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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刘天来看着地上的郭昌盛,脑海里轰的炸响一片惊雷,要不是多年浮沉养成的静气,怕是脚步都要有些不稳。
他在公安系统多年,不是没见过死人,也不是没见过在专案组里死人。要是平常办的案子,莫说死一个郭昌盛,就是再加上几个,他也有办法将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找个人背黑锅了事。
可这一次,不是平时啊,只要想一想许复延随之而来的雷霆震怒,刘天来就觉得一阵绝望。
这半年来拼死拼活,步步惊心,难道都要付之东流了么?
“刘局……”
旁边站着他的心腹小严,见刘天来呆在现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知道他乱了分寸,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道:“大家都看着你呢……”
刘天来惊醒过来,不错,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猛然抬头扫了一下周围,厉声道:“乱什么乱!小李,小孟,劲松,包海你们留下勘察现场,和平你联系医院,其他人到会议室集合,我去请示局长!”转身欲走,脸上突然浮现几分狰狞,回头道:“今晚值班的两个人暂时停止工作,到301房等候调查。”
站在人群中的王尊和段涛脸色苍白,今晚正好是他俩值班,要说跟郭昌盛之死没有丝毫关系,就连经常来宾馆串门的老鼠都是不信的。这种话骗骗老百姓还可以,可在场的都是什么人?青州公检法挑选出来的精英,智商都打250往上,立时数十道或怀疑或不屑或痛心的目光如同锥子般投射过来,几欲剜出两人的肺腑。
王尊受不了压力,这么冷的夜竟然能看到额头上大滴的汗珠,大叫道:“刘局,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刘天来头也不回,往二楼走去:“没你们的事,那再好不过。”
段涛站在原地看不出异样,但眼神扫过血迹中的郭昌盛时,缓缓的吐了一口气。
刘天来在二楼赵新川的房间里没见到人,问了才知道赵新川早些时候开车离去,晚上根本不在宾馆,怪不得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没见他露面。刘天来从青州回来后并没有去见赵新川,一来是因为他心里腻歪,不想跟赵新川见面,二来他越级汇报,直接找许复延引来了牛贵清这尊大神,难免惹得赵新川不快,还是不去吃话头的好。本想等明天牛贵清莅临,再跟赵新川碰面,却不想晚上就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刘天来颓然坐在沙发上,他不知道赵新川今晚的离开是有意还是无意,但他是组长,是调查组最高领导,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搪塞过去,任谁也不能说他擅离职守。而领导的另一个好处就是功劳第一个领,出了事只负一个领导责任,具体责任下面人来背。办案期间人员安全问题恰好归刘天来管,事发当晚赵新川又不在现场,说不定连个警告处分都不用,就可以欣赏他阴沟翻船的糗态了。
刘天来知道,他麻烦大了!
赵新川得到郭昌盛死亡的消息时,正和朋友在一个私人会所里休闲。他虽然不得宠于许复延,但好歹在青州经营多年,市委那边还是有几个朋友的。所以刘天来下午做的事他很快就知道了,既不满刘天来擅自行动,也对牛贵清的到来有点忐忑,是不是许复延对自己带队拿下这个案子的能力有了怀疑?各种念头一起,越想越不是滋味,不想跟刘天来照面,就吩咐了几句回了市里。
可偏偏就这个时候出事!
赵新川沉吟片刻,先几个电话打了出去,将今晚的行程定性成调查走访,将自己摘了出来,然后等刘天来驱车赶来,两人一起到市委面见许复延。
郭昌盛的死引起轩然大波!
顺义粮案牵连甚广,内幕重重,加上别有用心的人暗地里推动,造成的恶劣影响很可能远远超出一个小小的科级单位所能引起的最大程度。也正因此,许复延顶住压力,亲赴关山,把事件控制在可控的范围之内,然后派出完全从属于自己的骨干力量进行侦破,务求在最短时间内了结此案,堵住溃堤之蚁穴。
不料才几天的时间,作为粮案最重要的证人和举报人的郭昌盛,竟然在调查组的驻地坠楼身亡。
这是何等响亮的一记耳光!
虽然现场初步勘察结果貌似自杀,没有挣扎和搏斗的痕迹,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而这个结果更说明了一个问题,调查组里面有内鬼。想将一个人做成坠楼自杀的场面很简单,可在顺义宾馆,调查组驻地,且有两名干警看守的情况下完成这一切,没有内应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焦点集中到了王尊和段涛身上,事发当晚,本应守在套房外面的两人却离开了二十分钟,到对面房间打起了八十分,而这个提议是由段涛提出。段涛承认这一点,却辩驳说郭昌盛是举报人而不是嫌疑人,主观上没有自杀的倾向,所以才放松了警惕,并没有受人指使云云。段涛心理素质过硬,并且早有思想准备,一口咬定只是渎职,大不了开除公职,扒了警皮,死活不认有其他事宜,一时间竟拿他没有办法。
不过事情既然出了,追查谁是帮凶只是枝叶,重要的是如何应对各方面紧接而来的冲击。省公安厅当天晚上就越过青州市委市政府,直接致函青州公安局,要求对此次事件严查到底,追究一干人等责任,并再次表达了接管此案的意愿。而顺义县内因此事造成人心动荡,面对调查组人们抵触心理加强,郭昌盛妻子王真第二天一早身着孝服,在一帮群众的簇拥下来到顺义宾馆门前,公然摆灵堂控诉调查组草菅人命,制造冤案,后在某些人的挑动下围观群众跟前来劝阻的干警发生冲突,幸无人员伤亡,但引起极其恶劣的影响。还有省报,电台,电视台等新闻媒体闻讯赶来,连当初支持许复延的省委尹副书记也打来电话询问,短短一日之间形势急转直下,大有毕其功于一役的慷慨激昂。
温谅接到左雨溪电话后一夜未眠,不得已在冒充一次好学生后再次逃课,不过这次记得跟叶雨婷打了招呼,然后急急赶到帝苑花园,见到左雨溪时她眼角有点浮肿,显然也是熬了一整夜。
“刘天来怎么说?”
左雨溪大概介绍了一下情况,皱眉道:“怎么突然搞到这个地步?”
温谅苦笑道:“想必是咱们低估了顺义那帮蛀虫的胃口!不过也不用担心,有句臭大街的话怎么说的,上帝要谁死,就先让他疯,既然敢做出这样的事,阎王殿离他们不远了。”
“这倒不是问题,”左雨溪困乏的按了按额头,“顺义哪怕烂透了也不关咱们的事,可刘天来陷在里面,怕不好脱身……”
温谅走到沙发后,身子微微前倾,双手从她的耳边穿过去,按在冰冷的鬓角,轻轻的来回揉动:“许复延气坏了吧?”
这次轮到左雨溪苦笑:“刘天来刚从市委出来,给我打电话时声音还在颤抖。许复延何止是生气,简直要活剥了他,要不是看这段时间他鞍前马后出了不少力,当场摘了他的帽子都有可能。”
“伴君如伴虎啊!”温谅感叹一声,双手顺着脸侧的发丝慢慢滑下,在左雨溪的唇瓣上轻轻一点,然后顺势滑过修长的脖颈,消失在敞开的衣襟中。
左雨溪嘤咛一声,身子有点发烫,软绵绵的瘫坐在沙发上,媚眼如丝斜瞄了温谅一眼,仿佛从喉咙深处发出魅惑声音:“你的未来岳父都快焦头烂额了,还有心思来欺负我?”
温谅嘿嘿一笑,道:“越是艰难的时刻越是要保持放松的心态,这就是革命乐观主义精神。要没这种自我催眠的本领,当年领袖们钻窑洞啃红薯的日子可怎么熬的过来哦?”
左雨溪还带羞他,却突然低吟了一声,娇美的脸上显出既痛苦又迷恋的神色,抬手隔着衣服按住了那只作怪的大手,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好了,说正经事,别捣乱!”
温谅笑了笑,抽出手指放到鼻端闻了闻。左雨溪懒得搭理这下流胚子,转移话题道:“这一夜几乎人人躁动,我怎么看你不着急呢?”
温谅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轻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受点挫折,对刘天来是好事!”
“好事?”
“不错!”温谅的眼中闪过智慧的光芒,心里默默的说:对我即将要做的事来说,确实是好事!
左雨溪疑惑的看了看他,道:“许复延要是顶不住压力,很可能真的放弃刘天来。这对我们来说,是很大的损失。”
“刘天来绝对不能放弃!”温谅转过头,看着左雨溪,静静的道:“赵新川这一届不用做到头了,你去找他谈谈,用两年的任期换子孙后代的前程,这笔生意看他有没有勇气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