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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没有几个人,任毅倒是破天荒的来的挺早。刚一坐下,他就神神秘秘的附耳过来,低声说:“温兄请了,小弟有事请教!”温谅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很少见到任毅这么虚心,拱拱手迟疑一下:“这个……请问兄台今天怎么称呼?”这几天忙于纪政的事,没关注任毅看什么书了,他的称呼总是跟当前痴迷的武侠人物相结合,千变万化,让温谅头疼不已。
任毅被勾起了伤心事,长叹一声:“十九妹既死,尹剑平怎能独活?唐方既死,萧秋水怎能独活?我从此退出江湖,专心做一名诗人了!”
“诗人?”温谅强忍着笑,“诗人好啊,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任兄啊,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有些事看开点好!像纪苏那样的女孩子,是咱们能抱有幻想的吗?早死早投胎,早断早看开……”
任毅被这一番话说的心神激荡,一把拉住温谅的手,几乎涕泪齐下:“知己啊知己啊,当路谁相假?知音世所稀!有了温兄这个知己,就算没了纪苏,我也死而无憾呐。”看的出来,为了跟诗人的名头相匹配,这家伙最近背了不少诗集。
温谅被他的低劣演技恶心的实在受不了,举手投降:“STOP!有事说事,别玩这些虚的!老任,不是我说你,拍马屁也得讲究下技术,你总这样死皮赖脸,也不是长久之计。”
任毅陪上一副笑脸,说:“我这叫看人下菜,谁让你就吃这一套呢?说正经的,我有件事你帮我去做。”说着从课桌里抽出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粉红色信纸,递到温谅手里,声音压的很低,“你胆子大,脸皮也够厚,帮我把这个偷偷塞给纪苏……”
温谅好奇的前后翻看了几眼,同样压低了声音:“情书?”
任毅低下头扣起了手指甲,扭扭捏捏的说:“嗯!”
这一声跟蚊子哼哼似的,温谅差点就没听到,有点崩溃的指指前面:“纪苏又没来,你塞她抽屉里不就得了?”
“这种事怎么能偷偷塞呢,至少也要当面给才显得有诚意。”
“你不是说纪苏跟顾文远怎么怎么着了吗?还有胆子送情书?”
任毅一挺胸膛,说:“我昨天看《读者》,上面有句话说的很有道理,人生只有一次,有些事必须要去做,哪怕因此而来的后果无法承受,但至少可以告诉自己青春无悔!”
一听《读者》温谅就明白了,这不是跟《辽宁青年》、《小小说》、《杂文报》《青年文摘》并称于世的文青圣典么?对任毅这种有点小资情节、有点文学爱好、有点多愁善感的高中文化达人来讲,无疑就是被传销洗脑了啊。
他心里有点为难,要是前几天送也就送了,顶多被纪苏鄙视一下,可现在跟纪苏的关系有点微妙,帮忙送情书恐怕不合适。况且大家都明白,这情书肯定是有去无回,成功的可能性负无极限。“这个,任兄,你知道我跟纪苏有点小过节。要是我去送的话怕是有五成的机会也要变成一成,风险实在太大。要不……”
任毅也不说话,就盯着温谅,一脸的幽怨表情,用无比冷静的语气说:“你要不去送,我就一天不吃零食!”
温谅苦笑道:“这威胁真TMD有力度!我考虑下!”
“嗯,送什么?”
两人一惊回头,纪苏不知何时从教室后门进来,正站在身后,垫着脚尖往温谅手里偷看。跟温谅的目光一接触,展颜笑道:“想送什么,说不定我可以帮忙哦?”
任毅还从没有跟纪苏这么近距离说过话,刚才的彪悍消失的无影无踪,一把将情书抓了回去,吱吱唔唔的说:“没,没什么,我们在开玩笑。”
纪苏恢复到平日里的模样,表现的落落大方,开起玩笑来恰到好处又不让人觉得突兀,谁又能想到,这个巧笑倩兮的女孩刚经历了怎样的人生惨事?她指着任毅还没藏起的情书,笑道:“信纸叠成了‘方胜结’哦,是给女孩子的吧?任毅同学,没想到你平日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原来也不是好人啊……”
“乖宝宝?他?”温谅惊诧莫名,似乎想从陷入陶醉的任毅脸上找到一点乖宝宝的痕迹,“纪苏同学,我不得不说,你看人的眼光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纪苏呵呵一笑:“也许吧,我以前看人确实没怎么准过,不过以后不会了,我坚信!”
话题有点危险,温谅就想把祸水东移了,不顾任毅的反抗从他手里抢过来信纸,做出一副要拆开来研究的样子:“什么是方胜结?任兄,我还真没想到你这么有文化!”
任毅经过初始的迷乱后,很快镇定下来,一贯的猥琐和无耻发挥了作用:“文化是种内涵,不是同样有文化的人,那是看不出来的。像纪苏同学就不一样了,一眼就看出这是方胜结,王实甫在《西厢记》里这样写,‘把花牋锦字,叠做个同心方胜儿’,就是说将信纸叠成两个菱状然后再交叉叠在一起,这就是方胜!”
温谅击节赞叹:“三人行必有我师,任老师,您真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任毅昂首挺胸做傲然状,“却不知师母又是何人呢?”
这一击打的太狠,任毅被呛的连连咳嗽,在纪苏好奇的目光下老脸一红:“你别胡说,什么师母不师母的,我瞎叠着玩呢。”
四周陆续来了许多同学,有不少人已经注意到了这边,不过还没有多想,纪苏是学习委员兼着英语课代表,说不定正在跟温谅和任毅收作业呢。温谅见玩笑开的够了,不愿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低声说:“纪苏同学,没事的话你该回座位了,马上就要上课了。”
任毅恨不得踢死他,这么好的氛围,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待遇,你小子还急着赶人家走?正想厚着脸皮再说几句,突然惊的呆住了。
纪苏从身后拿出了一个透明塑料袋,上面印着四个青色的大字:青河豆浆,隐约可见里面装着一杯豆浆和两个葱油饼,放到温谅桌子上,故作平淡的说:“我刚好从八一路过,那边有个豆浆店很出名,我尝过,做的东西挺好吃的,你尝尝看。”强忍着羞涩说完这些,不等温谅拒绝,就立刻往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垂着头拿出了课本。
旁边那些一直偷看的同学脸上全是跟任毅一样的表情,眼睛瞪的又圆又大,嘴巴微微张开,目光呆滞,如同见鬼一般傻在当场。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叽叽喳喳的声音轰然作响,立刻在整间教室弥漫开来。
“不是吧?我眼睛瞎了?”
“不,没瞎,是咱们眼睛花了!”
“带早点,纪苏给人带早点?我靠!”
“原来……女神也是人啊,早知道我就上了,说不定今天享受这待遇的就是我了!”
“就你那样子,下辈子吧!MD,看我不告诉老师,早恋了不起啊?”
各种各样的议论都如同红外制导般一个不漏的钻进温谅耳中,前世里就知道纪苏的强大杀伤力,当她跟顾文远在一起的消息传来,有多少男生因此黯然神伤?却不料由自己承受这一切时,还是被汹涌而来的怨气吓到了。
这都什么事?这不是比《红楼梦》里的晴雯还冤枉吗,白担了个虚名?
任毅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第一反应就是要拿铅笔刀拼命,被温谅随手夺了下来,冷哼一声,拿起圆珠笔在桌子中间画了一条三八线,恶狠狠的说:“兄弟没得做了,今日起咱们割袍绝义!”
温谅将铅笔刀扔了过去,说:“用这个割,画三八线不给力!”
还不明白“给力“是何意的任毅同学,突然捶胸嚎啕起来:“这日子没法过了,女神下凡了,兄弟背叛了,梦想破灭了,人生完蛋了,呜呼哀哉,何以解忧,唯有豆浆!”
MB,这货还真成诗人了,温谅拿起塑料袋塞到他怀里,没好气的说:“你就别捣乱了,想喝就直说,哥们现在烦着呢,别惹我啊?”
任毅虽然爱玩闹,却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拿着塑料袋看了两眼,轻叹道:“这是她给你的,就是你的,我有自知之明。以前那些十九啊唐方啊都是玩笑,哥们你别往心里去。”
任毅最可爱的地方,就是他绝不会让自己的坏情绪停留超过三秒,轻撞了一下温谅的肩膀,笑嘻嘻的说:“怎么把纪大美人骗到手的,说来听听?”
温谅苦笑着摇摇头,他没想到,一向聪慧的纪苏怎么突然变的这么冲动?他自然不会自作多情,以为纪苏会这么快就对自己如何如何,她不过是以自己的方式在表达感激之情。可是妹妹啊,这是在学校,在一点八卦就能被无数倍放大的学校,后世某社区的八卦版跟这个年代的高中比起来,那就是渣啊。
同样的问题,孟珂也在问,纪苏全然无视自己的举动给整个三班带来了怎样的震撼,静静的说:“我跟他没什么的,只是想表达一下感谢,仅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