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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悬,四野沉寂,惟有风声入松,虫鸣不已。众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眼前变故实在太为突然,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片刻前,十四郎还趾高气扬,对着几已不能动弹的拓拔野横眉扬鞭,谁想转眼之间,情势竟完全逆转。拓拔野这连环猛击速度之快,实如迅雷不及掩耳,匪夷所思。
惟有科沙度与段聿铠隐隐瞧出了些须端倪。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这小子先前明明已气息奄奄,竟能瞬息间龙腾虎跃,一招制敌,太过蹊跷。此前连环腿击败唐七,也颇有可疑之处。唯一的解释便是,定有人在背后以念力或高强真气遥控相助。
科沙度瞧了一眼段聿铠,见他也正疑惑地向院里望去,心下更是一片雪亮,挥了挥手,众黑衣大汉立即抢身上前,将十四郎抬到一旁,敷药包扎。
白龙鹿欢嘶不已。拓拔野借着白衣女子的力量,刹那间便打倒了骄横不可一世的十四郎,快慰无比,想到仙女姐姐终究还是看不得他挨打,出手相助,心中更是欢喜。正想掉头朝朝阳谷众人得意微笑,岂料白衣女子的力量突然消失,脚下一软,跌坐在草地上。
科沙度朝着庭院朗声道:“敢问何方高人,能否现身一会?”他此刻心中已然笃定院中的那人定然不是青帝。依照青帝脾性,必不会暗中相助,而不现身。但此人竟能遥控拓拔野,瞬息击倒十四郎,绝非常人。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究竟是谁。
院中寂然无声。
段聿铠嘿嘿笑道:“可笑,可笑之至!打不过别人,便用这法子来遮羞么?”
科沙度心中大怒,但心想那神秘人似敌非友,修为深不可测,倘若当真斗起来,只怕自己也未必是对手。况且十四郎伤势不明,己方士气低落,明显处在下风,惟有暂时避上一避。这段狂人先由得他猖狂,横竖方圆千里,水族已经布下天罗地网,还怕他插翅飞走么?
当下向那院子拱了拱手,道:“不知朝阳谷何处得罪了阁下,竟与我等为难?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倘若朝阳谷无意间有冒犯之处,还请阁下多多担待。”等了片刻见仍无反应,只得道:“既然如此,青山长在,绿水长流,总还有相会的时候。今日我等就此别过。”
言毕挥手而退。众黑衣人抬着十四郎朝山下走去,来去如风,转眼间便走得干干净净。
段聿铠气息已大大顺畅,勉力爬起,朝拓拔野走去,抱拳正色道:“小兄弟,大恩不言谢。段某这条性命是你拣回来的,今后但有差遣,只要不违背良心道义,段某一定替你办到。”
拓拔野浑身无力,脸上伤口仍在热辣辣地作痛,连连摆手,龇牙咧嘴地笑道:“你的性命可不是我救的……”
他正要说“是仙女姐姐救的”,耳边又听见白衣女子淡淡地说道:“公子,你我相逢之事请勿向第三人说起。”顿了一顿,低声道:“这人是蜃楼城的使者,你将神帝的血书交与他便可。江湖险恶,公子请多珍重。”
拓拔野心里一凛,难道她在与我告别么?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猛地从地上跃了起来,朝院里奔去。奔得甚急,在大门处绊了一跤,继续连滚带爬地向前冲去。
只见院里月光如水,竹影摇荡,哪有半个人影?幽香犹在,丝丝缕缕钻入九转愁肠。
他心中刺痛,脑中一片空茫,望着那摇曳的绿竹,眼泪模糊了双眼。惊鸿一瞥,情根深埋,这一夜邂逅,竟让他自此永生难忘。
突然不知从何处飘来寂寥悠远的箫声,如孤云水影,若有若无,远远地去了。难道是仙女姐姐再与自己做最后的告别么?他急忙发足狂奔,撞在段聿铠的身上,不及说话,又朝外奔去。
月影斑驳,树木在两侧急速倒退。奔到那湖边竹亭内,空空荡荡,惟有石桌上玛瑙香炉,焚香犹未燃尽。
拓拔野将那香炉捧起,仔细端详,心中越发难过,不知今日一别,日后是否还有相见之日?心中凄惘、悲凉、迷茫……诸多情感涌将上来,翻江倒海,周身又说不出地疲乏疼痛,过不多时,便伏在石桌上沉沉睡去。
醒来时,已是翌日上午。阳光普照,湖光粼粼,玛瑙香炉焚香已尽,但那特殊的香气依旧萦绕周围。昨夜发生的事情登时一幕幕闪回脑中。
拓拔野猛地坐起身来,瞧见竹亭外天湖边,段聿铠在串烤鱼片,白龙鹿在湖中惬意地游着,时而猛地扎入水中,叼出一尾鱼来。
段聿铠见他醒来,回头笑道:“小兄弟,你肚子饿了么?过来吃条鱼吧。”
拓拔野将香炉望怀里一塞,应诺一声,跳出竹亭,还未到湖边,突然湖水四溅,全身尽湿,白龙鹿从湖中闪电般扑出,将他扑倒,舌头在他脸上舔个不停,欢鸣不已。
拓拔野接过段聿铠抛来的鱼片,咬了半片在嘴里,将剩余半片塞入白龙鹿口中。
段聿铠道:“小兄弟,我瞧你身上宝贝不少,却似乎不会武功、法术,这是为什么?”
拓拔野知他见多识广,又是一个磊落汉子,瞒他不住,也无需隐瞒,当下不好意思地一笑,将这两天发生之事完完本本地说与他听,只是根据白衣女子嘱咐,将她略去不说,而换成一个不知身份的蒙面人。
段聿铠听说神农物化,大惊失声,半晌惨然笑道:“没想到神帝竟然死在了南际山上!原本还想请他老人家主持公道,现在可糟啦。”再听到神农将血书托拓拔野,送交青帝与蜃楼城乔羽,脸上变色,连声音都有些发颤:“小兄弟,我便是从蜃楼城来的。能将这血书给我看看么?”
拓拔野早已知道他是蜃楼城的人,又经仙女姐姐证实,料想他不远千里来此找青帝,只怕确与神农托付自己的事情大大有关,于是便将血书与神木令全交了给他。
段聿铠只瞧得片刻,便“啊”地跳将起来,一把抱住拓拔野,哈哈大笑道:“这回蜃楼城五万百姓有救啦!小兄弟,你可真是我们的福星!”欣喜若狂,热泪忍不住夺眶涌出。
拓拔野虽有些迷惑不解,但看他这么欢喜,心里也不由大感快慰。
段聿铠抹了把眼泪,有些不好意思,松开手笑道:“小兄弟见笑了,老哥哥我一高兴就忘形。嘿嘿,神帝这封血书,可是蜃楼城里五万百姓的救命稻草。”
拓拔野心想自己任务总算完成了一半,却还不知血书中说的是什么事,当下问道:“段大哥,你说能救五万百姓,这是怎么回事?”
段聿铠道:“说来话长。小兄弟,既然你是神帝的使者,不如你还是随我去一趟蜃楼城,路上我将这前后因果讲给你听。”生怕拓拔野不去,又加了一句:“蜃楼城是大荒最美丽的海上岛城,好玩得紧。你到了那里就是我们的贵客,想住多久便住多久,最好永远也别走啦!”
拓拔野本就四海为家,习惯了到处流浪,听说那里好玩,登时大感兴趣,心想反正神农便是要让他将这血书交与蜃楼城主乔羽的,眼下又多了一位导游,那自是再好不过啦,当下点头应允。
段聿铠大喜,道:“太好了!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发!”依旧将血书包裹神木令,交还给拓拔野。
两人骑上白龙鹿,向山下进发。白龙鹿见段聿铠要跨将上来,似乎颇不情愿,嘶鸣着昂首踢蹄,带到他骑上来后,又猛烈颠簸了一阵,险些将拓拔野抛了下去。费了半晌工夫,白龙鹿方才不情不愿地朝山下奔去。
山路极陡,下山时远比上山惊险,所幸白龙鹿没再使性子,奔跑如飞,又平又稳。有几次腾越时,拓拔野身上无力,险些翻身摔落,亏得段聿铠及时拉住双臂,方才稳住。
两人一兽有惊无险地奔了不到半个时辰,终于下了玉屏峰。
段狂人对附近地形了如指掌,指引着白龙鹿抄道捷径,向千里之外的蜃楼城一路疾驰。
出了玉屏山,便是万里平川。东北方,那蓝天碧野交接处,一条黛青色的山脉蜿蜒起伏。段聿铠指着那远山道:“以白龙鹿的脚力,今天日落前,我们定然可以赶到那东始山。”
云淡风轻,白龙鹿跑得飞快。途中,段聿铠将蜃楼城、青帝与朝阳谷之间的种种瓜葛断断续续地说了一遍。
原来三十年前,蜃楼城本是木族城邦,是木族与水族在东海的交界点。蜃楼城主乔羽和段聿铠等人那时都是木族中颇有声望的年轻高手,列身当时“大荒八十一勇士”。
大荒553年,水族黑帝闭关苦修,将族中之事交与圣女乌兰丝玛与四大水神之首的“黑水真神”烛龙共同执掌。当年年末,水族碧藻城因反对烛龙而被灭城,城主季晟山被杀,其妻携子女、千余难民奔投木族。
青帝不愿因此与水族生隙,以昔年五族大荒书规定五族不得干涉彼此族内之事为由,拒绝收留。碧藻城妇孺老弱闻讯纷纷自杀。
乔羽、段聿铠等人心中不忍,将剩余难民收入蜃楼城。烛龙虽碍于青帝之面,未再追究,但青帝以为蜃楼城此举,乃是对他的大大不敬,一怒之下在长老会议中决议将蜃楼城众人赶出木族,永不往来。
神农为免蜃楼城遭受刀兵之祸,特下令封蜃楼城为“自由之城”,独立于大荒五族之外。
自此之后的几年中,五族中皆有大量难民慕名涌入蜃楼城,蜃楼城因此成为各族难民的庇护所、游侠的圣地。但一旦进入此城,将永不能回归五族。故蜃楼城除了“自由之城”的雅号外,还有别称“不悔城”。
拓拔野听得津津有味,道:“段大哥,这么说蜃楼城里全是不受五族欢迎的人喽?”
段聿铠哈哈笑道:“那也不一定。不过很多人确实都是不满族内的统治,才投奔蜃楼城的。但是蜃楼城也并非人人都可以进来。倘若是在族内作恶多端而被驱逐出来的,我们断断不会收留。”
拓拔野道:“那么神帝血书中说的又是什么事呢?段大哥你又为何到这玉屏山来寻找青帝?”
段聿铠嘿嘿一笑,道:“一个月前,蜃楼城外东海上,许多渔船纷纷沉没,都说是撞见了裂云狂龙。”
拓拔野奇道:“裂云狂龙?是什么东西?”
段聿铠道:“水族的灵兽,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凶兽。所以当时乔城主就带了一些人出海,想将这禽兽降伏了。谁想没有遇见裂云狂龙,倒遇见了大荒十大凶兽之一的蓝翼海龙兽。传说凶兽一旦出现,天下便要大乱。”
拓拔野吐舌笑道:“这等厉害!”
段聿铠道:“那日乔城主拼着命斩杀了蓝翼海龙兽,自己也受了极重的内伤。我们原以为这事已经了结。岂料过了半个月,水妖朝阳谷来了使者,竟然说那蓝翼海龙兽是朝阳谷的护谷圣兽,乔城主杀了怪兽,便是与朝阳谷为敌。当时便向我们下战书约战。”
拓拔野早已瞧朝阳谷万二分不顺眼,同仇敌忾,怒道:“奶奶的,哪有这等不讲理的!”
段聿铠冷笑道:“水妖要是讲理,那还叫水妖么?朝阳谷天吴那个老狐狸,瞧见乔城主身受重伤,蜃楼城力量大损,竟然趁火打劫,真他奶奶的不要脸到了极点。”
他越说越生气,猛地一拍大腿道:“不过最可气的还是灵感仰那老匹夫。蜃楼城上上下下许多人,不管怎么说,当年都是木族中人。我和乔城主你可以不管,但这些老百姓你可不能不救吧?可是这个老匹夫竟然对水妖说,蜃楼城早就不是木族城邦了,他管不着,爱咋咋地。”
拓拔野恍然道:“所以段大哥这才大老远跑来向青帝讨个公道?”段聿铠道:“对。老子一路上杀了几批水妖,千辛万苦才赶到玉屏山,谁想那个老匹夫不敢见我,竟然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真他奶奶的不要脸!”
拓拔野点头道:“敢情神帝那张血书,也是让青帝出面化解这场事端了?”段聿铠叹道:“想来神帝听说了这事,来不及赶到蜃楼城,就在南际山顶百草毒发了,不得已之下,才请小兄弟你拿血书请灵感仰出面调停。”
拓拔野皱眉道:“眼下咱们没找着青帝,这血书还有用么?”段聿铠笑道:“当然有用。这封血书加上神木令,那便是神帝亲临。即使没有灵感仰,天吴也要乖乖地退兵。”
正说话间,西北边突然雷声隐隐。两人抬头上望,碧空万里,艳阳高悬,哪有变天的迹象?
雷声滚滚,越来越响。两人循声望去,只见西北边山脚处冒起阵阵烟尘。白龙鹿昂首长嘶,极为兴奋,似是预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
段聿铠面色微变,翻身落地,将左耳贴在地上听了片刻,跳起身来道:“不好!象是大批怪兽朝这里奔来了。咱们得快些走。”拓拔野闻言反倒大感兴趣,张望不已。
段聿铠跃上鹿背,双腿一夹鹿腹,想催它快跑,岂料白龙鹿丝毫不理会,只是原地打转,嘶鸣不已,直到拓拔野拍了拍它的脖颈,方才恋恋不舍的朝着东北方飞驰而去。
西北那烟尘越来越浓,声音越来越响,拓拔野终于听清,不是雷声,确实是千万兽蹄同时奔跑发出的震天巨响。
白龙鹿欢声长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怪异的吼声。
拓拔野心中好奇,转头眺望。那尘土迎风怒卷,遮天蔽日。突然,从那灰蒙蒙的尘土间,奔出了一只巨大的怪兽,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成千上万的怪兽瞬息间同时涌现!夹带着漫天尘土,向着他们狂风怒涛般地席卷而来。
蹄声隆隆如急风暴雨,大地仿佛都开始晃动起来。万千嘶吼鸣叫声此起彼伏,如同惊涛骇浪,震得拓拔野的双耳嗡嗡作响。
两人一兽急速狂奔,左侧遥遥处,无数怪兽如怒海般汹涌奔流。
段聿铠大声道:“这些怪兽不知受了什么惊骇,才会这般玩命地狂奔。”拓拔野从未见过这等盛况空前的壮观场面,心中激动远胜于恐慌,忍不住大声长啸。
段聿铠心想:“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可没想到兽群冲将上来,会将自己踏成肉泥。嘿嘿,我段某号称狂人,竟然比不上这小子啦。”他微微一笑,也仰天长啸。啸声激烈壮阔,在这一片宏声巨响中竟然清晰激越。
白龙鹿听见二人长啸,亦跟着昂首嘶吼。奔在最前面的那数十只怪兽离他们尚有千丈之遥,听见白龙鹿的吼声突然惊慌失措,尖叫着乱做一团。后面的兽群涌将上来,登时将它们踏倒。
一时间悲鸣四起,尘土迸扬,兽群如撞击在礁石的巨浪,四面八方地奔散开来。
蓦地,从西北边远远地传来奇异的号角声,宛如鬼泣狼嚎,说不出的难听可怖。兽群听见号角声惊惧更甚,继续潮水般向东边涌来。
段聿铠眯了眯眼,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水妖龙女。”他嘿嘿一笑道:“小兄弟,这吹号角的是朝阳谷的妖女,这些怪兽都是怕她怕得紧,才这般没命奔逃的。”
拓拔野大感兴趣,道:“难道她有三头六臂么?”
段聿铠哈哈大笑:“三头六臂没有,倒有三宫六……”他一想拓拔野还是毛头小子,当下住口嘿嘿而笑。
拓拔野瞧他笑得怪异,心下更为好奇,当下道:“段大哥,不如咱们去会她一会?”
段聿铠哈哈大笑,摇头道:“小兄弟,倘若是平时,我定然带你去见识见识。只是今日我们身上的这些东西太过要紧,什么也比不上及时赶回蜃楼城重要。”
拓拔野虽知如此,却依旧心痒难搔,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让这千万怪兽惊怖如此呢?
距离东始山不过十余里了,日已西斜,晚霞如火,在天际流转变幻。
那群怪兽越来越多,越奔越近。冲在最前的是数十只插翅豹,时而狂奔,时而滑翔。朝后望去,各种怪兽皆有,一大半是拓拔野见所未见的怪物。不时有怪兽力竭摔倒,被踩成肉泥。
号角声渐渐转高,激越入云,兽群惊怖益盛,悲吼着相互践踏,转眼便有数百只龙马、羚羊被沙皮象等巨大怪兽踩倒,淹没在万千蹄掌之中。
拓拔野瞧得心下不忍,愤愤道:“奶奶的,哪有这么打猎的!”段聿铠嘿嘿笑道:“小兄弟,她要捕猎的,可不是这些禽兽,而是咱们。水妖为了堵截蜃楼城的救兵,早已在方圆千里内布下了重重阻兵。老哥哥我来的时候就是杀了几批水妖闯过来的。”
拓拔野“咦”了一声,笑道:“难道你说的那水妖龙女会算命,竟然一早就知道咱们会上这儿么?”
段聿铠道:“水族法术中原本就有‘洞渊眼’。要瞧见咱们那也不是不可能。况且昨夜,小水妖被你打成重伤,科老妖灰溜溜的撤走,必不甘心,定然要在这里埋下伏兵。”
拓拔野艺虽不高,胆却颇大,听了倒颇为兴奋,笑道:“段大哥你武功盖世,小弟我洪福齐天,加在一起百战百胜,怕她作甚!”
段聿铠被他激起满腔豪气,哈哈大笑道:“小兄弟,想不到你年纪轻轻,便和我段狂一样胆大包天。好,咱俩一起携手并肩,杀他个落花流水……”
话音未落,忽然听见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一个是年少无知,不知天高地厚,一个是老而糊涂,自欺欺人,加在一起必死无疑!”
声音来自后上方,循声望去,只见半空中一个人面鸟身的怪物桀桀而笑,满面狰狞。拓拔野吓了一跳,笑道:“段大哥,这个鸟东西又是什么玩意儿?”
段聿铠冷笑道:“这是水妖的家奴,专门伸头探脑通风报信的。是水妖里第一等下贱的东西。”
原来这怪物名叫般旄,原本是朝阳谷的家奴,因罪受罚,被天吴用法术封印成似鸟似人的怪物,成了刺探消息的信使。性情阴鸷,喜欢搬弄是非,不仅在其它各族中臭名昭著,即便是在水族内,也深为人所厌恶。
般旄大怒,桀桀怪叫,突然扑将下来,它不敢袭击段聿铠,只是向拓拔野探爪抓去。
段聿铠哼了一声,右手屈指而弹,一颗绿色光球从指尖激射而出,将般旄打个正着,鲜血激射。那怪物惨叫一声,扑腾翅膀着朝上疾退,桀桀怪叫着,远远地逃走了。
眼见已到东始山脚下,段聿铠道:“小兄弟,这畜生定然报信去了。眼下水妖势众,咱们倘若还这么朝前走,只怕要落入他们的埋伏中。不如我们分头走。老哥哥我先去引开水妖,他们不知道你身上的血书,定然想要拿我。你先越过这东始山,到山阴东面的那个大水潭等我。我带水妖兜个圈,明日一早必在那里与你会合。”
拓拔野知道他担心自己受累,这才冒险引开追兵,倘若自己不答应,只怕他更为着急,且徒然浪费时间,当下点头答应。
段聿铠拍拍他的肩膀:“小兄弟,能认识你当真是我段某的福气。”顿了顿道:“老哥哥还想向你借这白龙鹿一用。它脚程极快,定然可以甩开水妖。”
拓拔野抚摩白龙鹿脖颈,在它耳边道:“鹿兄,这位段大哥是我们的好朋友。你一定要带他脱险。明天一早,咱们自会再见面。”
白龙鹿扭颈嘶鸣,极是不舍。
段聿铠叹道:“小兄弟,不知道你有什么魔力,这白龙鹿原是水族极为凶顽的灵兽,许多水妖也伏它不住,怎么偏偏就与你这般亲热?”
当下从怀中取出一张一人大小的淡绿色薄纱,道:“这是隐身纱,你只需将自己裹在里头,旁人便瞧不见你。你先裹上它,在山上避上一避,待到水妖过去了,你再翻山过去。”
拓拔野心下感动:“这等救命的宝物,段大哥自己舍不得用,却将它借了给我。这等好朋友,真是没得说。”点头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