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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娇毕竟不是真正的男子,没有男女授受不亲一说,只不过顾娇终究不大习惯与人如此亲近,当莫千雪擦完额头要去擦她脖子时被她扣住了手腕。莫千雪嗔了顾娇一眼,又抬起另一手去摘顾娇面具,也被顾娇扣住了手腕。
莫千雪本身是有武功的,可惜不及顾娇,她动不了,嗔怒道:“知道了知道了,不碰你!你自己来!”
顾娇放了手。
莫千雪翻了个白眼,鼻子一哼,将巾子扔给了顾娇。
顾娇自己擦了脖子上的汗水。
天气真热,裹了束胸更热,再戴上面具简直热上加热,万幸是莫千雪的屋子朝向好,冬暖夏凉,又置了冰盆,不然顾娇可能真的原地中暑了。
顾娇将巾子放回铜盆中,自有小丫鬟进来收了端出去。
“小五,今天早上到的荔枝还有米有?”莫千雪问。
被唤作小五的小丫鬟道:“有的有的,奴婢这就给姑娘拿来!”
不多时,小五便端了一盘冰镇荔枝入内,荔枝一个个又大又饱满,色泽红艳,仿佛刚从树上摘下李似的。
京城是不产荔枝的,都是从南部快马加鞭送过来,不仅要马速够快,还要沿途更换冰块,稍有不慎送到京城都坏了。
这是十分奢侈的水果,顾娇只在仁寿宫吃到过,听姚氏说,往年就连侯府都是很难分到这种水果的。
谁曾想一个小小的青楼就能吃上如此奢侈的水果?
顾娇看着荔枝,一时沉思没动。
“自己不吃,难道是是等我剥了给你吗?”莫千雪嘴上一哼,纤纤玉指却捏起一颗最大最红的荔枝,剥了壳喂到顾娇嘴边。
那颗剥了壳的荔枝又大又圆,白白的,弹弹的,一看就特别鲜嫩多汁。
“你自己吃。”顾娇说。
“哼!”莫千雪翻了个白眼,“我送出去的东西,扔了也不收回来!”
唉,何况和果子过不去?
顾娇无奈地拿过来,喂进嘴里吃了。
她最近有点上火,不能多吃荔枝的。
见她吃下去,莫千雪的眼底才重新有了笑意,她的右手肘撑在桌上,食指指节抵住精致的下巴,含笑看向顾娇:“公子怎么突然来找我了?是想我了么?”
顾娇拿出小本本,唰唰唰地写道:“我不是来找你的。”
莫千雪的脸唰的沉了下来,夺过她的小本本,一笔划掉那个不字,在上头写了一个就字,还在末尾加了一句——特别想你。
随后将小本本扔还给了顾娇。
顾娇:……这也行?
莫千雪挑眉道:“上次给你的穗子派上用场了吗?凶手可查到了?”
顾娇点头,又摇头。
莫千雪柳眉微蹙:“什么意思?到底是查到还是没查到?”
顾娇唰唰唰地写道:“查到一半。”
动手的是元棠,可元棠一人难以促成此事,顾娇越来越觉得他还有个帮手。
“那我就无能为力了。”莫千雪摊手,“我也是偶然听到他们谈话,捡到了其中一人的穗子而已。”
所以元棠与那人交流消息的地点是在仙乐居,仙乐居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对方要么是仙乐居的客人,要么是仙乐居内部的人。
甚至,也不排除对方就是仙乐居的主人。
顾娇唰唰唰地写道:“仙乐居的主人是谁?”
“你问居主啊?”莫千雪凑近顾娇,似笑非笑地看着顾娇,眼神里有戏谑,却也透着一丝警惕,“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顾娇写道:“好奇,随便问问,不方便说就算了。”
什么叫以退为进,这就是了。
莫千雪撇撇嘴儿,无趣地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一共只见过居主两次,还是隔着屏风,我连居主长什么都不清楚。”
堂堂花魁竟然都不知居主的庐山真面目,对方藏得可真是太深了。
顾娇想到适才莫千雪教训那位黄衣女子时说过的一句话——看在居主的份儿上,我饶你一次!
她写道:“花夕瑶与居主什么关系?”
“你还记住了那个小贱人的名字!”莫千雪直接炸毛了!
顾娇:……呃,这让她怎么接?
莫千雪气呼呼地道:“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小贱人了?”
顾娇求生欲满满地写道:她那么丑,想忘记都难。
一见顾娇说她丑,莫千雪噗嗤一声笑了,怒火瞬间荡然无存,她得意地说道:“她与居主也不算太了不起的关系,不过是曾在居主身边伺候过几日罢了。居主见她有几分姿色,便让我好生调教她。你不用担心,她以后不敢再来纠缠你了。”
顾娇点了点头。
她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居主是男人还是女人?”
莫千雪就道:“仙乐居的主人当然是女人了,难不成还是你们这些臭男人?我才不会替一个臭男人卖命!”
女人,卖命。
顾娇记住了这两条重要线索。
莫千雪这里问不出更多消息了,顾娇借口天色已晚,起身离开。
莫千雪撇撇嘴儿,眼底有着意犹未尽,但约莫是晚上另有安排,因此并未挽留顾娇。
她送顾娇下楼。
走到楼梯的转角处,她突然拉住顾娇的袖子:“好歹告诉我你姓什么。”
顾娇写道:“顾。”
“顾公子。”莫千雪喃喃着这声称呼,莞尔一笑,“还不错。”
她与顾娇路过二楼的楼梯口时,与花夕瑶不期而遇。
花夕瑶显然是有些忌惮莫千雪的,低着头,让到一边,微微行了一礼。
莫千雪冷冷地哼了一声,连个正眼都没给她,将顾娇送下了楼。
花夕瑶摸着依旧隐隐作痛的脸,眸子里怨恨流淌:“莫千雪,走着瞧,你不会一直这么走运的!”
小丫鬟迈步上前,对着花夕瑶道:“花姑娘,方才影卫来了消息,居主要回来了。”
花夕瑶眼神一亮:“我去接居主!”
小丫鬟讪讪地说:“不用,影卫说,让千雪姑娘去接。”
花夕瑶捏紧了手指,看着在仙乐居门口与顾娇含笑拜别的莫千雪,气得狠狠跺了一脚!
莫千雪,莫千雪,什么好事都是莫千雪!
-
顾娇从仙乐居出来后直接回了碧水胡同。
此时天色已晚,胡同里家家户户都闭了门,廊下挂上了灯笼,微弱的烛光将长长的小道照出一片昏黄。
顾娇来到家门口,却发现一个小团子可怜巴巴地坐在门槛上,不说话也能感觉的小身躯被一股巨大的委屈所笼罩。
顾娇走上前,轻声道:“净空?”
听到熟悉的声音,小净空猛地抬起头,哒哒哒地朝顾娇跑过来:“娇娇!”
顾娇弯下身,方便小家伙扑进自己怀中。
小净空扑进她怀里就揪住了她的衣襟,委屈得直撇嘴儿:“娇娇……”
“怎么了?”顾娇将小家伙抱了起来。
小净空的小嘴儿一瘪:“姑婆不喜欢我了。”
顾娇好笑地问道:“姑婆为什么不喜欢你了?你听谁说的?”
小净空哼道:“姐夫。”
顾娇道:“他说姑婆不喜欢你了?”
小净空摇头。
顾娇又道:“那你怎么知道姑婆不喜欢你?”
小净空委屈地说道:“顾娇给姐夫送了好多好多东西,给我都没送这么多,我还是不是姑婆最爱的小男子汉了?”
他强调了小男子汉,是因为他将顾娇摘出去了,在他心里,姑婆可以对娇娇最好,他不和娇娇吃醋。
顾娇笑了:“可是从前姑婆给你送东西的时候,姐夫也没有啊。”
小净空认真地想了想,好想是这样没错。
所以姑婆不是故意给了姐夫更多的东西,只是把从前没给的一次性补齐了?
这么想着,他的心里就平衡了。
但他还是想借此机会索要一个亲亲,他耷拉着小脑袋:“可我还是有一点点被伤到。”
这么大人的话是搁哪儿学的?
他嘴里又冒出新学的词汇,让顾娇感觉新奇又可爱。
顾娇给他种了一个亲亲。
小净空这才彻底满足了,捂住小脸脸,飞快地跑回屋找纱巾。
顾娇走过前院进了堂屋,她正要回西屋,一抬眼却见书房的大门敞着,里头点着一盏油灯,萧六郎正在油灯下埋头苦读。
书房的门一般不会这么敞着,尤其萧六郎在做看书的时候。
此时从门框到门槛,每一寸地方都似乎无声地透露着一股“快进来快进来”的气息。
顾娇于是果真迈步进了屋。
书房一如既往的整洁干净,正对着大门的位置是萧六郎的书桌,如今因为小净空也时常使用它,上面的地盘被小净空的书籍和笔墨纸砚占了一半。
而另一半属于萧六郎的地盘上最显眼的位置赫然摆着一个精致的木质锦盒。
萧六郎的椅子正对着大门,他没抬头,好似沉浸在了算术的题海中。
他自从得了那本燕国高数,便每晚都会抽空学习研究,顾娇见怪不怪了。
还是怪的。
气氛有点怪。
他对面的椅子也摆好了。
好似就等着人就坐。
顾娇来到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听说你今天进宫了?”
萧六郎一本正经道:“嗯,去看了下姑婆。”
盒子也放得恰到好处,顾娇伸手就能够到,她点了点盒子:“这个是姑婆送的?”
“嗯。”萧六郎一脸严肃地点头。
你可以看看。
他的眼神无声地说。
这次就不是什么炫耀了,是分享,分享自己的收获与愉悦。
回来的路上他就想这么做了,他并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但就是……想把这件事告诉她。
“我看看。”她说。
萧六郎严肃点头。
顾娇打开了锦盒。
她看锦盒里的东西,萧六郎却在看她。
这让他想起了小时候,他的文章得了夫子的表扬,他就会拿着文章跑去公主府,迫不及待地告诉信阳公主。
当信阳公主看着他的文章以及夫子的批语时,他就会既激动又紧张。
像眼下这样。
是因为什么呢?
在乎吗?
“比我想象的多呢。”顾娇以为姑婆真的只是把从前没送的礼物补齐了而已,却不料多了好些个,难怪小净空吃醋成那样了。
可这其中,有别的缘故吧。
姑婆与他是有误会的吧。
如今看来,误会解除了呢。
顾娇弯了弯唇角,看向他道:“姑婆很疼你。”
萧六郎压下翘起来的唇角,淡淡说道:“送给你。”
“哪个送给我?”顾娇看着一盒子贵重物品问。
“都送给你。”萧六郎说。
顾娇睁大眸子:“这么多?”
萧六郎看到了她眼底的惊讶,唇角又勾了下,从怀中拿出一个钱袋递给她:“还有这个月的家用。”
哇,她发财啦!
顾娇眨了眨眼,看看钱袋,又看看盒子里的物品,一时间难以置信。
萧六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张着嘴一脸懵圈的小样子,勾着他的目光,吸引着他不由自主地朝她靠近。
他看着在自己眼前慢慢放大的脸颊,心口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世界都仿佛静了,只剩自己心若擂鼓的声音。
“姐!你在这里呀!”
顾小顺突然跑了进来。
主要是门开着,他完全没料到萧六郎会这种时候偷亲自家姐姐。
当然了,他来得够快,萧六郎并没亲到,他唰的坐回了椅子上,与顾娇拉开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顾小顺挠挠头:我好像看见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也没看见!
不管了!
正事要紧!
“姐夫。”他与萧六郎打了招呼。
萧六郎眼神幽怨。
顾小顺:“……”
顾小顺是来找顾娇帮自己修刀具的,他又一把小刀的刀把脱了,他自己接不上去。
“好,我去看看。”顾娇点头,将家用放进锦盒里,抱着锦盒与顾小顺一道出了书房。
萧六郎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
他有点失落。
却不知在失落什么。
夜里,一家人都睡了,萧六郎揉了揉酸胀的眼眸,合上书本,放回书架后也打算去歇息了。
他来到堂屋,却发现有道人影在前院新做的小秋千架上纳凉。
秋千架的边上熏着顾娇自己调制的蚊香。
见萧六郎出来,秋千上的小身影忽然停了下来,走下秋千,来到萧六郎面前:“你忙完了?”
萧六郎错愕地看着她:“你还没睡?”顿了顿,问道,“等我吗?”
“嗯。”顾娇点点头,睁大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看着他。
他见过这双眼睛对着别人有多清冷,此时却乖巧明净,她瞳仁中映着廊下的烛光,也映着他怔怔的模样。
“你……”他张了张嘴,二人的距离有些近,他的心口又剧烈跳动了起来。
顾娇踮起脚尖。
长高了啊。
必须踮起脚尖才能够到了。
萧六郎看着她突然朝自己靠近的脸,眸光一动,一颗心几乎跳出胸腔,他捂住心口,努力镇定:“你……”
顾娇维持着踮脚尖的姿势,乖巧地看着他:“不是刚刚想了吗?”
想……什么?
萧六郎的血气倏的冲上了头顶。
又不真的是傻子,哪儿会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她发现了……她是怎么发现的?还装得那么若无其事,半点没让顾小顺察觉出异样。
顾娇歪了歪小脑袋:“不要的话,我走咯。”
她说着,将踮起的脚尖放下,转身回往自己的东屋。
却还没踏出一步,便被萧六郎拉住了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将她带到了自己身前,一手扣住她手腕,另一手搂住了她纤细柔软的腰肢。
他呼吸都乱了。
他抬手覆上她眼眸,温柔地低下头。
月色娇羞,醉了一室温柔。
天蒙蒙亮时,小净空如往常那般醒了,他第一件事就是拿掉缠在自己脸上与头顶的纱巾,然后去铜镜里看自己其实什么也没有的小脸脸:“我的亲亲发芽芽了!”
他哒哒哒地跑出去,来到后院,舀了半瓢水放在石凳上,用手指抓了几滴水轻轻洒在自己的小脸上。
“洗脸啊,净空?”房嬷嬷笑着问。
小净空纠正道:“我不是在洗脸,我是在给亲亲浇水!”
房嬷嬷笑坏了。
萧六郎从灶屋出来,手里端着一盆水,他将盆放在石桌上,捧起水来哗啦啦地往脸上扑,连嘴都没放过。
小净空哼道:“你也洗脸啊?”
萧六郎眉梢一挑,道:“不,我浇水。”
小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