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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保留的信任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赵云倒是能做得到,但疾风众将,特别是义从出身的那些人,就只能说是勉强为之了。之所以没有提出异议,只是因为现实情况就是如此,非人力所能改变。
嘴上答应着,心情却沉重至极,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不过,比起蓟城的气氛,疾风军就小巫见大巫了,就在沐汪抵达疾风军营地的同时,蓟县北门外,正有人伏在雪地上,放声大哭。
“千错万错,尽在单经一身,还望王君侯念在从前的情分上,不计前嫌,救我家主公一救。若得如此,经来世必结草衔环,以报君侯之恩……”
这是个星月无光的夜晚。
铅云低垂,仿佛压在城头一般,让人倍觉压抑。呼啸的北风掠过无遮无挡的平原,在幽燕大地的每一个角落中肆虐着,嚣张着,将单经的哭喊声吹得支离破碎,让人很难清晰的听到每一个字,却将哭声中那股悲伤、绝望的意念,送到了每一个人心中。
“居庸城已经危机到这种程度了吗?单主簿那是多傲气的人啊,竟然……”
“白马将军不会真的要……唉,这世道,果然是好人不长命么?”
“骠骑将军重情重义,名声播于四海,他不会真的见死不救吧?”
“谁说得准呢?传言毕竟是传言,肉食者的心思,咱们这些草民岂能猜得到?”
人们议论纷纷。
如今幽州的杂胡势力在燕国、南渔阳以及范阳基本上已被肃清,没了豪族的控制。民间的舆论一下就被施放出来,惋惜者有之。善祷善颂者有之,不解者亦有之。
胡人恨之入骨。除之后快的人,汉人自然会对他很有好感,不论刘虞通过杂胡豪门的嘴,宣扬了多少胡人无辜,怀柔有理的大道理,百姓都不会轻易入彀。
铁一般的事实摆在这里,多年以来,公孙瓒的强硬手段的确很大程度上限制了胡人侵攻的次数,若是没有公孙瓒。胡骑又岂会几年才来一次?刘虞一提议和,就那么痛快的答应了?
要知道,当年鲜卑最嚣张的时候,天子要送公主给檀石槐和亲,对方都不肯呢,因为檀石槐觉得自己赢定了。要是当时就有公孙瓒在,看看他还敢这么猖狂不?
“不懂就别瞎说!救?说的倒是容易,可你们知不知道,西关外面有多少胡骑?十万!还有跟着来起哄的部落牧民。少说也有三四十万胡人,要不是一口气来了这么多胡人,你们以为白马将军怎么会吃败仗?”
围观者中,也有见识不凡之人。对众人的感慨和悲叹嗤之以鼻。
“骠骑军这次也是大举北上,但兵力却分得很开,不花点时间将兵力集中起来再决战。难道是去送菜的吗?别以为现在安生,就没事。别忘了,东边还有蹋顿的四万大军虎视眈眈呢!要是冒进吃了败仗。再被乌丸杂种抄了后路……”
“嘿,你们也听到风声了吧?胡人正把代郡和上谷的百姓往塞外赶呢,骠骑将军神武盖世,青州也是家大业大,就算吃了败仗,大不了退到易水南边,保住冀州也不为难,倒霉的可是咱们这些苦哈哈!所以说,不懂,就别跟着瞎起哄了。”
一番话出口,围观众顿时安静下来,心里哇凉哇凉的,没错,大伙差点忘了,现在仗还没打完的,搞个不好,说不定自己也会和上谷的邻居们一样凄惨。
不说出塞后被残忍的胡人奴役的漫长生涯,单说这天寒地冻的,能活着越过白山者又有几人?同情别人之前,首先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能力啊。
“可是,不是人人都说,骠骑将军勇武盖世吗?不就是几十万胡骑么,他老人家总该有什么办法吧?”也有人不甘心的说着,但说的人很少,说话的声音更低,说不几句,他们自己也觉得没道理,讪讪的住了口。
连普通百姓都有见于此,城外的单经当然不会不清楚。他甚至比百姓知道的更详细,连青州众文武的争论和态度,都一清二楚。
即便是诸葛亮那个面面俱到的计划,救公孙瓒也只是尽人力,听天命,不过那多少还有个盼头。而王羽不知是如何考虑的,竟然连这点希望都不给。
虽然他派出了多路斥候,四处试探,联络友军,却始终按兵不动,眼看着五天就这么过去了!
单经说的居庸城撑不过五天,确实是怎么严重怎么说,可是,从邹丹一日三次传过来的消息来看,他这张嘴,确实有点乌鸦嘴。在鲜于辅、鲜于银的全力攻击之下,居庸城的防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削弱着,崩溃着。
公孙瓒退入居庸城时,城里还有四千左右的残兵。胡人围攻了近月,收效却很有限,守军伤亡不大,攻击方同样没有太大的伤损。
等换了鲜于辅等人上阵,只是第一天,就造成了守军五百人以上的减员!居庸城毕竟不是什么坚城,公孙军也更擅长野战,而非守城,有了鲜于辅等人得自汉军的攻城技术,公孙瓒很快就呈现出不支之态。
第二天,又是五百!
第三天,由于守军的减少,失去了回旋余地,单日伤亡骤然增加到了八百以上!
要不是第三天的激战,公孙瓒冒险派出了敢死队出城逆袭,摧毁了大量的攻城器械,到今天,居庸城恐怕已经失守。
饶是如此,接下来两天的伤亡,也达到了七八百。也就是说,城内的守军连伤员都算上,也不超过一千五了。而这两天时间内,鲜于辅再次打造出了足量的器械……
连日的攻城战,攻城的杂胡军和胡人损失也不小,但他们的兵力实在太多,轮番上阵还有余裕,城内的守军却是无论体力还是兵力都已经到了极限。
毫无疑问,除非明日老天开眼,降下一场暴风雪,否则,公孙瓒是无论如何也撑不到第三天了。
单经没法继续再等,他要回西关,去和公孙瓒共生死,临走之前,他还想再尽最后一次努力,于是才有了这哭门的一幕。
但哭了这半天,虽然同情者众,连城头的青州将士,都纷纷落泪,但城守府方向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他绝望了。
“既如此……单某唯愿王君侯武运常隆,将来总有为幽州边军三万将士报仇雪恨之日,告辞了!”单经扬声高喊,随即翻身上马而去,从话出口那一刻开始,他便再未回头看过一次。
如此决绝,如此悲壮!
马蹄声很快就消失在风声之中,太史慈凝视着那片化不开的黑暗,重重在城垛上砸了一拳:“这仗打的……真他娘的憋屈死了!主公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一点都不痛快了呢?咱们辛辛苦苦的来救人,现在搞得倒像是坏人一样!文长,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主公他……总有什么考虑的吧?”魏延闷声回答,但语气里的那股不甘心的劲头,怕是聋子都能听出。
“考虑什么啊?”太史慈挥手又是一拳,砸得城垛上冰屑乱飞。
“都是孔明那些人不好,没事老是说什么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要主公谨慎言行什么的……没错,主公总是身先士卒,确实不大妥当,可要是没了那股子锐气,主公还是主公吗?咱们骠骑军还是天下第一强兵吗?你知道这是什么?暮气!这就是暮气!”
“嗯,是暮气。”魏延点点头,出奇的没有附和太史慈怒斥诸葛亮的话头,而是看看四周,见无人注意这边,方才低声说道:“子义兄,你敢不敢冒险?”
“你问某敢不敢冒险?”太史慈斜睨魏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是大风险!”魏延很严肃的说着:“以寡击众,而且还是得不到任何功劳,反而会被降罪的那种……”
“你……”太史慈眼珠转了转,猛然倒抽一口冷气,瞪着同僚,不能置信的反问:“文长,你不会是想要……”
“对!”魏延很肯定的点点头:“就是你我,咱们一起向主公请命,去西关助战,理由就用孔明说的那一套……泰山军不可轻动,但咱们隐雾军就没这么多说道了。咱们就说去虚应故事一番,到了后再视情况想个法子,突破包围圈,将居庸城的残兵救出来!”
“这……”太史慈迟疑了。他胆大包天,没什么险不敢冒,魏延的计划吓不倒他,可问题是,这个计划是要瞒着王羽进行,相当于欺君,这事儿他可做不来。
魏延看到太史慈神情,便知道对方的心意,也不继续劝说,话锋一转道:“子义兄若是不敢去,那某便自去请命,还望子义兄不要说破其中关窍。”
“西关虽然还有些兵马,但你单枪匹马,却是孤掌难鸣。”太史慈摇摇头,一脸严肃:“还是某与你同去,但须得禀明主公才是……你放心,主公不是喜欢隐藏心事之君,他的考虑不能对单经说,却不会瞒着你我,你我这就去请战便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