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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三个多月,过九十天,一千多个时辰,已经足以对很多事以及很多人造成很多改变。然而,对于摩诃叶来讲,似乎却是个例外。当杨昭走上极乐浮屠塔,第一眼看见自己这位师父的时候,他讶异地现,时间的流逝,仿佛在这里悄然停止了。一切和三个月前,自己最后那次进入这所房间时所看见的情景相比,都没有任何改变。甚至,连心光法令、万华如意、梵音驼铃、以及禅震法杖四大神掌法器在塌上摆放的角度,都没有丝毫改变。当然,神物就是神物,不可能出现上面铺满了灰尘这种情景。恰恰相反,整所房间中都片尘不染,显得无比洁净。而且,纵使屋内未有点燃灯烛,但四件法器所透的柔和光芒,仍使一切都显得纤毫毕现。
不过,事实上改变依旧是有生的。越走近静静躺卧在锦塌上的摩诃叶,这种感觉就越更加强烈。即使六识全断,眼不能视、舌不能言、耳不能听、鼻不能吸、身不能动、意不能思。但在这“极空无”的状态之中,分明正有某种惊世骇俗的力量,正在不住地孕育壮大。情形就和宇宙初开,从一片虚无中孕育出阴阳二气,继而开辟混沌的状况无比相似。但这种力量的产生与状态,都是极其隐蔽的。假如杨昭不是恰好已经修成了无字真经的“元始篇章”,那么毫无疑问,对于这种情况他也不可能有能力感觉得到。
但现在当然又是另外一回事。当感觉到这种力量出现以及不断成长之后,杨昭终于松了口气。简单打个比方的话,现在的摩诃叶就相当于是茧里的蛹,正在进行蜕变之前的一系列工作。当时机完全成熟之际,他就会破茧而出,化蛹为蝶。虽然,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距离这个时机成熟的到来为止到底还要再等待多久——可能只是一刻钟,也可能要再过一年。可是不管这个时间段是多长也好,总之,相比起之前那种看不到希望的黑暗,很明显地已经有了一线曙光。
紧锁双眉随着那如释重负的一口长气而松开。杨昭轻拂衣袖,转身走出房间,守侯在外的沙也与陀罗二人,其神色显然都十分紧张,异口同声地问道:“师弟,怎么样了?”
杨昭向他们展示出宽慰的微笑,低声道:“不必担心。师父他老人家非但不会死,而且,更将打破旧有限制,成功练就如来神掌,重登天下第一高手的宝座。”关于神掌及法器的秘密,本为极乐正宗最大机密。数百年间,历代宗主都只是在自己临死之前,才会将这秘密告知下代宗主。不过如今情形特异,所以在上次回来大兴的时候,杨昭已经把当中秘密告诉了给车离、沙也、陀罗他们三人知晓。
伏难陀在极乐雪原数十年,掌管宗门中历代留存的典籍和各式记录。所以虽然不是宗主,但也隐约猜测到了神掌法器之存在。他在来到大兴之后,也有探望过摩诃叶,更曾经见过法器,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这天竺狂僧虽然自负通晓生死之道,可是同样也曾对之产生觊觎之心。只可惜伏难陀修炼的梵我不二大/法,本质更近于婆罗门心法,而距离正宗佛门心法甚远。所以一经依法修炼,立刻感觉到真气鼓荡,无从自控。多番尝试,亦依旧如此。
天竺狂僧这才明白,自己假如想要修炼神掌,除非也学摩诃叶这样自断六识,否则决无机会成功。而他正有满腔雄图壮志有待施展,自然不肯自断六识。而伏难陀更自负本身天资才华更胜师兄,自己不敢做的事,师兄即使做了,亦不可能成功,故此并未有将神掌法器占为己有,而是任由四件宝物留在师兄身边。
伏难陀和摩诃叶之间的心病,只有两师兄弟自己心中明白。五部众虽然跟随摩诃叶日久,可是对此亦不知情。这次请师叔下山坐镇,原本是为了稳定人心,可是这位师叔居然鸩占鹊巢,此事亦大出车离、沙也、陀罗三人意料之外。等到被强迫服食化功散并关进极乐浮屠塔里幽禁之后,却是后悔也来不及了。而在这困境中支持他们咬牙坚持下去的,就是师尊摩诃叶以及师弟杨昭。
现在师尊的情况虽然依旧如故,但师弟却已经回归,并且出手将伏难陀收拾掉。而且听小王爷讲,师尊更加恢复有望。已经对他产生了几分盲目信仰的陀罗、沙也二人,当即也为之长长舒了口气。沙也展颜笑道:“师弟你既然这样说了,想必是不会错的。”陀罗则沉声道:“这次我们极乐正宗内乱可谓元气大伤,幸亏之前已经歼灭了正一道,否则的话……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唉~只盼师尊尽早醒来吧。”
沙也道:“其实这次的事,也有一样好处,就是让本宗中那些信仰不坚者统统都浮出了水面。本宗进入中原的时间毕竟还短,展虽然快,可是难免也良莠不齐。这些人对于本宗的将来,显然是弊大于利。能够早早将他们清除出去,也算不幸中之大幸了。”
“伏难陀已经被师弟废了武功,其他那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又算得上什么。”车离人随声至,大踏步从楼梯走上。他嘴角间带着几丝阴沉冷笑,道:“眼下内乱刚过,人心未定,暂且容他们再逍遥得几日。等到一切恢复常规,哼,这些叛徒一个也休想有什么好下场。”
杨昭皱皱眉,道:“师父很快就会清醒过来的,到时候他老人家自会有所处置,车离师兄还是莫要越俎代庖的好。对了,化功散的解药可拿回来了么?”
车离果然不敢造次,当下收敛心中怨念杀气,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冷笑道:“伏难陀武功全失,大势已去,哪里还敢倔强?他见到我来,二话不说,立刻就拿出了解药。”
有河南王坐镇在此,伏难陀即使假借解药的名义,用毒药毒杀了车离他们三人,对于挽回败局亦是无济于事。天竺狂僧乃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多做无谓之事。所以杨昭并不担心这解药会不是真货。他颌道:“既然如此,三位师兄师姊,就请赶快服食解药。否则,化功散药力长期郁积在身,恐怕对身体不利。”
三人都点头称是。他们都是习武多年,武功已经和本身血肉相连,须臾不可或离。忽然被化去内力,那滋味之难过,当真不足为外人所道了。当下众人离开摩诃叶闭关的静市,走到下一层的练武厅去。车离、沙也、陀罗等分别从小瓷瓶里取出解药吞下,各自默默用功。杨昭则在旁边替他们护法,以防不测。
解药确是货真价实,并无虚假。只花了约莫两、三刻钟,车离、沙也、陀罗分别仰一声长啸,功力尽数恢复如初。三人各自站起舒展手脚,眉宇间都是一派喜不自胜的神情。只不过催动真气之际,始终还是有着几丝不易察觉的涩滞。这是因为功力受制太久,经脉已经微有损伤的后遗症。陀罗感慨道:“幸亏师弟回来得快。否则的话,再过两、三个月,我们几个的武功恐怕就当真永远废去了。现在么,却只需要勤修苦练个十天半月,想必自能恢复如初。”
“只是恢复如初,三位师兄师姊便感觉满足了么?”杨昭轻声一哂,随即肃言正色,道:“之前陀罗师兄所说,幸亏之前已经歼灭了正一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可是你们恐怕都还不知道吧。正一道虽然覆灭,朝阳天师却没有死。不,正确地说,应该是朝阳天师已经死去,可是他现在又活过来了。”
三人同时大吃一惊,失声道:“你说什么?”陀罗随即皱眉道:“这不可能啊。当日终南山上,我曾经亲手检查过朝阳的尸体,确认过他当真死掉了才走的啊。”
杨昭微微苦笑,将朝阳天师还有玄如晦二人,都借助天妖之力死而复活,如今不但在峨眉金顶兜率宫全力培养妖卒大军,更加将李渊一家男丁尽数杀害,而自己则得袁天罡帮助等事简略说了。他顿了顿,沉声又道:“朝阳天师毕生之中,最恨的就是师尊,最爱的则是单清风。如今他重生成妖,势必会来闯极乐寺。单是他一个人的话,我自信还能收拾得了。但假如他自己缠住我,却派遣妖卒大军来袭击师父的话……”
车离出掌用力一拍地面,斩钉截铁道:“假若没有师尊,我车离早就死了。朝阳那妖道假如当真来闯寺,拼着赔上性命,我也定要和他拼到底。”陀罗和沙也相互对望一眼,两人亦微微点头。虽未说话,一切已经尽在不言中。
杨昭凝声道:“妖卒大军并非常人可以对抗,假龙无敌若它们当真来袭,即使动用军队守护,照样无济于事。始终还是必须依靠高手。过得几日,司马荒坟他们几人就都回来大兴了。但是……我还要提防朝阳妖道会去袭击太极宫,所以却不能安排他们也来极乐寺协助防守。惟今之计,三位师兄师姊,你们必须尽快提升本身功力,才可有望度过这个难关啊。”
沙也苦笑道:“师弟,你倒是说得轻松。提升本身功力,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啊。”
“练功之事,原本确实没有捷径可走。不过……”杨昭微微一笑,举目环顾,胸有成竹地道:“师兄师姊你们却是不同。你们苦修本宗最高绝学六神诀多年,早打下了深厚根基。仅仅因为各自只得师尊传授一式神诀,所以才威力有限罢了。假如能够兼修其他几诀的话,那么相信本事绝对可以突飞猛进。”
摩诃叶麾下五大弟子,每人皆得传授一式神诀,合称为五部众。不过金刚部的法刑以及罗汉部的阿赖,当日因为现了朝阳天师与单清风的关系,而被杀人灭口,所以如今就只剩下了三部众。六神诀各式之间,存在着相生相克的关系。假如能以一身而兼修多式神诀,确实如杨昭所说,能够在短时间内实力大增。不过当初摩诃叶传授心法的时候,就曾经向几名徒弟下过严令,禁止他们私底下互相交流。五部众也都视此为金科玉律,不敢轻越雷池半步。所以忽然听见小王爷的提议,心动之余,却也都意存犹豫。
杨昭察颜辨色,早知道他们在顾忌什么。沉声龙无敌道:“师父当初虽然有过命令,可是命令是死的,人是活的。事急从权,这也莫可奈何。更何况咱们的本意,是为了本宗及师父安全着想,师父即使以后知道了,也绝不会怪责三位师兄师姊的。退一万步,假若当真师父怪责下来,我替师兄师姊们一力承担就是。”
“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又何必要师弟替我们顶罪?”陀罗冷冷道:“不过师弟说得对。为了本宗和师尊安全着想,眼下咱们都必须尽快提高实力。即使日后师尊怪责,那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陀罗说得再对不过。可是……”沙也苦笑道:“六神诀的全套心法,向来口耳相传,不落文字。所以也只有师尊一人懂得。现在法刑和阿赖都已经死了,即使不练最后的如来破,合咱们三人之力,也只能拼凑出雷神、观音、菩萨三诀心法。恐怕……威力始终还是有限啊。”
“关于这点么,倒是不需要担心。”杨昭笑道:“假如三位师兄师姊不弃,小弟倒可以暂时代替师父他老人家,将心法传授。如来破太过高深,确实不好练,那么,就先把雷神、罗汉、金刚、观音、菩萨这五诀修炼齐全再说吧。不过,我这里的六神诀心法,并非师父他老人家所传授,而是另有际遇而得来,所以恐怕和本宗流传的有点儿差别。师兄、师姊,可要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