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一章: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一个有故事有本事的佣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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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四章 盲点 招安 汝州陷落长矛的刺杀不需要太大的动作,矛尖在人体上一进一出,就足够让敌人失去战斗力,欧曼这一队的士兵做出这个姿势,真要是放在战场上,杀伤同样是有效果的。
那百人小队的带队军官看着对方压过来,看着对面高举的长木杆上包着的石灰圆头,冷汗直流,如果是战场上,自己已经是死了。
演习之中,长矛方阵如果溃散不成阵型,视同失败,百人小队已经是错失了逃跑的机会,眼下的选择只能是硬碰。
王海也是看到这边不对,只是千人上下的方阵能大步走已经是速度的极限,如果要快速小跑前进的话,整个队伍就要溃散了。他索性是不管那应对失措的百人小队,压住了队伍稳步靠近。
趁着欧曼方队在对付小队的时候,大队冲击对方的侧翼,这才是胜负的关键。
那边已经开始结阵,百人小队的第一列和第二列的士兵胸前和咽喉部都是被石灰印上了白痕,边上已经有评判军官认为他们失去战斗力。
这输的可是有些郁闷,明明自己这边大呼刺杀,对方只不过是一步步蹭过来,为什么杀伤的效果却更好。
大方阵的接战,几十根长矛几百根长矛互相攒刺,分出胜负来倒是很快,百人小队很快就是败退“死伤严重”后退出战场。
而欧曼方阵死伤不过是十个,那边王海率领的方队距离这边还有五十步的距离,在土台上观战的那些人全都是站了起来,欧曼一开始的击退百人小队,如同摧枯拉朽的迅速,这已经是很说明问题了。
众人都是觉得胶州营今天颇为的丢面子,单独地格斗被欧曼占据了上风。百人小队的溃散更是让人感觉不妙,只能等着张亮这边,看看能不能扳回来了。
行军鼓的节奏稍微急促了些,王海在尽可能的让方队前进的快些,趁着那个洋人的方队还没有转向的时候,从侧翼击溃他。
欧曼这边击溃之后,士官们整理了下队形,但却没有转向迎敌。而是大步的继续沿着这个方向走了下去。
那边王海地军队都已经开始做战斗准备,脚步稍微放缓,而欧曼方队出乎意料的反应,却让双方已经是靠近的距离变得更大了。如果说以王海方队的第一排作为一条水平线的话,那欧曼队则是走的一条斜线。
按照双方这个速度,只要欧曼方队不回头,王海的队伍怎么也追不上来,欧曼不断的大声发令。跟在一旁地翻译,喊话的声音都有些嘶哑,别看部队拿着长矛行进,又是走步,但没有专门的训练。跟上去很是吃力。
欧曼方队在斜线行进的过程中不断的改变方向,现在众人是看明白了,欧曼地目标是王海方队的侧翼。
攻击侧翼,这是战争中永恒的手段。因为先前拉开了距离,按照双方的步速推算,欧曼方阵肯定会先到达王海方队地侧翼。
王海大声的吆喝,鼓声的节奏开始改变,他率领的方队开始以左翼为中轴朝着左边旋转,让自己的正面面对的正面,不管怎么说,他这里的人多。面对对方的侧翼并不吃亏。
胶州营地队列训练是极为的精良,仓促之间的立正然后转向,队伍居然不显得散乱,这实验营多是老兵,做的更加的出色。
欧曼在大踏步前进的时候,观察到王海那边的方队居然跟着转了过来,而且队形保持的很整齐,丝毫不乱。对这支队伍地训练程度他也有些估计不足。但王海命令队伍转动,这已经是达到了目地。
“立~~定!”“向右~~转!!”“向前齐步走!”
随着这两个命令下达。欧曼方队又和王海方队拉开了距离,这一次却是朝着王海队的右翼而去。
正方形地队伍比长方形的队伍转向要迅速很多,正方形方队的四个面又有相同的攻击力,而长方形的队伍,却有强面和弱面。
两支方阵在校场上好像是在游戏一样彼此打转追逐,每一次转向和调整,欧曼方队都可以用正方形方队的转向迅速,赚得一点时间和距离上的优势,第四次转向的时候,欧曼方队已经是可以稳稳的攻击到王海队的弱侧左翼。
两军刚要交战的时候,李孟所在的土台方向传来了命令“大帅判定,这一仗双方打平,双方首领到大帅处!”
虽说是平手,但胜负结果已经是分明了,显然是李孟为了照顾自家军将的面子而做出的这个决定,欧曼也知道自己初来乍到,若是风头太过强盛,那也不是什么好事,心平气和的接受了这个结果。
王海当然是心里不舒服,可战斗结果已经是如此,他也只能是接受这个事实。欧曼走回木台的时候,李孟亲自走下了木台来迎接,这待遇的变化也已经说明欧曼在李孟心中的地位已经不同。
“这是一层窗户纸,从前没有想到,却被你给戳破了!”
李孟笑着对欧曼说道,胶州营方阵的设置比较古怪,一千人和现代的团编制人数差不多,可要保持一定数量的火铳兵,八百人的长矛兵能列出的阵型,也就是二十乘四十的阵型,宽面对敌。
当然,如今遇到的历次战斗之中,胶州营还没有因为这个阵型吃过什么亏,因为预设战场,胶州营每次的大战都是在他们自己选定的战场中作战,地形的限制让敌人只能是去面对胶州营方阵的正面。
而且以山东士卒的训练和强悍,正面对敌足以击溃大部分的敌人了,这种情况下,长方形的方阵和正方形方阵的优劣适用的问题,就不是那么必要地让人注意到,胶州营上上下下就认为这是正确的。
不过对于李孟来说,让自家的兵马完全发挥出威力总是好的。欧曼今日的这番演练,把很多从前没有想过问题都是表现了出来,这场战斗演习的胜利更是说明了欧曼的本领和能力,李孟当然是高兴。
李孟的这种方阵系统差不多就是自己地创造,而欧洲却已经用了将近快要两百年,从先进的军事技术中吸取经验,让自己迎头赶上。
方才在胜负已经分明的时候,李孟忍不住低声的询问道:
“这洋人和邓格拉斯不同。有能力却不知根知底,我不想让他过多的接触下面的士兵,不过的确是有能力的人才,应该给他什么职位呢?”
他在台上观战,为难地就是怎么安置,袁文宏迟疑了下,开口说道:
“大帅,不如仿照公孙先生的任命。做个参赞顾问即可。”
这话倒是很合李孟的心意,孙传庭作为文顾问,这个欧曼做军事顾问倒也是很合适。
看见李孟下来迎接,还是当面夸赞这洋人欧曼,王海心中实在是不忿气。忍不住开口说道:
“长方的队形有什么不好,我们山东的兵马也没有打过什么败仗!”
李孟含笑不语,反倒是把目光转向欧曼,期待他来回答。欧曼知道这也是考校地一部分,当下用那不熟练的汉语回答道:
“大帅,我在这个军营实习的时候,曾经有人和我讲述我们军队的历次胜利,通过询问翻译和神甫先生,我知道,这些胜利都是在一些相对局促地地形上获得的,我们总是可以获得地形优势。”
实验营各方面的资料比他处的确是要完整许多。李孟点点头,欧曼继续说道:
“不过我听说,这济南城周围的大军都是为了防备可能在北面到来的敌人,而北面广大的土地都是平原,在这种平原地形上,步兵方阵的四面都可能遭遇到敌人,并且不会取得预设地地形优势,为这个。必须有一个转向迅速的队形更加的适合!“
北面的敌人。李孟知道满清鞑虏肯定会入关南下,他知道这个历史大势。本来在他粗浅的历史知识里面,他还以为满清鞑虏是在一片石战斗之后才大举入关,谁想到来到这个时代,至今鞑子已经是进来四次。
尽管记不住具体的年份,但看现在的天下大局,这一片石战斗马上就要到来,可在这之前,鬼知道,满清还会入关多少次。
自己目前把山东好不容易经营的像个样子,可不能被鞑子糟蹋了,所以李孟亲率实力最强地老营在济南,这和大明天子在京师定都倒也类似。
听到欧曼说道北面地平原,那说的就是华北大平原了,在这个平原上平地千里,骑兵可以纵横奔驰,而在山东和南方,那种依托坚城和地形,排列阵势地战术未必适合这个大平原上,欧曼所组织的这个阵型,的确是最适合的。
这是李孟最关心的事情,听到对方这么说,李孟也是凛然,对这洋人更是看高一眼。
至于士兵手持长矛的姿势,自己的刺杀方法适合单兵作战,而欧曼的这个方式在大军作战之中更加的适合,这个改变并不难,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就是了。
“欧曼.加里斯,你很不错,把你的汉语尽快练习的熟练起来,,你在欧洲没有得到的,本帅都可以给你!”
这许诺就等于是给他了确定的荣华富贵,在一干人的艳羡之中,欧曼屈膝半跪,感激但又有些坚持的说道:
“大帅,我的理想就是在一支有荣誉有纪律的部队之中发挥自己的作用,感谢您的收留,我将用我的技能和生命来报答您!”
“荣誉和纪律你不用担心,本帅兵马的战斗力一部分正是来自这纪律和荣誉,自然要严格的维持住。”
李孟笑着拍拍欧曼的肩膀,语句间却是斩钉截铁的肯定,这时候几名骑兵冲进校场,在距离李孟三十步的位置停下,几个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夹在中间的那人已经是气喘吁吁。疲惫异常。
看见这骑兵地袖口和领口都是黑色,李孟就知道这是淮杨军的使者了,那人跑了几步,就扯着嗓子嘶哑的喊道:
“大帅,大帅,南直隶有急报!有急报!!”
李孟转身对袁文宏说道:
“给这个欧曼配上通译,要咱们自己可靠的人,欧曼的待遇就先按照营千总来处理吧!”
说完这句话。李孟喊上王海和汤二一同走出了实验营的校场。
南直隶淮杨军和青州军的动向以及军报信息的沟通,每天都有快马联系,那边地消息差不多两天后李孟这边就能知道。
通过灵山商行和地方上的豪族士绅设立的山东-南直隶驿站系统,耗费巨大,但为了信息的传递这也是值得的,三十里换马,马匹始终是保持着充沛的体力,高速行进。确保信息尽可能的及时送达。
既然是急报,那就事不宜迟,找了一间宅院直接走了进去,一进门那送信的骑兵腿都有些软了,踉跄了几步。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递给了李孟地亲兵,接着就被护送他的骑兵搀扶下去休息。
屋中剩下六个人,都是李孟的亲信之人,那名亲兵接过信看了看封皮。没有直接交给李孟的手中。
反倒是走到边上另外一名文书出身的亲兵身边,开口低声地说道:
“天启三年,苏州梅花书局《水浒》……”
那名文书出身的亲兵随身带着个大的筐,里面有各色的书籍,听到同伴地报告,连忙从筐里面翻出一本书和一本小册子,书和册子、信笺则是郑重其事的交给了李孟身边的袁文宏。
主簿袁文宏拿过这三样,告了个罪。到后面的桌椅处自去联络,李孟看了边上的王海一眼,见他脸色还不好看,便打趣的说道:
“胜负乃是兵家常事,小海你现在也是手握重权的大将了,怎么还是这样沉不住气。”
听到李孟的话,王海只得是干笑了几声,但差不多还是那个样子。李孟笑着说道:
“今日地演习。并不是说这欧曼强过了你,而是有些东西胶州营一直是没有注意到。这是我们的盲点,今日间你的失败,正是因为我们的盲点被这洋人找了出来。”
李孟的神色变得慎重起来,略微提高了些声音,开口说道:
“今日的败是好事,这等盲点若是放在战场上,被敌人抓住,那还了得,下面的士卒死伤,部队溃败,那可就是灾难了,小海,在今晚你和袁主簿立刻整理出来一份战例和说明,然后用加急的快马给各军送去。”
听李孟说地严重,王海连忙站起领命,听了这番话他心中气消去了不少,这种问题总归是越早发现越好,但这其中却有件为难地地方,胶州营的编制是一千人为一营,若是正方形地方队,恐怕编制也要改动,这可是件浩大的工程。
这边话音未落,袁文宏却拿着一张纸急忙的跑了过来,神色郑重的递给李孟,李孟展开,先是一愣,然后颇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
边上的汤二和王海看见这个样子,都是有些担心,他们作为核心将领,自然知道胶州营在南直隶正在做什么,看见李孟的神色有异,还以为是有什么不对。
接下来李孟很是无趣的靠在椅子上,把手中的那张信纸随手递回给袁文宏,淡然的对屋中的两名亲信将领说道:
“革左五营降了。”
尽管屋中才这几个人,可王海和汤二面面相觑之后,还是脸露惊喜,对视一眼,齐齐的站起来抱拳对李孟说道:
“恭喜大帅,大事成功将近了。”
李孟点点头,却没有他们这样的激动,谋划很久,本想等到革左五营和南直隶的大明官兵互相纠缠的时候,几处一同发力,把革左五营和南直隶的大明官兵彻底的吃掉,把大明的这块腹心之地吃掉。
这样自己的山东之地也有了大后方,人口地盘都可以扩大两倍以上,税赋收入更是大增,到时候真可以睥睨天下。从容行动了。
要知道大明赋税地一半都是出自南直隶,京师和山西更是需要南直隶一带的粮食财赋供应,而拿下了南直隶,毗邻的江西和浙江,这等富庶之地根本无险可守,也可以一鼓而下。得到了这些地方的人口和地盘,李孟的胶州营那就无人能敌。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李孟筹划了一个好大的布局。驱虎吞狼,然后胶州营大军窥伺在后,一战确定大局。
可一切准备调动了这么久,作为这布局中的重要主角革左五营居然降了,好像是一个人憋足了气力准备抡起锤子敲打下去,谁想到一挥下去却发现要砸地东西已经没了,砸到空处,浑身力气没有使出来。
这种感觉可是空落落的。让人很不舒服,原本需要花费很大力气的目标,现在突然变的随手可得,对李孟来说,缺少了那种运筹帷幄。一步步取得胜利果实的趣味,的确是没有意思了。
但对王海还有唐二来说,这件事的确是令人高兴,既然降了。那淮杨军和青州军就可以少死伤些士兵,少耗费些军饷钱财,全力对付卢九德率领南直隶官兵了。
而且革左五营的士兵投降,却有个另外地好处,那就是可以在降兵之中吸取大量可用的兵源。
如今除却胶州营之外,其余的大明官兵,大多已经是烂掉,有些战斗力的差不多又和胶州营势不两立。山东的青壮和适合地兵源,差不多到了个极限,如果继续征兵的话,恐怕就要影响生产。
革左五营的那些青壮还有老兵,有在军事组织中的经历,又不会影响山东地生产劳力,都是没什么牵挂的的光棍汉,正是最合适的兵源。
胶州营扩军在即。每名相关的将领都是睁大了双眼。准备让自己的军队扩大,现在有这革左五营投降。估算下,最起码有五万到六万可供挑选的兵源,至于剩下的那些老弱,可以在凤阳府地大批荒废的田地上耕种,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降兵中的兵源和劳力,对李孟来说,这本是战后的红利,可如今却送上门来了,李孟在现代,小时候曾经去偷过玉米棒子,自己烧着吃,觉得无比香甜,可家里自己种的味道却完全不同。
眼下这些红利,也没有让李孟感觉到如何的兴奋,只是沉思了一会,招呼后面侍立的袁文宏,开口说道:
“备纸笔纪录,参将陈六接受革左五营地投诚,但双方军队仍然保持现状,不接触,对外仍然声称正在交战。另外,本帅看信上只提到老回回、乱世王、改世王三人地名字,左金王和革里眼呢,若是不能全师来投,那就坚决不能受降。”
袁文宏运笔如飞,在那里记录,李孟站起来走了几步,回头又是开口说道:
“即便是革左五营上下统一了意见,我方答应受降,但革左五营之中一切都应保密,留驻原地不动,切记,这是我方受降的条件,要不然仍不停战,陈六、马罡,在本帅下一步地军令到达之前,仍要把革左五营视为敌人,若有接近,要毫不留情的痛击。”
李孟说完点头说了句“封起来”,袁文宏连忙拿起文章,吹了几口气就要封火漆快马发出,不过李孟随即又是止住,沉吟着低声说道:
“不急在这一天,先派人给公孙先生送去,晚上确定之后再议。”
那边领命,李孟顿了下又开始下了第二道命令:
“立刻给各军发令,驻扎在东昌府的五个营,调驻扎和兖州府接壤处的两个营去归德府驻扎,兖州军要备足船只,随时准备顺着漕运运河去往河南和南直隶,调登州军入青州,待大军南下,补防济南及东昌。另,各处武装盐丁,此时应全神戒备,镇压地方,务求山东地面安定,这些命令即刻抄送封装,加急快马发出,不得耽搁!”
李孟扭头看看一边的汤二和王海,这两人都是满脸的兴奋之色。都是站起,李孟笑着开口说道:
“闲了这么久,就要打仗了,回去整备你们的兵马,时刻听令,准备出发!”
两人轰然听命。
到这校场的时候,天色颇为的清朗,此时已经是乌云密布。天地间黑压压的,风雨欲来……
刘良佐当年在闯王麾下地时候,也被称为是一员猛将,敢冲敢打,不过自从被官军招安之后,人就变得差了口气。
九月初的时候,总兵黄得功在前面受挫,前冲作战这么久。南京镇守太监卢九德也是要轮换休息,让刘良佐上前代替。
黄得功和刘良佐矛盾很深,让刘良佐去代替,那真是满心的不情愿,这次指挥他们的可不是文官。若是文官,命令还可以不听,但太监卢九德可是眼里不进沙子的精明人物,手上又有部队。
这命令下达。要不是不遵从,卢九德的南京禁军直接就是杀过来了,花马刘不情愿归不情愿,还是领着大军前出。
他的部下将近六成是当年闯营一同投降过来的人马,可这些年地烧杀抢掠横行不法,早就是把他们的战斗力和勇气消耗的干干净净。
左金王和乱世王两人现在是没有什么算计了,合力一起,向前不退。黄得功就是被他们打的吃亏后退,这刘良佐转到这个方向,第一次会战就是吃了大亏,直接被打了回去,而且这战场选择的也很不合适,要想回寿州附近的大营还有很远的距离。
刘良佐这么一退,全营上下心都凉了,谁都知道。要是这么跑下去。革左五营的劲卒在背后这么一追,恐怕整个部队就要溃退。当时这刘良佐都是有了转身投降地心思,要是部队垮了,就算是自己跑回去也是一无所有。
不如投降保全部队,找机会再看看风色,这年头,有军队就有荣华富贵,保存实力才是第一的道理。
谁想到刘良佐带着手下的部队跑了几里路之后,发现对方没有追上来,双方都是打了这么多年仗的老军伍,什么时候追击还都是判断的清楚,天知道革左五营这两个营为什么这么古怪。
这一打就知道不是对手,还是找个市镇屯驻下去,守个几天,然后等后面地友军过来轮换吧。
又一次逼退了官兵,作为前锋的左金王刘希尧和乱世王魏小北率领的队伍,总算是松了口气,可以休整几天。
革左五营此时倒是团结的很,毕竟是生死存亡地时候,彼此帮扶求援,这时候才有所谓一体的模样,左金王刘希尧听着下面亲兵报上来的伤亡数字,哭都哭不出来,老底子不断的消耗,现在倒还是能撑过去,可以后怎么办。
这时候军帐外面有亲兵通报,说是相邻营地的乱世王魏小北来想请,那边准备了酒宴,请左金王一同。
魏小北是土豪出身,对这饮食穿着一向是讲究,自从跟着革左五营起事之后,这吃穿用度上比起从前还要奢侈几分。
其余几营的首领,不管什么出身,都是喜欢去魏小北那边,到了今天这个地位,比从前比下面的人奢靡些也是应该的。
听到那边约请,这左金王刘希尧没有什么迟疑立刻就答应了下来,大战辛苦,不知道有没有明天,及时行乐才是应该做地。
按照从前的规矩,在这边简单交代几句,带着几十人的护卫骑马就过去了,自从和淮扬军打过之后,南直隶的兵马也就是那么回事,革左五营虽然是在僵持,却始终没有感觉到太大的压力。
去往乱世王的营中,魏小北那边酒宴女乐早就是准备好,客客气气的迎接了进去,双方在大帐里面好好的放浪形骸,等到狂欢结束,又有人端上小菜和甜酒,宾主慢悠悠地细品闲聊,这称之为醒酒茶。
“刘大哥,咱们到今天这个地步到底是为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大战连连,让这些人都是有些心灰意冷,闲谈地时候,常常都是说些回忆和感慨的话语,魏小北起了话头,刘希尧斜靠在帐篷边上,喝了一口酒。慢悠悠地说道:
“当初是为了活命吃饱,现在则是想着讨个富贵……”
话说了一半,那边魏小北却开口骂道:
“都是一起闹腾,他李闯的命就这么好,听说扫平汝宁府和南阳府之后,他就要称王建制了,跟着刘宗敏、郝摇旗那帮人都是要跟着发达了,娘的。咱们却在这里晃荡,想过去都过去不得!”
刘希尧也是长叹一声,一时间帐中相对无言,半响,魏小北又是开口说道:
“小弟想,跟着闯王算是图个出身,修个正果,今天咱们打的那刘良佐。当日在闯营地时候不比咱们强多少,可如今也是个总兵官的功名,我想这也算是修成个正果。”
这话说完,刘希尧一翻身从地上的毛毡上滚了起来,盯着不远处的魏小北。魏小北怀中搂着个吓得浑身发抖的女子,悠然的继续说道:
“咱们兄弟们既然投不成闯王,那投奔官兵不也是一样的吗,这些日子咱们太急了。很多事情没有想明白。”
刘希尧不管在什么时候兵器都是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即便是在狂欢地时候,魏小北这话已经是说的很明白了,左金王刘希尧一把抓过边上的大刀,缓缓的站了起来,盯着对面的魏小北开口问道:
“老刘我全家都是死在官府的手中,那是势不两立,要我老刘去投官狗。那是万万不能,魏小北,咱劝你不要糊涂,老回回、革里眼那边可不会答应,别看两边都是官狗的兵马,先灭了你还是绰绰有余。”
魏小北推开边上的女人,光着上身就那么坐在那里,嘿嘿笑着说道:
“刘老哥。今日我请你。老回回那边请革里眼,话说到这里你还不明白吗。小弟知道你不愿意招安,不过一起多年,总要给你条出路,要不就一起跟着小弟去招安,要不就什么就不要说了。”
“老三!!老三!!”
刘希尧扯着嗓子喊了几声,帐外却没有一点地回音,魏小北摇摇头,无奈的说道:
“刘老哥,这可是我的大营啊,你在想什么呢?进来吧,送刘大哥上路!”
话音未落,十几名大汉已经是走入帐中,手持兵器朝着刘希尧围了过去……
南京镇守太监卢九德那边差不多是在三天后才知道的消息,左金王刘希尧在乱世王营中被杀,革里眼贺一龙小心戒备,从老回回和改世王设的局中跑了出来,但回不去自己地军营,只能是带着几百亲随朝着北面逃走。
革里眼和左金王的部队发生了小规模的哗变,不过很快就被镇压了下去,革左五营整体的兵力变化不大。
太监卢九德那边还以为至此革左五营就要溃散,不复成军,谁想到小规模地变乱之后,革左五营依旧是屯驻在原地不动,和官军森然对峙。
局面没有任何的变化。
汝宁府汝州城,号称是仅次于开封、洛阳的河南第三大城,朱仙镇大败之后,杨文岳和虎大威都是在城中,而左良玉早就是带着残部去往湖广的襄阳,杨文岳虽然被朝廷剥夺官职等待弹劾,可经营日久,手下的保定兵马和川兵还是愿意跟随于他。
本来想在汝州城中喘息恢复些日子,然后再图出路,没想到李、罗联军来的好快,马上就是跑不了了。
几十万大军把汝州城团团围住,城内的各军在此绝境之中,只得是分兵各自守卫一面,杨文岳率军据守城西,虎大威率领保定兵守城东,而监军孔贞会率川兵守卫城南,剩余一面由城内的乡兵守卫。
李、罗联军地攻城战在凌晨时分打响,到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分,杨文岳在城墙上呆呆的看着下面的流民大军。
这流民大军几乎是望不到边际,火炮、云梯、橹车、撞车各种重型的攻城武器数量繁多,城头上不时响起惨叫声,这不知道是被城下的炮弹打中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城上的官兵器械则是简陋异常,很多都是直接把门板木板什么的拆下来作为防备地工事,火器和大弩也都是发射缓慢。
要是单纯看着武器和装备,到底是谁是官兵。谁是贼兵恐怕真是要颠倒。
“杨大人,快下去躲避,这边危险……”
在杨文岳身后有几个亲兵在那里紧张地喊道,一名亲兵头目甚至着急的准备伸手搀扶,手一碰到杨文岳,一直是在那里发呆地杨文岳猛然间暴怒起来,转身狠狠的扇了那亲兵头目一耳光,好像是发疯一样的大吼道:
“去城内躲避。汝州就能守住了吗,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滚开,滚!!”
喊完了之后,杨文岳又是衰颓了下去,人佝偻着好像是老了十岁一般,放缓了语气开口说道:
“等城破的时候,你们换上百姓的衣服。还能逃得性命。”
这些亲兵在四川时候就跟着杨文岳,听到自己主人这么说话,几个人已经是带了哭腔“老爷,咱们一起走吧…...”
杨文岳惨笑一声,涩声说道:
“跑了这么久。老夫今天就死在汝州吧,也算是以身殉国。”
话还没有说完,城下大呼,城上轰动。一时间乱成一团,只听得城上有人大声哭叫道:
“虎总兵被炮打杀了,虎总兵被炮打杀了。”
虎大威在城楼上督促守城,结果好死不死的被闯营地设在城下的火炮打个正着,偌大一个铁球砸上,当即是粉身碎骨。
在大战之中大将身死,这是最打击士气的事情,本来几十万流民大军围城进攻。城内是完全的弱势,所谓的守御,不过是尽人事知天命,拼他一下罢了,人人知道这城肯定要破,只不过早破晚破罢了。
保定总兵虎大威被炮打杀,城上城下汝州官兵最后一丝的勇气也是消失殆尽,方才勉强还能顶得住。现在完全是放弃了。
李、罗联军的士兵开始大批大批的顺着云梯爬上城头。看着这一切,杨文岳反倒是嘿嘿笑出声来。抖抖衣袖,施施然地从城头走了下去。
走下城头,官兵,平民都是乱成了一团,每个人都想逃跑,可整个汝州城都被人团团围住,跑又能去哪里跑,不过是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罢了。
杨文岳身边被几名忠心的亲兵环绕着,很是悠闲自得的走在街头,汝州街头的这番末日景象,杨文岳却用难得的悠闲心情来看这一切,好像是再看大戏一般,尽管他也是戏中地角色,还是个悲剧人物。
他要走回自己的住处,可看着前面十几个穿着华贵服饰的人物跌跌撞撞的朝这里走来,其中一人看见杨文岳慢悠悠地走着,顿时是冲过来。
为首的人气急败坏的说道:
“杨大人,崇王千岁让小的来请大人,请大人派兵去护卫王爷千岁和王府上下。”
汝州城内也有大明的第一等藩王,一字亲王崇王,保定兵和川兵缺饷,杨文岳和监军孔贞会去崇王府请求崇王拿出银子发饷,不过崇王却毫不犹豫的拒绝,说是辛苦积攒钱财这么多年,怎么能花在这等无谓的粗事上。
说起来这种事情,倒是大明藩王的共性,要钱不要命,从福王开始,没有一个人吸取教训。
这过来地人正是崇王府的管家,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杨文岳却悠然自得,笑着说道:
“崇王是朱家血裔,这天下都是他家的,眼下城破,崇王也要拿出个典范,与城携亡吧!!”
说完之后,杨文岳哈哈大笑,不管不顾的继续朝着城内的住处走去,城内的呼喊又是变得巨大起来,登城而上的流民士兵们已经是打开了城池,城外地流民士兵一拥而入,城内地官兵丝毫没有抵抗的勇气,或者是窜入民家,或者是跪地投降。
杨文岳压根不理会身后地这等巨变,不紧不慢的迈着方步,进城的流民士兵已经是注意到了这奇怪的人,朝着这边追了过来,杨文岳的亲兵护卫早就是心生死志,对视一眼,朝着那些流民追兵冲过去,但人数悬殊,怎么能挡住。
“汝州完了,这天下完了,大明完了!!”
杨文岳一直没有回头,喃喃的自言自语,老泪纵横,闯营士卒已经是跑到他身后……
崇祯十五年九月二十五,流贼攻汝州,一日城破,前保定总督杨文岳被执不降被杀,保定总兵虎大威、监军孔贞会战死,崇王阖府自焚而死。
黄河南,中原腹心地,除开封外,全无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