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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亮,冯林便把林成业叫醒了:“别睡了,该去上香了!”林成业迷迷糊糊地好了一会儿:“上什么香?”
冯林赶忙跳下床,一边穿衣裳,一边道:“你忘了,今天是大年初一,说好了要去普济寺抢头香的!”
普济寺是京城一间十分有名的寺庙,别的寺庙出名多是以求姻缘或求子居多,京城的普济寺不然,它是以求中进士出名的。
京城早有传闻,在普济寺抢到了头香的读书人最后都高中了进士。
冯林不奢望自己能高中进士,保佑他考过会试,中个贡士就阿弥陀佛了!
林成业俨然将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了,他拉过被子蒙住头,继续呼呼大睡。
冯林将他的被子拽下来:“别睡了别睡了!赶紧起来!还得去叫六郎呢!”
一听要叫六郎,林成业的瞌睡醒了大半:“嗯,好。”
冯林去叩响了东屋的房门。
萧六郎被惊醒,他看了看身旁熟睡的顾娇,有些不耐地蹙了蹙眉,不大想下床,但又怕自己不出去,冯林会敲门敲个不停。
他下床去给冯林开了门,一股冷风灌进来,他忙走出去,将身后的房门合上:“怎么了?”
冯林搓手哈气道:“去上香啊!赶紧的!再不走都来不及了!咱们可是要抢头香的!就算抢不到头香,一百柱香以内也都灵!”
“可是,六郎,的腿,没,关系,吗?”林成业走过来问。
冯林道:“没事的!走不了多少路!马车能直接河边,咱们再过一座桥就到寺庙了!”
何况萧六郎的手术很成功,娇娘说他的脚不疼了,就是要多多锻炼才好!
上香的事还是去年除夕时萧六郎答应冯林的,冯林那会儿说,若是日后有机会进京赶考,一定去普济寺拜拜。
萧六郎哪里料到自己真的会进京?
论发誓一辈子不再踏足京城的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行了,你别吵,我换身衣裳。”萧六郎说着进了屋。
他看了眼睡得香甜的顾娇,给她拉上被子盖好,穿戴整齐,又去后院洗漱了一番,这才与二人出了门。
周管事知道他们要去抢头香,早早地在门外候着了,早饭也摆好了,都在马车上呢。
几人上了马车,披星戴月地朝着普济寺赶去。
几人刚走不久,顾娇便做了一个梦。
这一次,她梦见的是萧六郎。
最近一次梦见他还是在六月他去省城乡试,一晃半年时间过去,他没再出现倒霉的事情,她还以为他都不会再出什么事了。
大年初一,萧六郎三人去一间名为普济寺的寺庙抢头香,抢头香这个说法不仅在古代有,前世也颇为盛行。
本来这没什么,上个香而已,能抢到是好兆头,抢不到拜拜菩萨也不错。
何况萧六郎本身并不寄希望于神佛,他是陪冯林过来的。
不巧的是大年初一去上香的人里居然有一位贵人,为了方便那位贵人通行,其侍卫早早地将石拱桥霸占了。
其余香客想要过河就得绕远路去走另一座索桥,索桥抵达的是寺庙的后门。
那座索桥年久失修,平日里走的人不多,倒是平安无事,可大年初一那么多香客全往那座木索桥上挤。
巨大的重量压断了索桥末断的绳子,桥上的香客们纷纷跌进了冰冷刺骨的河里。
寒冬腊月,大家伙儿穿的衣裳都很多,根本没几个人游上来。
这些遇难的香客大多是明年春闱的考生,一下子失去了这么多举人,朝廷损失惨重。
本届春闱也成了开国以来考生最少的一界春闱。
萧六郎也是诸多落水者中的一个,他前面的人刚上去,索桥就断了,他只差了这么一步,一步而已!
这种情况是最令人扼腕的。
虽然掉下去那么多人,但就是让人感觉他是最倒霉的那个。
顾娇醒来后望了望天色,天已经蒙蒙亮了,萧六郎三人应当已经到山脚,并且发现石拱桥无法通行的事了。
那么他们会去走索桥。
因为人多的缘故,一路都是拥堵,走得特别慢。
自己或许还能赶上。
不,是必须赶上。
大年初一集市没开门,租不到马车,但隔壁的老者有。
顾娇去敲门,说自己要上香。
老祭酒点点头,赶紧让刘全赶车,送顾娇去寺庙。
前面还好,临近寺庙路就走不通了。
本来就不宽敞,还封了一半给那位贵人做专门的通道。
顾娇掀开帘子:“刘叔,你先回,我自己走过去。”
“能行吗?”刘全望着茫茫人海,有些不放心。
“不远了。”顾娇跳下马车。
她挤进人群,来到河岸边。
从这里已能清晰地看见河对岸的寺庙,然而眼前只有一座桥,哪座桥被侍卫把守着,香客们纷纷舍近求远,朝着河岸的东侧走去。
这一绕,怕是至少五六里地。
来不及了。
等她绕过去,萧六郎已经上桥了。
唯一的办法是从眼前这座石拱桥上通行,从寺庙穿过去,走到后门那里,想法子拦住即将上桥的萧六郎。
顾娇走向石拱桥。
不出意外,在入口处被一名禁卫军拦下了。
禁卫军身穿盔甲,手持长矛,威风赫赫。
“这里不让走。”他冷淡地说。
顾娇抬眸看着他:“我有急事通行。”
禁卫军冷声道:“去抢头香的哪个不急?那边还有一座桥,从那里通行!”
顾娇的眼神淡淡的,却莫名让禁卫军感到一股压力,他又道:“上头有令,我们也没办法。”
顾娇道:“那边人太多,索桥会塌的。”
禁卫军冷冷地笑了:“那座桥我前几日才走过,好得很,怎么会塌?”
原本顾娇还想着,自己不过去,他们派人去拦住不让人上桥也一样。
可眼下看来,根本说不通。
顾娇的眸光冷了下来:“如果我一定要从这里过去呢?”
她眼神突然变得凌厉,禁卫军怔了一下。
可到底是个小姑娘,禁卫军又硬气了起来:“那我就只能把你抓起来了!”
入口处一共有八名禁卫军,桥上每隔十步便有两名禁卫军,桥长三十米,尽头处一直到寺庙的入口都站着禁卫军。
足足一百人。
寺庙里面看不见的地方只怕也有。
从一百个禁卫军手中突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这座桥,她今天走定了!
顾娇上前一步。
禁卫军抬手就要将她抓起来,顾娇一手压住他的胳膊,借力在他背上一转,腾空而起,另一手拔出了他腰间的佩剑!
她单膝落地,用剑支撑住身体,眼神如冰刀一般凌厉。
这名禁卫军狠狠地怔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一个其貌不扬的小丫头竟有如此身手。
回过神后,他厉喝:“都愣着做什么?把她抓起来!”
拱桥上的禁卫军蜂拥而上!
原本对付一个小丫头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可适才顾娇那一招把他们震撼到了,所有人竟然都拔出了佩剑。
顾娇的身上陡然迸发出凌厉的杀气。
但她并不想杀人。
一名禁卫军朝她刺来。
顾娇一剑砍上他的剑锋,巨大的力道震得禁卫军的半条胳膊都麻了。
不过这仅仅是一名禁卫军而已,很快便有其余的禁卫军冲了上来。
不杀人,速度就慢了。
萧六郎那边快上桥了。
又有三名禁卫军朝她冲来,一剑斩杀不过是瞬息的事,而一个个放倒却要耗费她太多时间。
“别逼我……”
顾娇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她从来不是什么善茬,前世的组织也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爱心联盟,不过是一群亡命天涯的人刀口舔血,你出得起价,我就敢杀!
顾娇咬牙一声厉喝,一脚瞪上拱桥的石栏,凌空跃起,抡起长剑,冰冷的剑光自她双目上一闪而过。
强大的杀气铺天盖地而来。
眼看着她的剑终于要见血,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娇喝:“住手!”
顾娇腰腹一紧,陡然滞空,长剑一转,劈开了三名禁卫军的盔甲。
这三名禁卫军吓得脸都白了。
这一招太猛了,他们根本毫无还手之力,若不是刚刚那道声音,这一剑就不是劈开他们的盔甲那么简单。
“三皇子妃!”
有禁卫军认出了入口处的华服女子。
他拱手,冲对方恭敬地行了一礼。
余下禁卫军也纷纷行礼。
顾娇淡淡地转过身来。
三皇子妃没理会朝她行礼的禁卫军,快步来到顾娇面前:“你没事吧?顾姑娘?他们有没有伤到你?”
“没有。”顾娇说。
三皇子妃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身上并无血迹,信了她的话。
可是,她不是大夫吗?
怎么还会使剑?
刚刚那身手简直看得她心惊肉跳。
“顾姑娘,你也是来上香的吗?”三皇子妃看着估计问。
三皇子妃其实也是来上香的,不过不是她要来,是娘家人催着她来。
她见人多,懒得去凑热闹,便让人把马车停在附近的林子里歇息,打算等人少了再去,哪知就听到了拱桥上的动静。
顾娇点头:“我有急事过桥。”
三皇子妃忙道:“那你去吧。”
“三皇子妃!”一名禁卫军开口,“这座桥……”
三皇子妃倨傲地打断他的话:“怎么?我是皇子妃,这座桥我不能走吗?”
禁卫军道:“您当然可以……”
三皇子妃冷冷拂袖:“那还不快给我让开!”
禁卫军们面面相觑一番,最终让出了一条道来。
三皇子妃对顾娇道:“你走得比我快,你先过去,我这就来。”
“多谢。”顾娇道了声谢,正要离开,想到什么,转头对三皇子妃道,“你带了侍卫吗?”
“带了。”三皇子妃道。
顾娇道:“叫上所有会水性的侍卫,去寺庙后门外的索桥。”
“为、为什么呀?”三皇子妃想问明缘由,顾娇却没空解释,持剑一路飞奔过桥,直到到了对岸她才将手中的长剑扔掉,随后快步进了寺庙。
三皇子妃默默地注视着她,守护她过桥。
她倒是想追过去来着,奈何伤筋动骨一百天,她作完手术才一个月,虽是恢复良好,可到底不敢太用力。
想到顾娇的话,她狐疑地蹙了蹙眉:“为什么要会水性的侍卫?顾姑娘要做什么?”
顾娇进入寺庙后,迅速问了个和尚:“后门在哪里?”
“那边。从天王殿绕过去,走到尽头可以看到一个小园子,你再往左……”和尚话说到一半,顾娇人不见了。
顾娇攀上了屋顶,一路起起跳跳,从直线距离直接来到后门。
那和尚吓得目瞪口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后门的人也很多,顾娇逆行而上,来到那座索桥时,她看了眼吊住索桥的绳索,果真是快断了。
她往旁侧移了几步,一眼看见了人群中的那抹身影。
他就快要走上索桥了。
顾娇大喊:“别过来!”
索桥上人满为患,索桥的另一端也不遑多让,人声鼎沸,顷刻间将这声来自对岸的呼喊压了下去。
然而萧六郎仿佛是有所感应一般,心口一跳,下意识地抬起头来。
他的一直聊已经踩上索桥了。
他怔怔地望向对岸,就见顾娇隔着重重山水,一脸着急地看着他。
顾娇不是面瘫脸,但也很少有什么情绪变化,这么焦急的眼神他还是头一次看到。
别过来。
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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