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天下之事 前倨后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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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七章 天下之事 前倨后恭

    崇祯十三年,二月,关外盛京,西暖阁。

    十几身着华服之人围在一张大桌子跟前,都是低头凝视,虽然才黄昏,可室内还是点燃了牛油大烛,照得屋内如同白昼正午一般。

    “陛下,咱们在明人的地盘上已经是抢到了足够的金银人口,足够咱们女真人几辈子都可以好好过日子了,明人的兵马也被咱们打怕,为什么不享福呢?”

    说话的这个人身材高大,虽然是虬髯盘绕,可仔细看实际上年龄却很是年轻,在这屋中众人里面他地位虽然不高,可是说话却毫不在乎。

    “多铎,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大清国的事情,只有陛下才能定主意,你在哪里抢什么。”

    站在多铎身边的一名年轻人呵斥说道,这人穿着和硕亲王袍服,面目俊朗,在屋中这些人之中显得很是扎眼,呵斥完之后,温和恭顺的看着站在上首的崇德皇帝——后世一般都叫做清太宗皇太极,这崇德皇帝单看外表,远没有屋子里面其他满洲亲王贝勒一般的剽悍健壮,只是身形胖大,细眉细眼的,平时耷拉着眼皮,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听到那名年轻人的呵斥,他没有抬头,却还是凝视着桌面,那里铺着大明的疆域地图,上面用汉蒙文字标注着一个个行省,府县,大好的江山。

    “多尔衮,你在那里学的这些虚礼玩意,听着心烦,说说,你怎么想的?”

    “陛下天纵聪明,陛下拿主意,臣下就照着做失了,大清已经是占据关外之地,朝鲜和蒙古都是归附于我,旗丁勇悍无双,金银粮食人口都不缺少,在祖宗留下的好地方享安享富贵也可,入关…….”

    听着多尔衮圆滑中庸的话语,皇太极的眉头渐渐皱起来,不过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是集中在那幅地图上,突然听到“扑通”一声,众人都是被惊动,皇太极侧身一望,有些奇怪的问道:

    “范先生,这是为何?”

    地面上那位书生模样的中年人连磕了几个响头,用力巨大,额头见血,言辞恳切的说道:

    “陛下,天命在我大清,不取则有伤天理民心,陛下,早下决断,伐明取天下啊!”

    如今的关外,女真满人的地位远远高于汉人,称呼为猪狗,残杀强夺,处境稍微好些的是汉八旗,因为他们的战力和火器技术,对满清女真来说,是个相当重要的补充部分,这也是孔有德、尚可喜等人被封王的原因。

    清国中的汉人地位,武人又远远的高于文人,眼下的满清八旗还只是一个蛮族的军事集团,战争是第一要务。

    在这样的形势下,能在满清皇族亲贵的合议之中出现,并且敢于以这种态度死谏的汉族文人,也只有一个人,被皇太极称为先生的满清内秘书院大学士范文程,此时数一数二的大汉奸。

    皇太极实际上早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范文程这一跪不过是烘托下气氛,让皇太极有个发挥的机会而已,只是这一跪,更是得到皇太极的欢心。

    在崇祯十三年之前,满清的亲贵之中还有争论,一方是觉得关外土地广阔,满清武力强盛,在大明劫掠了无数的金银男女,在白山黑水之间安享富贵才是正路子,另一方则是认为大清崛起,武功强盛无双,而大明内乱纷纷,南边的大好山河,是熟透了的果实,这花花江山也该轮到满人去坐坐。

    随着蒙古、朝鲜,大明辽镇的抵抗都已经被渐渐扫平,清军已经有了一个稳定的后方,要考虑下一步大方向。

    在这次合议之中,满清的亲王大将们终于是统一了思想,合力向南,攻击大明。皇太极的意见自然是攻明,不过之所以能这样顺利的达成合议,范文程的惺惺作态也是重要的因素之一。

    同是崇祯十三年二月,在太平县玛瑙山,四川参将张令、陕西总督郑崇俭、总兵左良玉,以及其他将领,率领大明官军,四面合围张献忠部,杨嗣昌在襄阳大会诸军,督师向前。这等督促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张献忠虽然恢复了一定的元气,可根本没有想到明军突然拿出这么大的决心来打包围站,准备有些不足。

    四面合击之下,阵脚大乱,几万兵马被官兵彻底击溃,亲信将领和军师或者是战死,或者是被俘,张献忠比起当日间在潼关被伏击的李自成运气稍微好一些,他还来得及带着一千多骑兵突围,仓惶逃窜。

    而据此不远的曹操罗汝才六营,却盛情款待督师杨嗣昌派来的使者冷冰道人姚宗中,罗汝才对被招抚始终是保有一定的幻想,之所以从房县重新起兵造反,不过想和在朝廷的讨价还价之中拿到个较好的价码而已。

    本来闯王李自成率领千辛万苦收罗起来的一千余人和罗汝才互为犄角,但是对罗汝才这种犹豫不定的态度极为的反感,而且罗汝才和明军的使者勾勾搭搭,也让李自成感觉到危险,索性是带着部队退到了巫巴一带的鱼腹山区。

    督师杨嗣昌当年就是围剿陕西乱军起家,在朝堂之上一力的主张招抚,真正到第一线之后,还真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张献忠手下的托天王就率领手下出降,这也是张献忠大败的原因之一。

    二月份的巴东山区,还是颇为的寒冷,可在深山之中的闯王营地,士兵们身上的衣服大多是单衫,衣服还都是破破烂烂。

    闯王的手下士兵们在这几个月的时间之中,是一直在逃亡,一直是打败仗,军心士气都已经是降到了低点,在山上营地,各个无精打采的或坐或卧,看着中心空地处。

    高一功所在的位置是在靠里的位置,不过他的注意力却不是看着空地处,而是时不时的拿眼睛看上风处的马匹和马匹身边的包裹,闯军一路跌跌撞撞走到现在,在深山之中的补给粮秣。

    某些情势危急的时候,也需要金银买通关卡,闯军在潼关被伏击之前已经没有多少钱了,还能支撑,全靠山东那位参将大大方方给出的五万两银子。

    高一功咬着一根草梗,觉得有些可笑,想当年几十万大军纵横五省,而今才一千多人,靠着这几万两银子撑着,一时半会还没有花完,真算是穷途末路了。

    在闯王扎营处的中心空地上,几名官兵打扮的人紧张的看着四周,尽管周围的那些衣衫褴褛的汉子们各个无精打采,可他们却知道,这些人要把自己千刀万剐,剁成肉泥,可是举手之劳。

    一名披着大氅,带着红缨毡帽的高大汉子正在厉声的说道:

    “王光恩,两军阵前不斩来使,你要是再聒噪,俺可就要坏这个规矩了!”

    看着闯王军中,也就是这高大汉子穿着还像些样子,不过仔细看,这衣服也是破烂,能有这样打扮的,自然是闯王李自成。

    被他厉声呵斥的那人,是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脸上强挤出笑容,可却难看之极。

    督师杨嗣昌手中的大部分兵力都是用来追剿张献忠,以及布置对罗汝才的攻势,没有余力对付闯王,而且他觉得闯王已经是被逼入绝境,不需要花费太大的心思,所以派遣王光恩入山说降。

    谁想到却被李自成骂了回来,落了个灰头土脸,督师杨嗣昌禁不住惊叹道:

    “倔强莫如闯将。”

    山东私盐的利润突然大涨,两淮盐商答应的每年一百二十万两银子,在二月初一的开年开帐之中,周扬和宁乾贵相视苦笑,心想自家的这位总兵大人果然是有非常之能,那财政上的缺口,几十万两银子的事情,居然就这么被弥补上来,说是神奇也并不夸张。

    只不过劝说自家大人省钱,他却给你找出了个花钱的道道,这实在是让人无话可说,不过也确实是不能说什么,大笔钱财入手还有什么不好的。

    从前驻扎在海州的大明官军,在海州城内和城外,都有盐商出资修建,状况较好的军营,不过胶州营却没有进驻这些营地。

    都是征发民夫,大肆的修建,这些银钱两淮盐商按照规矩都是主动提出负担,对这一点,胶州营倒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

    驻扎的位置,海州城下自然是最好最容易控制的地方,不过李孟却要求放在临洪镇和高桥这两处地方,距离海州有一定距离的市镇。

    从各处调集的兵丁开始进驻在海州、沭阳一带,带兵的张江被提拔到出镇一方的大将,心中激动自不必言,本以为来到淮北,各项制度都是按照山东胶州营的一应体制进行,自己这边遵守照办就是了。

    谁想到到了这边却有很大的不同,首先,有军营的地方必然有灵山商行的店铺开设,即便那些地方开设店铺只能是赔钱,再者,各个军营之中,都有些不知道来历如何的新兵塞入,都是些胶州营系统内颇有名望的士绅名望,甚至还有周扬和宁乾贵,出面劝说,让这些新兵加入淮北军。

    这要是在大明其他军中,是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好好的孩子,让他去当兵干什么,那不是把孩子朝着绝路上逼迫吗,在胶州营中则是非常不合体制的,没有经过训练和担保的士兵进入军营,相关的责任人都要被处罚。

    山东总兵李孟从来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这等不合规矩的体例的事情必然会早到重罚。张江刚刚到这个位置上,行事更加的小心谨慎,生怕办了什么错事,可派人写信把这些事一五一十的说给李孟听之后。

    出乎他意料的是,山东总兵李孟居然是全部应允下来,这让他真是有些糊涂,但上面发话,自然是全部照办。

    而且还有个小规模的亲兵队轮换制度,在淮北诸军,千总和以上的军将,身边的亲兵要和兖州军进行轮换。

    好在胶州营的亲兵绝大部分是军官预备队,并不是军将身边的精锐核心部队,这等轮换倒也是不会影响什么,可胶州营之中最讲究的就是规矩二字,这些事情都是违反常规的,但李孟却完全的允许,让张江真是糊涂无比。

    因为即将调拨外省,所以张江有了个难得的假期,让他回灵山卫所去和家人团聚,一人在胶州营中作了千总,这已经是光荣无比的事情,又要去淮北做都司,官衔虽然不高,可谁都知道这可是想当四大将之中的人物,更是尊荣。

    训练马军的老军户张林可真是脸上有光,自家侄子有这样的成就,还不全是他教导有方,反正这些老军户凡是和胶州营相关的,现在都已经是大户人家,场面阔的很,张江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种地军户,所谓的弓马之事都是张林来教导,这些糊涂的事情,自然也是拿来询问。

    老军户张林有这灵山卫所居民中难得的见识和灵活,听到张江叙述完毕之后,在那里哈哈的笑了半天,然后开口笑着说道:

    “这些事情,高官大将要做倒也是正常,李总兵做了不过是正常,若是不做,反倒是让人惊诧,孩子,跟着李大人拼命,将来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

    老军户的这一番感慨,却丝毫没有回答张江的任何疑问,不过接下来的话就分析明白了。

    “海州城是什么地方,那是两淮盐商的腹心之地,出产淮盐的所在,你去那边镇守,大兵临境,那就是那些盐商的爷爷,他们肯定要恭恭敬敬的奉承着你,到时候金银女子,一定是大批大批的送上门来。”

    听到这句话,张江挠挠头,嘿嘿笑了几声,张江这个人年纪不大,很是单纯,行军打仗这些事情很是精熟,其他方面就不那么了解,听到自家叔叔描述,觉得这前景很是不错,禁不住笑出声来。

    张林看到自家侄子傻笑,放下酒杯,照着他后脑勺就一巴掌,怒喝道:

    “你小子还傻笑,大祸临头都不知道吗?”

    一巴掌顿时是把张江扇的愣住,张林沉声的说道:

    “你拿了金银女子,那到时候盐商让你做什么,你拿人家的手短,说话还能硬气吗,胶州营的体例里面,你收了钱也是大罪,那些盐商肯定是拿住你的把柄,你今后如何做。你以为老夫想到的,那李总兵就想不到吗?”

    张江听的身上有些发寒,伸手抹了把汗,老军户张林脸色变得极为严肃,开口冷声说道:

    “外面灵山商行的店铺那是盯着你军营内可有什么异动,那些说情进你军营的士兵是安插的探子,至于那些亲兵轮换,那是等你不听话的时候,砍你脑袋的!”

    张林把桌子上的一杯酒一饮而尽,又是说道:

    “这还是明面上咱能看到的,暗地里,李总兵还不知道设置了多少防范的手段,昨日我听游击陈六他舅舅说,兖州军驻防的地方向南移动,更换了驻扎的州县,那里向来是太平地面,为什么要动大军,我看,就是为了防备你!”

    这话刚说完,坐在炕上的张江“啊”的一声惊叫从炕上跳了下去,张皇的左看右看,显然是惊慌到了极处,谁想到这升迁之中居然有这样的杀机,正不知所措间,张林拿起手中的筷子就丢了过来,开口训斥道:

    “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你现在也是领几千大兵的将领,怎么跟个炸毛的孩子一样,滚回来!”

    “老叔,咱不去不行吗,跟在大帅身边,出去打仗拼命,就算是掉脑袋也没有这般担惊受怕。”

    “混帐东西,你就看到这险处了,咱们灵山卫所除却李总兵和身边那四个亲信弟兄之外,有多少到你这地位的,眼下是四个军,一共三十个千总,咱们灵山卫所出身的一共十七个,就一个做到分镇大将的位置,方才老叔说的是你提防的,你要小心谨慎的做,那就是一方的大将,老叔给你那些不敢做的说明白了,去了淮北,凡事都听李总兵的,对那些盐商要离远点,把下面人的军纪约束住,这就保你平安,将来无忧。”

    说了这么多,张林忍不住嘿嘿的笑了几声,指点着张江说道:

    “这是大好事,给你爹娘和老叔脸上增光,要不然,张灯结彩,大放鞭炮是为了甚么!”

    听到这些话的张江深自警惕,来到海州之后,还真是不出张林意料,实际上所有人都预料到了,海州盐商马上是派人过来百般的拉拢,不过全都被张江拒之门外。

    崇祯十三年的春节,莱芜城的矿监丁旭又给京师司礼监秉笔大太监王承恩送了一笔厚礼,不过送完这批礼物之后,他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了,送的这礼物虽说花钱不多,可却不是铁矿的出产了,而是他自己的积蓄。

    铁矿已经停了这么久,铁业买卖的收入早就是消失,平时分出四成给王承恩这个制度却不能轻易改变,矿监丁旭本就是把钱财看的比性命还要重要,可王承恩的钱却不能不送,要不然什么都没有了。

    眼见着在莱芜城冶铁所各个工坊的附近,灵山商行所属的铁匠铺子大批大批的建了起来,实际上这就是所谓的胶州营兵器制造局,而且丁旭也知道莱芜附近的许多小铁矿已经是悄悄开工,私下里和胶州营做起了买卖。

    但矿监丁旭没有丝毫的办法,因为在崇祯十二年的十二月,由山东巡抚衙门出面,把原来驻扎在莱芜的千余兵马调到登州府城去戍守水门,而莱芜城的守卫任务,有胶州营来接防。

    别说是守城的军兵,就连莱芜县令身边的衙役捕快,都被完全换了一批人,对这些人的来历,丁旭隐约间有些耳闻,叫什么盐丁。

    此时的莱芜城中,拿刀拿枪的武人都是胶州营直属的武力,矿监丁旭的生死已经是被对方操持在手上,哪还敢对对方的作为发表什么意见。

    莱芜冶铁所的大使原本对矿监丁旭的命令是死心塌地,但现在来往也渐渐的变少了,每天朝着外面灵山商行开设的铁匠铺子里面跑,矿监丁旭也知道,这名大使本来贫寒了几天,这些日子又是抖了起来。

    矿监丁旭一直是在算计着自己的钱还能给王承恩送几次,没银子送了,搞不好就要被召回京师皇宫中做个苦差事,丁旭也琢磨着,索性是送一次大的,请求调往其他的地方做镇守,也比被圈在这地方受活罪强。

    他是这么想,可形势却愈发的让他绝望了,驻守莱芜城的士兵们以近日有奸人出没的理由,把矿监衙门完全的包围了起来,美其名曰“保护”。

    衙门里面的仆人家丁出去采买食物可以,但都有人贴身跟随,不得离开莱芜城,矿监丁旭尝试着朝外面送了几封信,不过都是石沉大海,毫无消息。

    伺候丁旭的仆人家丁们也都是觉得大事不好,可眼前这局面颇为的窘迫,他们就算是想要跑,外面守卫的士兵也绝不答应,都是给塞了回来。

    丁旭到现在,已经是完全的绝望了,当日出京的时候,曾有宫内的老宦官给他一包毒药,说出镇一方,难免会遇见些风波,若是运气不好,需要受刑濒死的时候,没勇气受刑,直接是服药给自己个痛快。

    干脆利索的挨刀倒也痛快,可城外的胶州营迟迟不动手,这就让人尴尬了,没有逼到那个份上,丁旭还真没有勇气服药。

    一直拖到了崇祯十三年的二月底,兵器制造局的主事孙和斗和郭栋主动来到了莱芜矿监衙门,求见丁旭。

    接到下人通报的丁旭长叹一声,却也是无可奈何,伸手去摸口袋中的毒药纸包,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纸包不知道何处去了。

    胶州营未免是欺人太甚,逼得人活不下去,怎么死也死不得了?

    毒药包在身上的时候,人还有一股硬气,觉得只要是胶州营逼上门来,就立刻死给他们看,到时候,皇帝的家奴死在莱芜城,而且还是不明不白的死掉,镇守山东的总兵李孟肯定要背上责任。

    不过也就是这么一想罢了,宦官行事总是容易极端,钻进牛角尖之后,人难免就要想偏激了。

    可这也就是一股气而已,摸着腰间的毒药包消失,这股气顿时是消失无踪,而且这毒药包每天就是放在衣服里面,每天只有睡觉的时候才离开身边,居然消失了,能做这件事情的肯定是贴身的仆人了。

    想到这里,矿监丁旭看着院子里面因为胶州营上门拜访而有些惊慌的家仆们,觉得每个人神情都是鬼鬼祟祟的,心里有鬼的模样。

    丁旭心想自己要是上吊或者自刎,或许马上就有人来阻止,一边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一边战战兢兢的走出门去。

    说起来情境不同,人的状态也是不同,当日间,胶州营的兵马在莱芜城大开杀戒,抓住那些江湖匪盗当场处斩之后,矿监丁旭压根没有觉得怎么恐惧,反倒是怒气填膺,准备动用自己的后台。

    而今胶州营的代表客客气气的求见,时过境迁,矿监丁旭却觉得恐惧异常,只觉末日将至,大难临头。

    目前矿监丁旭的宅邸周围全是胶州营的官兵,每日里的生活如同软禁,不知道山东总兵李孟要如何处置自己,心中惴惴,忐忑不安。这个不见的拒绝,却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来了。

    只能是简单的收拾了下,惊惧不安的丁旭来到了矿监衙门的正堂,看见三名客人在堂上等候,一名灵山商行派驻在此处的掌柜,这是经常见到和自己讨价还价的。

    还有两位却是穿着长衫的粗豪汉子,尽管身上的衣服有些士人模样,可脸庞和手上都有些烟熏火燎的痕迹,和铁匠没有区别。

    矿监丁旭一进正堂,那边灵山商行的掌柜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笑着做了个大揖,开口祝贺说道:

    “恭喜丁公公了,大喜的事情啊!”

    眼下闹成这个局面了,矿监丁旭实在看不到喜从何来,只是僵硬的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那掌柜倒是不见外,伸手介绍说道:

    “这两位都是我们灵山匠坊的统领,这位是掌柜郭栋,这位是主事公孙斗。”

    郭栋和孙和斗在外面都是以这个名义来应对外人,孙和斗虽然是满腹才学的读书人,可一幅粗豪外表,每日间又都是在匠坊炼炉的第一线工作,烟熏火燎也没法注意仪表,误会的可不光是丁太监一人。

    那掌柜高抬手介绍完郭、孙两人,然后低手指向丁太监,笑着说道:

    “郭掌柜,公孙先生,这位公公就是咱们常说起的莱芜冶铁所丁公公。”

    看到这掌柜的模样,矿监丁旭心中气苦,这掌柜的介绍时候,把那掌柜和主事看的天大,而把自己不太当回事,两个出力的头目,有什么可看重的。

    可那两人听到介绍,都是客气的站了起来,拱手为礼,真真是没有王法了,平民百姓匠户出身的人居然敢跟自己这个监守一方的太监平礼相见,矿监丁旭心中虽然愤怒,但还是挤出笑容也是抱拳回礼。

    那名“公孙主事”的表现有些奇怪,听到自己是这冶铁所的矿监,见礼之后并没有坐下,反倒是兴致勃勃的说道:

    “这些日子在莱芜附近游历,看着各处铁矿,冶铁炉和山势水道结合的很是周全,既可以方便煤炭木材进出,又不阻拦铁矿铁货的运出,这各处的匠坊很是整洁,工具分门别类,在下也去过大明的许多矿山冶炼之处,做的最好的,还要说这莱芜冶铁所。”

    战战兢兢,心情忐忑的丁旭听见对方的这番话,尽管知道场合不对,可心中还是油然而生一种自豪的心情,那公孙主事又在哪里说道“冶铁所的大使讲,这都是丁公公的功劳,真是让在下佩服”,丁太监的嘴角甚至挂了个弧度,有些笑意。

    边上灵山商行的掌柜看着这场面有些不对,禁不住干咳了两声,站起来笑着说道:

    “丁公公,我家主人说了,给你两条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