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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松先生已经快十天没露面了,阎罗堂步步紧逼啊。”“主城还算稳当吧……”
“怕也撑不了太长时间,最近传言可多。城里的,城外的,辨不清虚实。”
“传说怨灵坟场中,又掘出许多宝物,不过看起来倒像是刻意编排,有转移视线的味道。”
“不过听人说,森林里确实埋进去不少人,尤其是鬼修,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赵放和邹博师兄弟你一言我一语,说起华严城局势,竟然头头是道。
本来两人也没这么闲,不过余慈已经确定,明日腿上伤势痊愈之后,就要离开蔡家,今晚他们便和蔡选一起过来,算是临别叙话。蔡选因重伤未愈,中途回去休息,就剩下他们兄弟两个,拿华严城的现状当话题来聊。
余慈对这个兴趣不大,就很少开口,不过赵放师兄弟其实也是别有所求,渐渐地就将话题引到余慈的行程安排上。
倒不是说二人在刺探什么,他们本是到北荒修行历练,收集本地生灵特有的骨血灵种,然而目前得罪了天夺宗,计划已经全盘打乱,有意回返宗门,却心有不甘,此时二人其实就是在试探余慈的口风,看能否和他们眼中这位高深莫测的强者同行,如此安全有保障不说,说不定还能挣一些机缘。
显然这不可能,余慈不动声色地拒绝了。
赵放和邹博都有些失望,如此他们只能随着蔡家迁移的大部队一起东渡,安全性或许要更高,可是旅程必然是平淡如水,什么历练、收集之类都不用提了。
得了余慈的回应,两人失望之余,也只能告辞离开。
他们说话的时候,陆青一直随侍在侧,调制一会儿按摩所需的药油,等二人出门,她忽然道:“你究竟是什么打算?”
余慈一怔,但对陆青也没什么好瞒的,就道:“应该是在怨灵坟场里,找一处僻静地闭关吧。”
余慈心中早有定见,虽然步罡七星坛仍不完整,可太阴幡制成,法坛的倾向性便可确定,以其为助力,在心意魂魄之术上下功夫,当可事半功倍。缺少令牌、圭简当然会带来些风险,但火烧眉毛的时候,谁还顾得了这些?
而且,他还有一个想法:若与他手中金属飞蛾同源的法宝碎片,都还留存着那种可以提升灵符造诣的力量的话,他就还能找到一条捷径。自然,这“捷径”也要到那地下森林里找寻。
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估计得保守些没有坏处。
他这么想着,却疑惑陆青为什么这么问。
女修没有立刻回答,她将钵里的药油放在火上加热,这就是最后一个程序了,接着她就要余慈褪除衣物,开始例行的按摩。今天这次按摩,要比前面几回都来得复杂,因为是最后一次,必须确保气血筋络涨缩自如,按摩就不能只在伤腿上作功夫。
余慈事先做过几回心理建设,倒比前回更稳了些,听了她的“命令”,就笑问:“前面还是后面?”
陆青更是淡然,只道:“督为阳脉之海,接于脑、髓,故从背部起。”
“了解。”
余慈也不矫情,脱得只剩一条鼻犊短裤,趴在床上,任由陆青施为。女修将滚烫的药油均匀涂抹在他皮肤上,药性通过热力,透入筋络骨髓。
对常人来说温度过高的药油,对余慈来说却是刚刚好,陆青的手法又是绝妙,所谓的“点玉接春”手法,在这种情况下,才展现得淋漓尽致,他只觉得全身关节齐鸣,通体毛孔都舒张开了,药力裹着纯净的元气在其间吞吐流转,他甚至舒服地呻吟起来。
这时候,耳畔传入陆青的话音:“这段时日,穷奇一直没有现身……”
“穷奇?”余慈差点儿就把这位给忘了,说实在的,相较于远在数万里开外的长生真人级别的威胁,穷奇真的还差了些。
不过陆青显然是一贯重视,她道:“穷奇为吞鬼食蛊之妖类,对它来说,若要疗伤,怨灵坟场是个很好的地方。”
余慈趴在柔软的床铺上,脑子因为过度舒适变得有些迟钝,不过等陆青说到这里,他再不明白,就说不过去了:“你是说,里面鬼修大量失踪或死亡的事儿……”
这是刚刚赵放他们提起来的消息,没想到陆青调制药油时,也留神这边。
“也许吧,但真碰上了,难道还怕它不成?”
余慈倒觉得,越早碰上那妖怪越好,最好是打一个立足未稳,以他们这边两个步虚战力,胜算颇大,否则等那厮养好了伤势,藏身暗处下阴手,问题就真的严重了。
他也感觉到,陆青提起穷奇,应该还有未尽之意,便想着如何将话题引出来。
也在此时,他和陆青都是一怔,目光偏转。正给药油加热的精巧火炉上,轻淡烟气忽地腾转曲折,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收拢描画,在虚空中写出了八个字来:
“失虫之人,望见君面。”烟气小字一闪,就消去了,余慈只见得字迹娟秀,别的也看不出什么来。但余慈和陆青都是感应敏锐之辈,竟然也要到烟气变化之初,才感觉到有人施术,此手法也真叫一个诡异。
至于“失虫之人”……余慈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陆青暂停下手上的动作,在变故之初,她未能及早发现,但此刻却再不可能遗漏了,如今按住不发,只是等余慈的态度。
余慈稍一思索,还是笑道:“真是稀客。”
声音不大不小,话音方落,门上就响起敲击之声,很有节奏的三下。
余慈嘿了一声,也不动弹,依旧保持趴着的姿态,道了声“进来”,陆青立刻理解了他的态度,适时又开始按摩,似乎前面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稍顿,屋门无声开启,一位身披黑色罩袍的人影缓步进来,随后将兜帽后翻,登时,整个房内都为之一亮。兜帽之下,来人面若桃花,微施粉泽,妆裹秀丽而精致,让人联想不到她如今的境况。
余慈趴在床上,目光在来人身上扫过,笑了一声:“客人来得快,仓促之间,衣衫不整,莫怪莫怪……咝!”
这是陆青按到了他某处关节穴位,全身便如过电一般,极是爽利。按摩的舒爽度虽是不假,但这姿态显然是刻意摆出来的,不过来人并不在意,美眸流盼,落落大方地在余慈身上扫过,随即轻施一礼:
“卢道友正疗治伤势,是游蕊来得唐突了。”
来人正是在三家坊内遇到的女修游蕊,只不过,和当日相比,如今她的情况可是不妙。
余慈心中有数,微微一笑,仍没有起身的意思,心中则在想:怪不得蔡氏宗族要搬走,这些年下来,他们内部当真如筛子一般。消息屏蔽不住也就罢了,连人也漏了进来。
眼前这位女修充其量就是个还丹初阶,却是轻轻松松走到了府宅核心地带,并无一个人察觉,如此状态,还在想北荒生存,岂不是要族灭么?
类似的念头只一闪,余慈便将注意力放到眼前来,依旧是那无礼但强势的姿态,说话则还算客气:“游道友夤夜前来,莫不是为那只栖阴灵虫么?当日寇楮确实是做得差了,因而那虫子我一直保留,如今给游道友也好。”
看似客气,其实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也很明显,给谈话定下了基调。
游蕊则缓缓摇头:“我当日只见阴矿,不见灵虫,也是眼力不及,怎会妄求?今日厚颜到此,却是凭着当日结的缘法,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卢道兄可否助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