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淮是后来无意间发现，四师姐并没有按照他说的，把他的凌霄剑拿去卖掉。
他站在陆晚榆房间门口，犹豫后说了句失礼，便杵着拐杖走进去，把凌霄剑取出来。
他的视线从剑柄一直扫向剑身，眸光晦暗。
“对不起。”
他轻抚剑身，声音很轻。
然后，他一个人悄悄下了山。
宗门的山路并不难走，只是晏淮的身子到底受损，走得缓慢。
到了目的地，他将凌霄剑放在柜台上，“我的佩剑能换多少灵石？”
又来一个梵云宗弟子！
不过看不太出来他身上的灵气，估计是个学艺不精的外门弟子。
上次虞知知的灵符被掌柜高价卖出。
这会儿晏淮送来的，又是一把二品佩剑，掌柜脸上都要笑出花来了，“这是你们师兄师姐让你拿来卖掉的吧。”
他端详凌霄剑，然后说道：“仙君，我们明人不说暗话，这把剑倒是不错。不过到底只是二品灵剑，再加上剑身有许多划痕破损，我还得让炼器师修一修……”
“这样吧，看在你们梵云宗经常关照小店生意的份上，三万下品灵石，如何？”
凌霄剑是师尊当年花十万灵石买下来的。
师尊说，等到自己突破金丹的时候，他就去寻一把更好的佩剑送给自己。
可晏淮一直都觉得，凌霄剑就是最好的，师尊送的就是最好的。
晏淮苦涩闭眸，远一点的地方虽然还有许多灵器铺，但不得不说，这一家的确是给钱最多的了。
其他的只会少不会多。
“好。”晏淮的手缓缓从凌霄剑上松开。
似乎看出来晏淮面色不舍，掌柜好心肠说道：“一般刚到我们手上的灵器，都不会立马就卖出去，还得进行检查修护。所以，如果你也后悔了，或许也能让你们那叫虞知知的师姐来将佩剑买回去。”
“上一次她就用一张灵符把一块琴佩买回去了。”
“琴佩？”晏淮微微一愣。
“对，是一块雕刻了一只凤凰的琴佩，很精致，现在我还觉得有点儿可惜呢。”掌柜笑着说道。
晏淮一下就知道，是四师姐把自己的琴佩拿来卖掉了。
然后……师姐又把琴佩买回去了？
他讷讷接过掌柜递过来的、装好了三万零食的芥子袋。
灵石装入芥子袋后，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的重量，但晏淮就是觉得芥子袋沉重。
对晏淮来说，里面装的不仅仅是三万灵石。
还是师尊的心意。
和他曾经的梦想。
晏淮把芥子袋放好，然后返程回宗门。
他很想去问问四师姐这件事情。
但是四师姐还在闭关。
至于三师姐……
他感觉自己就算问了，三师姐也不会承认的。
晏淮思绪发散。
夜色逐渐降临，但这条上山的路他走了无数遍，就算是闭着眼睛走，也能走回去。
走了一个时辰，晏淮并未打算歇息。
他更想早点回去把灵石给三师姐，让她去买想要的炼器材料。
若是别的剑修忽然要炼器，晏淮会觉得那人不知所谓。
但如果那个剑修是三师姐，晏淮会选择相信她。
正缓步上山，就听见树叶响动有些异常。
晏淮神情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漆黑的眸子更加晦暗，脚下步伐加快。
但一个没了修为的人，哪里能快得过几个修士。
他手里的拐杖瞬间从中间断裂。
好在晏淮一直有所防备，并没有因为拐杖断裂而倒下。
他冷着脸抬起头。
陈霖四人就站在他的面前。
陈霖嚷嚷，“没想到你一个废物还敢独自下山。”
被一口一个“废物”地喊着，晏淮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心境发生了变化。
以前他每次听到这个称呼，纵然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却还是会不断滋生恨意杀意。
但现在不会了。
他甚至觉得这些人说的语气还没三师姐来得到位。
简直是不痛不痒的。
若说晏淮之前其实还很不明白师姐为什么一定要当恶人，说那些不太好听的话。
那么现在，晏淮似乎可以理解了。
师姐实在磨砺他的心性与意志，让他对这些伤人的话脱敏。
只要他听习惯了，自然不会把这些话当回事。
师姐用心良苦！
晏淮毫不在意地抬睫，“你们想做什么？杀我吗？”
陈霖：“……”
梵云宗弟子有病吧！
动不动就“那怎么办，你杀了我吧”“杀我吗”！
神经病啊！
“我们是来讨债的。”陈霖瞪着眼珠子，把一本账本丢过去，“这些年你们梵云宗借我们明月宗的灵石，该还了吧。”
晏淮握了握拳头，又松开，将地上的账本捡起来。
直接看到汇总的灵石数量，漆黑的眼底顿时浮现几分愤怒，“三十万灵石？你当我梵云宗都是傻子吗？”
这些年来，他们省吃俭用，不管是弟子们私下借的，还是以宗门名义借的，加起来也不可能超过一万灵石！
更别说，他们每年都会用下发的资源来还！
而今年……
因为大家都看出来明月宗的态度了，所以弟子们基本都不怎么问明月宗借灵石了。
加起来估计欠的就是几十颗。
陈霖身后一个弟子眼珠子一转：“灵石是小，难道你以为你们弟子来蹭我们宗门的课不需要付酬劳吗？更别说你们还厚着脸皮来吸收灵气呢！这哪一桩不需要灵石？”
陈霖立马赞赏地看了一眼说话的弟子。
晏淮神色沉郁，“当年你们明月宗靠着梵云宗……”
“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们还提呢？要不是看在你们师祖的份上，我们才不会管你们死活，更别说给你们蹭资源、借灵石了。”陈霖打断他的话。
接着，又说道：“我知道你们拿不出三十万灵石，但你不是刚拿你的佩剑换了三万灵石吗？先还上呗。”
“你们跟踪我。”晏淮漆黑眼底浮动一抹冷鸷。
被晏淮的眼神吓了一跳。
回过神后，陈霖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废物吓到了，顿时有些恼怒。
他从芥子袋里，将晏淮无比熟悉的凌霄剑取出来，“本来是想着去买一件灵器的，没想到刚好碰见了白师兄喜欢的凌霄剑，就买回来了。”
晏淮死死盯着陈霖和他手上的凌霄剑。
“看什么，又不是你的东西。”陈霖挑眉，嗤一声得意地说道，“赶紧把你的芥子袋拿过来，可别逼我这三个师弟出手。”
“你现在这没用的身子，万一半身不遂就不好了。”
晏淮把芥子袋往身后藏了藏。
透露的意思很明显。
他不可能将芥子袋给陈霖。
“师姐经常给你们带灵器，若要算，是你们欠明月宗的。”
“那是虞知知又蠢又贱，为了讨好我们主动送的，跟你有什么关系？”陈霖冷笑，对身后的三个弟子说道，“既然他不愿意还，那就把芥子袋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