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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野店(上)那蔓,是一个很荒僻的村寨的名子,也是关正死前留下的那个地名中的最后两个字。
它位于鲜为人知的深山河谷之中,到那里先要乘坐飞机去昆明,然后转火车,再搭公共汽车去一个中缅边境的小镇,最后还要改乘牛车或者步行,才能到达那个地方。
阮瞻一行人的行程相当不顺利,先是飞机晚点,等得他们从焦急变成了无奈,好不容易上了飞机,居然又闹了点空中惊魂。下了飞机后,三人在当地住了一夜,然后转乘火车,这个还算没出什么事,但是接下来的汽车之旅则差点让小夏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当他们终于可以乘坐最后一种交通工具――牛车时,竟然发现,这两天都没有进出山的人,他们这种专门往深山老林里扎的‘生态旅行者’只能靠两条腿上山了。
此时小夏累得都不想说话了。而阮瞻一向话少,提着自己和小夏的行李走在最前面,只有万里还精神十足的抱怨。
“你这样做即浪费时间又浪费钱,为什么不用你的那个时空扭曲术?”
阮瞻只当没听见。
“还说什么要有目的地的信息才能实施这种法术,我看你就是学艺不精。”
“不愿意来就滚回去,谁让你硬要跟来。”阮瞻停下脚步,找个树荫处,“先休息一会儿吧!”
他并不累,可是他虽然没有扭转过身去看,也知道小夏要撑不住了,只是怕给他们带来负担而勉强支持。
他细心地坐在稍下方的位置,这样即可以把那块舒服的大圆石让给小夏坐,也可以盯着她的四周。这种深山里,毒蛇毒虫的肯定不少,小夏是标准的城市娃娃,受不了这个。
本来他只是计划自己来,但自从认识到黄博恒很值得怀疑,而且对小夏有特别企图后,他不得不把她也带在身边,这样他才能安心,可这对于小夏来说是一种考验。
而万里是酷爱旅行的,听说这个村寨这么偏僻,却可能隐藏着一个很大的秘密,于是也请假跟了来,其实阮瞻知道,万里是存心要帮忙的。
“我知道你是心疼小夏,可是你注意天气了吗?”万里走到阮瞻身边,小声地说。
“正是因为要下雨了,所以我才歇一会儿。”
“你中蛊了吗?说这种疯话!”万里又抬头看了一下天色。
他经常一个人出门旅行,知道山里的天气多变,何况现在还是很容易变脸的春夏之交。他们上山来的时候,天气还好得很,没想到才走到中午就变天了。依照他多年的旅行经验,看这天气不出两个小时就会下雨的,而且下起来就会不小。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地形也不熟悉,这就意味着危险。
“我来时打听过了,再往前走一点会有个三叉路口,通向不同的寨子。”阮瞻向山那边抬了抬下巴,“这三个寨子不是依山就是傍水,距离城镇都不近,又都是山路,所以叉路口上有一间小店,是来往路人的歇脚地。现在这情形,反正今天是到不了那蔓的,不如慢慢走。”
“我还奇怪你怎么和旅店的店主问个路也问那么半天呢?”听阮瞻这样说,万里终于有点放心了,“真仔细,还问了半路上的情形。”
“我很佩服你总是一个人满世界乱跑,小命却还完好无损。”
“我在意的是一路上的风土人情,那个比较有意思,其余的意外都只是小插曲。”
“那么你和那些漂亮的苗女聊了那么久,又说的什么?”
万里笑,同时瞄了小夏一眼。见她虽然在安安静静地喝水休息,但全身的细胞都在注意他们两个。他知道小夏对他和阮瞻总是背着她商量事情很不高兴,认为三个人是伙伴,不应当什么事都瞒着她,所以提高了声音,保证小夏也可以听到。
“那些苗女说,这边山里的寨子是各族杂居的,其中大多数会下蛊,所以千万不要犯了人家的禁忌或者表现得不友好,否则就会被下蛊,轻者会生病,重者可能会丧命。如果你要求人家解除蛊术,会相当困难的。”
“她们没有说禁忌是什么吗?不要无意间冒犯了才好。”小夏搭腔。
“也不用怕啦,各地的人都差不多,不要太好奇,不要随便闯进人家的房子,尊重对方就可以了。”万里说,“不过有一种蛊小夏也许会喜欢啊。”
“你胡说,我才不喜欢那个东西。”
“你不知道了吧?云南的僳僳族有一种叫做恋药的蛊毒,非常有趣的。不论什么鸟,若飞伏在地面就死的话,在鸟死 之地,刮取下一些粉末,这就是‘恋药‘,若给意中人食下后, 就永不变心恋着你,除非吃了猫爪,才可解这种药!”
“是你编的吧?”小夏半信半疑,但不自禁的看了阮瞻一眼,心想如果真有这种药,她就给阮瞻下一点,让他会永远爱她。
阮瞻一直低着头,因为万里话中提及的猫爪子,突然想起小夏看到的黑猫和那个会动的植物来。
如果黄博恒真的有问题,有可能那些奇怪的死亡是蛊毒所致。实际上他以前有所怀疑,还翻看了一些资料,据说有一种叫阴阳草的蛊是会动的。假设凶手是黄博恒,那么他下的蛊显然凶猛得多,而且种类更加奇怪,有毒品在内,死者还都挖出了自己的一只眼珠。
另外,他的动机是什么?死者死前都感受到了什么呢?
“你说的我有些害怕了。”他耳边响起小夏的声音。
“其实我打听了一些偏方了,据说你只要不乱吃、乱喝东西就可以了。水,我们自己有,如果非要吃东西的话,只要悄悄把第一口饭放在手里,然后留下吃饭的筷子,在离开后的第一个路口,用这双筷子挖一个坑,把饭埋在里面就不会有事了。”
“我还是怀疑你是不是乱讲的。”小夏见万里煞有介事的样子,不由得微笑。
一边的阮瞻一直没有加入讨论,他看看天色,觉得天气不容乐观,连忙招呼其它两个人一起往山的那边走去。
山雨比他们预料的来得还要快,他们才拐过一道山坳,瓢泼大雨就不留情地洒了下来。幸好远远看到一座竹楼,孤伶伶的坐落在一片苍白的空地上,在风雨中显得摇摇欲坠。但尽管如此,三个人也毫不犹豫的跑过去,跑进这风雨中唯一的避风港。
店里没人,不知为什么,小夏一进入这竹楼就有到了另一世界的感觉。
这店和一般的路边小店没有区别,只不过家具大部分是竹制的,由于没有人,外面又下着狂风暴雨而显得凉嗖嗖的。
“有人吗?”万里喊了一声,没人应答。他又用新学的几种少数民族方言又各喊了一遍,还是没人应。
“空店吗?”他看了阮瞻一眼。
在恶劣的天气,来到深山中一座空屋可不是什么吉利的事。
“呆在这里别动!”阮瞻简短的吩咐,然后前前后后地仔细地转了一遍这并不大的竹楼。
这个竹楼有两层,一层就是一个饭堂,摆了五、六张桌子,然后是灶间和储存杂物的房间。二楼是隔开的三个房间,其中一个象是客房,但是是那种大车店的类型,只有一张通铺。
整栋房子干净整洁,灶间里还有一点食材,房间里有日用品,好像主人因故离去不久。可能是山里人比较淳朴的原因,又想让过路客人有个歇脚的地方,所以房间都没有锁。
阮瞻宁神静气地感觉――没有鬼气,只是因为没有人,而这里又是山的中间,在雨中显得有些阴气较重。
他在山下没听说这个店会没有人,不过在这大雨中也没有其它落脚地。再说,已经有三天没有人去过镇子了,也说不定店主有事回了山上。
他犹豫了一下,从楼上下来,脚下那简易楼梯吱呀吱呀的响,在这暴风雨中显得格外刺耳。
“没有人?”万里问,手中的包还没有放下。
阮瞻摇摇头,“先换掉湿衣服,然后吃点东西再说。”
雨竟然断断续续下了一整天,把他们拦在了这里不能动弹。好在饮用水和一点食物他们是带了的,计划使用的话并没有那么窘迫。
听说那蔓是通了电的,可是这半山的野店竟然没有,又没找到油灯,所以到了夜晚的时候,他们只好先睡下。
小夏被这旅程折腾得太累了,虽然到了陌生地方有点不安感,但因为阮瞻和万里就在隔壁,再加上入夜后雨停了下来,只感觉到山里的微风从窗口吹拂了进来,象催眠一样,让小夏睡得很沉。
但她睡得正香甜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轻轻地推她。
“天亮了吗?我再睡五分钟!”山间明亮的月光让她误以为天已经亮了,半梦半醒地咕哝了一句,翻身面向墙壁。
推她的手停了一会儿,然后又继续。
“三分钟。”小夏以为是万里叫她起床,哀求道。
摇她身体的劲头剧烈了一点。
“一分钟。”她再谈判。
然而摇她的‘人’好像生气了,猛力推她。
小夏也有点火了,用手去打压在自己肩上的手,却在一碰之下觉得有什么不对。
那不是万里温暖的手,也不是阮瞻稳定的手,而是一双女人才有的小手,入手冰寒刺骨,僵硬枯涩。
她一惊,立即清醒过来,连忙翻身坐起,可肩上的那只手动也没动的还放在那儿。侧头一望,确是一双小巧美丽的女人手,在月光的照射下惨白惨白的。
然而,只是一双手,手的主人不见踪影。只有一双手死死放在她肩上!
她立时汗毛倒竖,惊叫了一声,可竟然没发出声音。
下意识地,她拼命去拉那双手,但那双手像粘在她肩上一样,执拗地不肯离去,也压得她起不了身,她奋力挣扎,还是叫不出声音,最后只得甩脱衣服,连那鬼手一起丢到角落里去。
她盯着角落,大气也不敢出。
黑暗中,悉悉索索的一阵响,感觉什么东西拱动起来一样,在角落形成一个人影,还没等小夏反应就‘刷’地扑了过来,在她面前不到半尺的地方停住。
是一个苗女!面目清秀,但肤色惨白,七孔流血!
“别睡我的床!”她恶狠狠地叫,“别睡我的床!”
“阮瞻!”小夏终于大叫出声,声音在静夜里显得格外大声,但隔壁房间却没有任何回声。
“别睡我的床!”苗女继续逼近,一股尸臭也扑面而来。
小夏连忙抓紧胸前的护身符,苗女惊得向后飘了一步。
此时,静夜中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铃声。
叮铃――
那苗女‘啊’了一声,一直退到门边去,但却不走。
叮铃――
又一声清脆的铃声传来,仿佛离得这野店进了些,接着随着铃声,又近了些,慢慢到了小夏所在的房间的窗口下面。
此时小夏不敢叫了,怕引来什么东西。可是她不明白一向警醒的阮瞻为什么会听不到这么明显的声音,为什么没有任何举动?!
那苗女的鬼魂堵在门边不让她出去,她咬咬牙,慢慢从床上起身。
竹床发出吱呀的响声,苗女细细的发出愤怒的磨牙声,这两种声音让小夏心惊肉跳,但她坚持着将头靠近窗口,从侧面偷偷往下看。
那条山路的尽头走过来一队影子,为首的穿着一身白布的衣服,戴着一顶很大的斗笠,遮住了面目。
他手里拿着一个铜铃,铃声就是从那里传来。他每走几步,就摇一下铃,他身后跟的那五、六个人形就随着铃声跳一步。
那几个跟在后面的‘人’排成一队,每个人的脸上都套了一个白色的袋子,几个人中间用一条绳子拴着,随着那清脆的铃声向野店走来!
注:蛊是许多虫搅在一起造成的。本草纲目说:造蛊的人捉一百只虫,放入一个器皿中。这一百只虫大的吃小的,最后活在器皿中的一只大虫就叫做蛊。可知蛊本来是一种专门治毒疮的药。后来才被人利用来害人。有毒的蛊多在中国大陆南方各省养成,种类很多,有蜣蜋蛊、马蝗蛊、金蚕蛊、草蛊和挑生蛊等。放蛊的人趁他人不注意的时候,把蛊放入食物,吃了以后,就会染上蛊毒,染了蛊毒的人会染患一种慢性的病痛。以现代观点说,这是一种人为的,由许多原虫的毒引发出来的怪病。有的蛊对于人体的危害很大,它像人死后尸体上生的尸虫一样,侵入人的肚子后,会吃完人的肠胃。它的抵抗力很强,水淹不死,火烧不死,刀也砍不死(见本草纲目引用蔡攸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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