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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香赶到家里时,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只是,叶家人的惊喜并没有维持多久,便被忧虑代替了,因为麦香病倒了。在疫区,每天面对那么多的人离去,而且大多是年幼的孩子,麦香的心理已经是不可承受之重,只是为了更多的孩子,她咬着牙强撑了下来。
如今她回到了家里,精神一松下来,脑子里浮现的便是那一张张年幼的面孔,麦香实在是撑不住了。
麦香进家躺下后就没有起来,高烧、呓语不停,叶家人这个年谁也没有心思过,曹雪芹是一天过来一趟,每天给麦香把脉开方子,麦香足足喝了半个月的汤药,人才算彻底清醒了,这药说啥也不喝了,因为她知道,她更多的是心病,需要时间去慢慢地调整,当然,这是后话。
怀慈是在大年初二过来拜年时知道麦香病倒了,为此,他留在叶家住了下来。
要依怀慈的意思,很想把麦香接到京城去,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像麦香照顾他一样毫无顾忌地照顾麦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天对着叶家一大堆人,想说点什么想做点什么还要斟酌再三。
怀慈多少明白些麦香的心理感受,说实在的,在山西的那些日子,他和麦香两个经常是睡着睡着就做恶梦醒来,然后两人相拥着开解对方。
看着那些在生命线上苦苦挣扎的人,看着那些因痛失亲人悲痛欲绝的人,怀慈被震撼了,原来他并不是最不幸的人!
麦香并不知道,大同一行,改变了怀慈许多,他不再怨天尤人。学会了坚强和豁达,当然,更庆幸自己有了麦香。
彼时的麦香。还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时看着守候在自己身边的家人和怀慈。会露出一个虚弱和抱歉的微笑,糊涂时倒也不是不省人事,只是昏昏沉沉的,梦魇不断,常常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这种情况下,叶大福自然不会让怀慈把麦香带走,但是看在怀慈的诚意上。默许他留下来了。
怀慈这次在叶家一直住到正月十四才回万家,正月十六一早,他又回到了叶家,见麦香已经完全清醒了。这才带着冯翔去京城为铺子开张,正月二十,他把这两个铺子交给了冯翔打理,自己便收拾行李去了书院,当然。他这次去的是永恩帮他找的京城的书院,加上他又换了一个名字,倒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往。
麦香真正下地恢复正常行走时,正月已经过去了,期间永恩和乌拉多敏还有弘融阿木昕都亲自来看过她。并隔三差五打发人送东西和探视。
这日,关嬷嬷过来,麦香几个在刚开封的河沟里捞鱼玩,忙笑道:“麦香姑娘可算好了,我们王爷和福晋也能松口气了,天天盼着天天问着,今儿也是打发我给麦香姑娘送几条大鱼来,也是从刚开封的河里打上来的。”
“不敢不好了,再不好,只怕关嬷嬷的腿都要走细了,岂不是我的罪过?”麦香笑道。
麦香说完,随关嬷嬷往屋子里走,玩了这半天,她也累了,身子还是发虚。
“姑娘今儿还是和我一块进趟城吧,让我们王爷给姑娘找个好郎中瞧瞧,看看姑娘是不是大好了,可千万别留下啥病根。”关嬷嬷见麦香气色仍是不如往常,身子一看仍很柔弱,颇为担心。
“嬷嬷,我家闺女这才刚好两天,现在去京城,会不会给福晋添麻烦?”叶大福正好出来,听见关嬷嬷又要让麦香进城,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可是他又不能明着拒绝。
“爷放心,这次不出门了,只是在王府里住几天,好好给麦香姑娘养养身子,我们王爷和福晋也没想到麦香姑娘这一趟病了这么长时间,十分过意不去。”
麦香原本也不想进城,只是她突然想起来,怀慈交代过自己每个月月初去帮他对一下帐,便对叶大福说道:“爹,我没事的,已经好多了。这京城我还真要去一趟,怀慈去书院念书了,把他的铺子托给了我,让我每个月月初帮他核对一下账目。”
叶大福听得麦香如此说,看了麦香两眼,说道:“既这样,你就带着叶子陪你去吧,好歹身边有一个人。”
“也好。”麦香想到,她一个人出门的确有不方便的地方。
麦香这次去了王府,发现永恩搬家了,麦香看着大门上的“礼亲王府”四个大字,问道:“关嬷嬷,姐夫封亲王了?”
“可不是的,这也是这几天的事情,我们也是刚搬过来的,福晋就打发我去接你来看看。”关嬷嬷满脸都是笑。
她心里明镜似的,自家主子自从认识了麦香之后,好事就不断,先是怀孕,生了一对双胞胎,接着是两个孩子受封,没想到没过多久,贝勒爷也被封为郡王,这刚被封郡王没几天,又被封为亲王,还把礼亲王的封号还给了永恩,这样,永恩便承袭了第一代礼亲王代善的爵位,成了第二代礼亲王,并且,又赏赐了一栋亲王府,这是多大的荣耀?
麦香跟着关嬷嬷亦步亦趋地进了亲王府,亲王府的规模比原来的贝勒府要大多了,进门有正殿和侧翼楼,听关嬷嬷介绍,这宅子是早年礼亲王留下的,去年永恩封了郡王,就开始修缮。
“姐姐,妹妹可真要好好恭喜姐姐了。”麦香刚进正院,便见到一脸喜色的乌拉多敏站在台阶上,忙行了一个大礼。
乌拉多敏忙不迭地下来扶住了麦香,拉着麦香进了屋子,上了炕,用手摸着麦香的小脸,眼圈很快红了,说道:“妹妹真是受苦了,妹妹瘦了一大圈。”
“哪有姐姐说的这么严重?在炕上躺了一个月,都快发霉了,正好画了一些图片,回头打发人给二姐夫送去。”麦香怕她伤感,忙换了一个话题。
“还说呢,你二姐夫如今也不得闲,刚领了一件差事,你大姐夫说是要历练历练他。那瓷器厂如今是你大姐夫的人在打理。对了,说到这个,
阿木昕才刚打发人给我送信,她有了,我正打算去看看她,便听得说你来了。”
“这么快就有了?”麦香想到阿木昕才刚十五岁,实则是十四周岁,这有些太小了吧?
“快吗?不快,他们成亲都半年多了。”乌拉多敏倒是很高兴,她成亲五年才有的孩子,阿木昕成亲半年就有了,这还不值得庆幸?
“走吧,我们看看她去,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麦香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扫兴。
“等着,我还有话没有跟你说完呢。”乌拉多敏说完,端出了一个小木匣子。
“这是什么?”麦香以为是乌拉多敏又要给自己银子,没伸手去接。
“这里有一张地契,是皇上赏你的一个庄子,一共有二百多亩地,你收好了。怀慈那,皇上也赏了他一百亩良田。皇上说,你们这次又立了一个大功。另外,还有二百多两银子,是瓷器厂的分红,你放心,这不是姐姐的银子。姐姐倒是想给你银子,可是每次都给不出去,没想到这次又借你的光,姐姐也分了二百两银子做私房。”
“姐姐,皇上怎么知道我去了?”麦香是假扮永恩的小厮,论理,应该没有几个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你姐夫跟皇上说了实话,还有,随行的太医们有一两个认识你的,皇上听了很震惊,说没想到你个小小的弱女子,竟有这份勇气与胸襟,听说你还帮着出了不少主意,比如熬制陈皮水预防伤寒等,皇上都知道了,所以,这次特地赏了你一个庄子。论理,皇上的赏赐应该是由太监到你家里宣旨的,但是你姐夫说,你是一个姑娘家,如果让外人知道你跟着一大群男子在外面同行了一个月,恐怕对你的闺誉有影响,再则,你当时走的时候,是瞒着你家里人去的,你姐夫也不想你父母后怕。”乌拉多敏解释道。
“多谢姐夫,只是跟姐夫说一声,以后不要这样了。”麦香知道,如果不是永恩把自己推出来,皇上肯定不会想着要赏赐自己,永恩是觉得不能委屈了麦香,不能抢了麦香的功劳,可是却不知道麦香并不想出名。
“傻孩子,姐姐欠你太多了,姐姐就不跟你说谢了。”乌拉多敏摸着麦香的头说道。
麦香当然知道,永恩这次被封为亲王,肯定跟这次痘疹有关,当然不光是痘疹被控制住了,关键是那个牛痘,再一次被验证了,效果是出奇的好。
此时的麦香还不知道,弘融领的差事,就是带着太医们前往西北的军中,准备给军中的将士们都种上牛痘,因为西北那边军中,曾经爆发过几次大规模的痘疹,损失惨重,乾隆曾经不止一次地寻找良策,没想到终于让永恩解决了。
这么利国利民的一件大好事,永恩拿回了他本该属于他的亲王封号,也是实属应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