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八十九章 雍仁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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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笑棠心目中想让高岛介接触的目标人物正是眼前的秩父宫雍仁亲王,对于林笑棠來说,这个雍仁亲王就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关于日本计划的死结。

    昭和十一年的二月,日本东京发生了以皇道派青年军官为骨干的兵变,他们率领驻扎在东京的第一师团的一千余名士兵,袭击并攻占首相官邸,封锁陆军省和参谋本部,包围陆军大臣官邸和警视厅,先后杀死内大臣斋藤实、陆军教育总监渡边锭太郎和财政大臣高桥是清,要求天皇诛杀奸臣、革新日本,解散政府,建立起以军队为主体的国家政权,而他们当时便喊出了“秩父宫亲王是我们的首领“的口号。

    而秩父宫雍仁亲王作为昭和天皇的弟弟,原本便是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被称作“皇太弟”,原因是昭和天皇裕仁即位后,连生了四个女儿,这也引起了朝野间反对势力的不满,一些人开始蠢蠢欲动,希望借机推动秩父宫雍仁上位,得以实现他们的政治理想。

    皇道派极度仇恨政客、财阀,认为是他们将整个日本带向了黑暗的经济停止发展的道路上,他们希望建立起一个以军人为主导的崭新国家,以此推动日本帝国的对外扩张,缓和国内的尖锐矛盾。

    二二六兵变便在这种环境下爆发出來。

    二月二十六日,叛军代表入宫觐见裕仁天皇,提出了自己的七条要求,其中便包括逮捕统制派的核心人员,全面启用皇道派将领掌握关东军等陆军集团等条件,这也引起了裕仁的震怒,恰在此时,叛军拥立秩父宫雍仁亲王的口号被曝光,而裕仁也获悉,在弘前第八师团任职的秩父宫雍仁已经星夜兼程向东京赶來,如果秩父宫雍仁站到叛军一边,那局势将再难以掌握,裕仁遂下定决心,全力平叛。

    一方面,裕仁下令将刚刚抵达东京上野火车站的雍仁与叛军隔离开來,将其纳入自己的监控范围,由大亲信部队接替秩父宫雍仁的护卫事宜,同时直接送入皇宫,并派人对其晓以利害,秩父宫雍仁也沒想到平日沉默寡言的兄长能有如此雷霆手段和魄力,无奈只得向裕仁低头,表明自己支持平叛的立场。

    另一方面,裕仁下旨命令陆军平叛,而皇道派核心将领面对圣旨却选择了置身事外。

    负责卫戍东京的第一师团已近陷入混乱,而由于斋藤实等海军出身的将领被杀,也激怒了一直观望的海军,海军第一、第二舰队快速进入东京湾和大阪湾,准备对叛军实行包夹。

    陆军将领大部分保持观望态度,于是裕仁再度颁下旨意,命令驻守仙台和宇都宫的第二师团和第十四师团配合东京的近卫师团平叛。

    为避免自相残杀,皇道派中坚人物真崎甚三郎和荒木贞夫只得与戒严司令部进行交涉,希望能由他们出面,劝导叛军放下武器,但遭到拒绝,并被赶出司令部,好在裕仁以及戒严司令部也不愿意见到军队在东京展开混战,于是便颁布《告军官士兵书》,保证叛军士兵只要放下武器回到各自军营,便既往不咎。

    叛军在寒风中坚持了三天,并未得到想象中一呼百应的支持,就连秩父宫雍仁也沒有在公众场合出现表示支持,加上失去补给,疲惫不堪、军心逐渐涣散,越來越多的士兵放下了武器,回归原部队,而组织叛乱的青年军官则被逮捕,关押至陆军省。

    由于二二六兵变直接威胁到了裕仁的统治,所以在随后而來的处置也变得异常严厉和残酷,陆军中的皇道派将领遭到了大规模的人事整肃,全部被从陆军核心部门中清除出去,第一师团被划归到关东军麾下,师团长柳川平助被派往台湾,真崎甚三郎等核心人物被关押审讯,秩父宫雍仁亲王对外宣称患上肺病,隐居到神奈川藤泽疗养,自此以后便很少露面。

    而组织策划此次兵变的青年军官村中孝次、片冈太郎等人则全部被秘密枪决。

    这也是皇道派在与统制派的争斗中全面走向衰败的标志。

    回忆起那段岁月,雍仁不禁感慨万千。

    高岛介涕泪交流,“殿下,如果当初不是真崎甚三郎和荒木贞夫两个人犹豫不决,万万演变不成这样的局面,他们愤恨海军、财阀和政客,却使得我们在起兵之后,根本得不到來自于各方面的一点支持,村中君等人在寒风中坚守了四个昼夜,却以这样的结局收场,他们死不瞑目啊,还有多少忠臣志士因为此事受到牵连,被处死、流放、关押,他们不甘啊,殿下。”

    雍仁接过妻子递过來的手帕,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当初的一幕幕又在眼前划过,他还记得当年在上野火车站刚下火车时,站台上如林的刺刀和枪口,那种如临大敌的态势让他一辈子都难以忘记。

    之后再皇宫中见到自己的兄长,那种冰冷刺骨的态度和话语,让雍仁一刹那间怀疑到面前究竟还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兄长,之后的软禁和流放,也让雍仁对以后的生活彻底失去了信心,此时他才真正明白“天家无血亲”那句话的真正含义,他也明白,无论自己怎样解释,裕仁也都不会再信任自己了,因为他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

    海浪一层层的冲向岸边,不断的拍打着礁石,发出低沉的撞击声,雍仁的心渐渐冷却下來,用手轻拍俯在脚边的高岛介的肩膀,“高岛君,不要如此了,你我都是劫后余生之人,能再见面已是上天的恩赐,当年的事情不要再挂怀了,也拜托你寻找一下村中君他们的家人,我会在我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给予他们最大的补偿。”

    高岛介猛然抬起头來,“殿下,不能放弃啊,我们这些人隐忍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待一个机会,拿回原本属于我们的一切,也能告慰村中诸君的在天之灵,为了这一天,我们在冰天雪地中苦苦支撑,很多同袍因此埋骨异乡,但我们的理想和热血并沒有丝毫改变啊。”

    雍仁不禁苦笑,“难道你们还想再來一次吗。”

    高岛介立刻重重的点头,“想必殿下也已经知道,山下奉文那个朝三暮四的家伙已经在缅甸之战中阵亡,而我们,也成功夺回了缅甸方面军的指挥权,现在,我们手中仅就掌握的兵力而言,便达到了四十余万,资源更是数不胜数。”

    “这些都是镜中花、水中月。”雍仁哀叹道。

    “不,殿下”,高岛介从地上一跃而起,“当年的错误我们不能再犯,可现在,你看到吗,日本已经被他们变成了什么样子,国内百姓困苦不堪、对外又一败再败,再等下去,盟军就要登陆日本本土了,我们这些年的忍耐,不是看着他们将国家送进地狱,而是要等待一个机会,让大和民族再度振兴啊。”

    雍仁沉默不语。

    “我们的人虽然星落四方,但这些年一直未曾忘记当初的理想,这样的战争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一旦盟军在本土登陆,那日本将面临免顶之灾啊,难道您就眼睁睁看着日本四岛玉碎吗。”

    雍仁的身体猛地颤抖起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高岛介双眼直视雍仁,散发出來的狂热气势,让雍仁身边的侍卫长中田大作都有些紧张起來了,“很简单,建立全新的政府,一个由天皇直接控制,而不是和政客、财富合作的国家,军队将是天皇,也将是您最忠诚的支持者。”

    雍仁的身子一歪,中田大作赶忙扶住他,雍仁连声苦笑,“你们,你们还真是一群执着的人啊。”

    高岛介俯首拜倒,“殿下,现在全等您一句话了。”

    雍仁站稳了身体,眼光慢慢投向辽阔的海面,将近十年的隐居生活并不能完全改变当初那个才华横溢、光彩照人的皇子,曾几何时,他也不短回想起当年那短短几天中发生的一切。

    如果当初能够得到海军、政府、各大财阀的支持,现在的历史会不会完全改变,而自己,是不是已经站在那全日本巅峰的位置了呢,那个位置对雍仁的诱惑,是无法抵御的,只是当时刹那间的一犹豫,便错过了一生中最好的机会,而现在,当机会重现摆在面前的时候,雍仁忽然发现,那种犹豫已经消失无踪了。

    沉寂的热血再度沸腾起來。

    皇道派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雍仁都看在眼里,其实从内心深处來说,他对当年的功败垂成一直耿耿于怀,他也很清楚,这些不甘寂寞的家伙需要一面旗帜,旗帜不止他一面,但他却是最适合的。

    雍仁甚至很肯定,他们一定会再度找到自己,一如当年某些人在他面前不断抛出的某些诱饵。

    但这些诱饵实在是太吸引人了,以至于雍仁在刹那间便做出了选择。

    “你们去做吧。”

    说完,雍仁转身向着來时的路走去,此时的他,不知何时,腰身已经挺得笔直,也完全不需要妻子和侍卫的搀扶。

    脚印散落在沙滩上,海水涌上來,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