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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缓缓地睁开眼睛。这已不是我之前躺的那张红木雕花大床,却也高床软枕,红罗帐暖。床头有座精致的梳妆台,床的正前方不远立着一扇织锦屏风,上面绣了个拿着纨扇戏猫的仕女,再往前就是被挡了一半儿的雕花的红木圆拱门,门上垂了粉红的丝帘,门外想必是这房间的外间了。
正想翻身起床,忽听到外间传来人声,我赶紧闭上眼睛,装睡,一边拉长了耳朵,探听外间的风声。
“她还没醒?”听到这声音,我浑身一震,蹙紧了眉,我死也不会忘记他的声音,那个让我怕到骨子里、恨到骨子里的声音,正是那个变态美男。
“还昏睡着,不过这两天比开始好多了,没再发烧和说胡话。”这是一个慵懒动听的女声,仅听声音,就有一种说不出风情,让人情不自禁地惴测她本人是否也风情万种、美艳无双。
“大夫不是说等她的烧退了,就应该醒了吗?”变态美男的声音里带上一丝怒意,“都躺了六七日了,身子的伤都养好了,怎么还不见醒?那是什么蒙古大夫?”
“大夫也说蔚姑娘受惊过度,如果退了烧还不醒,就是说她自己下意识不想醒过来。”女子冷冷地加重语气提醒他,“不想再醒过来面对你。”
“月娘!”变态美男的声音带着一丝烦躁和懊恼,“连你也怪我吗?我还以为你是最明白我的,我为何要报仇你也最清楚。”
“就是因为我最明白你,我了解你背负的仇恨,所以你要复仇,我何曾说过一个不字?”月娘叹了口气,“可是,我没想到你不只是要蔚锦岚的命,你甚至连他的家人也不放过。你变了,楚殇,你以前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从来不会牵涉无辜。”
原来那个变态美男叫楚殇。我在心里暗暗记下这个名字。
“无辜?”楚殇冷笑,冷若寒冰的语气也掩藏不住心中深切的痛苦,“我的家人,又何偿不无辜,蔚锦岚害我全家满门抄斩,我如今灭他满门,又何错之有?”
“那你告诉我,你把蔚姑娘送到我这里干什么?”月娘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语气带上一丝不满,“他灭你满门,你灭他满门;他霸占了你母亲,你强要了他女儿的身子。一报还一报,是不是应该够了?你本应该一刀了结了蔚蓝雪的性命,为什么还把她送到我这里,你明知道我这里的……”
“住口!”楚殇粗暴地打断她,冷笑道,“你现在是在同情她吗?还是在质疑我?”
“楚殇……”月娘顿了顿,声音变得温柔起来,“我只是担心你。你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走上了复仇的歧途,就算让你报了仇,你也不会快乐,终有一天,你会为现在做的一切后悔的。”
“够了!你记着自己的身份!”楚殇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狼狈的尖刻,“不用你来教我应该怎么做,你只需要按我的吩咐做就行了。”
月娘沉默了,半晌,才冷冷地开口:“属下逾越了,属下会按您的吩咐,‘好好照顾’蔚姑娘,门主请回。”
“月娘……”楚殇的声音带着一丝懊恼,“你……”
月娘毫不留情地打断他,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门主请回!”
没再听到楚殇说话,片刻之后,传来了摔门的声音。
良久良久,久到我几乎以为外间已经没有人在了,我才听到月娘的喃喃自语,温柔无力的语气充满了辛酸和悲凉:“这不是你,楚殇,我认识的楚殇,不是这个样子。”
我闭着眼睛,开始从偷听来的情报中逐条理顺相互的关系。先是楚殇与蔚锦岚之间的仇恨,这其实是一个老套的故事,前世看了那么多小说和肥皂剧,再发扬一下现代女人的八卦娱乐联想精神,一下子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话说十八年前,风度翩翩的蔚锦岚(这是我的愿望,我还没见过自己转生的样子,如果他基因好一点,我兴许会更美一点)结识了俊美无铸的楚父(看楚殇的长相就知道了),两人一见如故、惺惺相惜、互为对方的才识倾倒。他们也许曾吟诗作对、风花雪月,也许曾把酒言欢、秉烛夜谈。如果不是有一天楚父一时兴起,将蔚锦岚邀请回家作客,他们也许会作一辈子的好朋友。哪知就是那一天,蔚锦岚见到了好友风华绝代的妻子(也是看楚殇的长相就知道了),也许她还才高八斗、聪慧无双,智慧与美貌兼备,才能让蔚锦岚日思梦想、魂牵梦萦。拥有她的渴望如同心魔,一日比一日强烈,折磨得他寝食难安,终于,他恶念横生,设计陷害好友通敌卖国,至使楚家满门抄斩,再使计救了楚母性命,好生安顿,日日殷情,天长地久,任是再刚烈的女子也抵不过这绕指柔,委身于他,蔚锦岚煞费心血、机关算尽,终于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可惜当年斩草未除根,楚家的后代楚殇不知道什么原因给逃脱了,也给十八年后蔚家被灭门埋下了祸根。
至于楚殇是个什么门主,就不太清楚了,但我能断定他的势力应该十分强大。蔚锦岚乃当朝宰相,据说权倾朝野,一个这样的人纵横官场数十年,应该也建立了自己蛛网般的人脉关系,府中也应该有他自己的一批人马为他卖命。我虽然不知道楚殇是用哪种方法将蔚家灭门,但不管他用哪种方法,他足以证明他是一个相当有能力有和势力的人,根本不畏惧朝庭和蔚的关系网,也可以理解为,他行事极为小心谨慎、滴水不漏,绝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让人寻查端倪。
那个月娘看来与楚殇的关系非同一般,从月娘最后几句话来判断,她应该是楚殇的下属,可是那也只是被楚殇激怒时才故意斗气地自称。她可以直呼门主其名,语气不卑不亢,似朋友多过下属,可是言辞间又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昧,似乎又比朋友的关系更胜几分。无论如何,我可以肯定,这个女人在他心里是有着特别的地位的。
如果是这样,这个女人也许可以帮助我。我咬咬唇,从刚才她的那些话里,我已经能听出她对楚殇的有些作法并不赞同,这已经能让我想法加以利用了。
还有值得庆幸的一点是,我终于知道自己这具身体的名字了,若是连这个都不知道,很容易在他们面前露出马脚,这还真要谢谢刚刚那个月娘激动时脱口而出。蔚蓝雪,很好听的名字。当朝宰相的千金,知书识礼、娴雅端庄,这是我上次醒来了解到的信息,我皱了皱眉,这与我的性格相差太远了,假扮她的难度太高了,很容易叫人看出破绽。
怎生是好?难不成我也要像所有穿越的同志们一样穿失忆?楚殇会相信吗?装疯还容易一点,面对他,我宁愿装疯,不用度量他的思考他的算计。我暗暗决定,若是真到了走投无路之时,便装疯保命吧。
思绪百转千徊之间,我感觉到有人从外间走进里屋,站到我的床前。是那个月娘?我紧闭双眼,依旧装睡,在心里考量对策,却听到她柔媚的语音慵懒地响起:“蔚姑娘?”
我闭眼不动,她轻笑一声:“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
我心中暗暗一惊,她如何知道?又怕她是诈我,仍旧躺着不动,只听到她懒洋洋地威胁:“你信不信,我有几十种方法可以让你‘不得不’醒过来,每一种,都绝对比你自己醒过来要痛苦得多。”
这女人看来也不是好捏的柿子,要拉拢她怕是不那么容易。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张开眼睛,打量床前的美人,如真如我料想的一般美艳绝伦,芙蓉如面柳如眉,淡妆浓抹总相宜。见我睁开眼,美人面露得色。她看起来约二十四五岁,着了一身暗红的绸袍,露出一大片****,妆扮像极了唐代的服饰。在中国古代各朝服饰中,我最喜欢的是盛唐的服饰,拜唐代开明的风气所赐,唐朝服装的款式是最大胆最性感,裸露肌肤最多也最能展现女子的美丽肌肤。我前世居住的城市号称“火炉”,所以我最怕过的便是夏天,虽极爱清凉的着装,可惜因为身材过于珠圆玉润,吊带之类的小可爱只能在家里穿穿过过瘾,那时想得最多的便是唐代的审美观多科学啊,女子以胖为美又不怕露,简直羡煞我也!
不知道这天曌皇朝的民风,是否也与盛唐别无二致,若是的话就太好了,我终于海吃海喝不用怕长膘了。幸好不是借尸还魂到我前世所认知的古代,我的历史学得并不好,又没想过要去改变历史作YY强人,我只想好好生生安安份份地活下去而已。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知道你已经醒了?”月美人哪知我转瞬间已想了这么多东西,只道我不说话是疑惑这个,我也不点破,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她嫣然一笑,接着道,“我刚刚注意到你的呼吸紊乱,没有之前昏迷时平和,便知道你已经醒了。”
能听到我的呼吸?这么说,月美人会武功?而且恐怕武功还不弱。我想到武侠小说里,只有内力非常高深的武林高手,才能听到隐藏暗处的人的呼吸。
把不经意收集来的情报不动声色地装进脑子里,我平静地看着她,不置一辞。月美人望着我,眼里闪过一丝诧色,显然我苏醒后过于平静的表情让有些吃惊,她皱了皱眉,怀疑道:“你是不能说话,还是不想说话?”
我笑了,望着月美人的俏脸,以实际行动否定她的询问,开口道:“我要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