该还有原因才对,不过如今我想不了那么多,因为芈子栖的目光落在穆汐雪的身上,我相信她是做事比说话多的人,自始至终她都没给魏雍任何承诺,可在魏雍宁死之前,她答应帮魏雍报仇。

    芈子栖要杀穆汐雪,我艰难的接过穆汐雪手中的昊穹剑,挡在她的前面,或许芈子栖杀穆汐雪有无数个理由,但现在我从她眼中只看见一个。

    嫉妒。

    我阻止不了她,庭院中任何人都阻止不了她,我看见她那还萦绕着血红之光的手挥出,我抬手硬接她一掌道法,或许是芈子栖根本没想到我还有这气力,两股道法撞击的冲击力,让芈子栖始料未及,我的掌力透过去伤在她左肩上。

    芈子栖神情黯然的站立良久,空洞的目光看着我手中被折断的昊穹剑,正笔直的指着她,而我另一只手如今紧紧牵着穆汐雪。

    惨然的笑容缓缓流露出来,她捂着肩膀让我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样子。

    “旧时濡沫,今朝剑指……你许我白头,如今却牵手她人,你我温存怕也不过是蜃台楼阁。”

    我慢慢放下手中断裂的昊穹剑。深沉的吸口气痛惜的回答。

    “千秋万代江山社稷,朕何尝期许过半分,你若愿意,朕弃剑持笔与你万世相随,凡尘浮华在朕眼中不及绘你丹青书画,千年前朕问过你,如今朕亦然如此,朕用万世天命换你安平,你肯入画吗?”

    “晚了!”芈子栖惨然的笑刺痛我心底最软的地方,她对我摇头,比千年前在祭宫中时还要决绝。“我没输给过陛下,祭宫中子栖输过了对陛下的信任,我没想到在子栖胸口插入匕首的人会是陛下,曾经陛下眼中只能看到子栖,如今你手中牵着别人,子栖什么都没有了,那剩下的陛下也不用阻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