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六十章 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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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日的仰光温柔的洒下来,空气似乎变得特别的清醇,蓝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偶尔会有一只飞鸟欢唱着掠过这个小村庄,周围的山林也是静谧恬淡,直到村口出现了两个人。

    领头的是一个穿着短褂的向下汉子,脚上没有穿鞋,一双蒲扇般大的脚丫,跑得飞快,不是回过身来催促跟在身后的一个戴着瓜皮帽,穿长衫,背着药箱的老者,老者气喘吁吁,因为跑得有些快,连鼻梁上架着的眼镜都快被颠掉了。

    两人一前一后,跑进了村口的一个小院子里,院子的烟囱里冒起了炊烟,往常看到生人就会狂吠不止的两条狗,此时也老老实实的趴在了角落里,只是不时的可怜巴巴的哼哼一下。不远处,一条站起来起码有一人多高的黑狼,就卧在院子的中央,懒懒的看着进出的人们。

    院子外边,散落着几个和乡村打扮格格不入的男子,他们的手中都握着村里人连见都没见过的武器,警惕的把守着出入小院子的各个方向。村子的外围,也聚集了一些汉字,可他们和村中的男子不一样,一看便知道是这山里的人,手中有的拿着三八大盖,有的却仅仅是握了一把带着红缨的木竿长枪。

    光脚汉字将背药箱的老者让进一间朝南的房间。

    林笑棠就坐在屋子中的床边,一脸关切的看着静静的躺在床上的夏之萍。斯嘉丽和罗斯等人也已经包扎好了伤口,罗斯还给斯嘉丽找了一根分叉的木棍,暂时当做拐杖。

    林笑棠听见动静,回身看去,赶忙站起来,迎上光脚汉子,看看他身后背着药箱的老者,“张队长,这位就是大夫?”

    光脚汉子就是之前和林笑棠以及救**合力与日军扫荡部队作战的抗日游击队的负责人。林笑棠等人隐藏好黄金之后,恰好遇上斯嘉丽和罗斯,而两人则救下了昏迷中的夏之萍。考虑到夏之萍的伤势严重,需要尽快救治,林笑棠思索再三,救**已经全部撤出天目山地区,目前在天目山活动的也只剩下了***的抗日游击队。好在之前曾经合作过,林笑棠便和游击队的张队长取得了联系,并利用手中的电台和上海的潘其中也联系上,请他尽快赶到天目山一趟,有要事相商。

    张队长一脸的不好意思,“林先生,是在不好意思,我们这十里八乡的,医术最好的就是这位刘先生。咱们山里人,有个头痛脑热、磕磕碰碰的,这位刘先生可以说是药到病除,要不,先让他给看看?”

    林笑棠和张队长一握手,感激的说道:“如此就感激不尽了!”

    张队长一拍胸脯,“林先生放心,虽然咱们山里没有正经的医院,不过这两年,要不是您的照应,咱们也弄不来这么多军火和药品。现在的游击队可是和当年不一样了,我老张敢打包票,只要刘先生开出药方子,不管是什么药,咱们全能给凑齐了!”

    此时,刘先生已经缓过劲来,开始为夏之萍把脉,征求了林笑棠的同意后,又仔细的查看了夏之萍小腹上的伤口,以及之前爆炸时留下的一些创伤。脸上的神色慢慢凝重起来。

    “刘先生,情况怎么样?”林笑棠着急的问道。

    刘先生站起身,和林笑棠来到屋外,忍不住摇了摇头。

    林笑棠一惊,还没开口,刘先生便说道:“伤者忧思过虑,看来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加上这次受伤,那些碰伤、擦伤什么的,问题都不大,只是小腹上的那个伤口,情况不是很好。之前的包扎很仓促,加上没有好好的治疗、休养,伤口已经感染恶化。现在,已经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林笑棠还不死心,“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刘先生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提前做些准备吧!”

    林笑棠眼前一黑,脑海一阵眩晕。此时,二狗从隔壁恰好出来,郭追帮着他将头发和胡子都修剪了一遍,又换了身新衣服,刚出来便看到林笑棠身子摇摇欲坠,赶忙上前扶住。“哥,你没事吧!”

    林笑棠摆摆手,“二狗,扶我进屋!”

    刘先生拱拱手,先去开一副药方,虽然夏之萍的伤情已经是回天乏力,但总要尽人事,开些药物减轻一下她的痛苦。

    床上的夏之萍依然处在昏迷之中,眉头紧紧的蹙起来,看得出,伤口带来的痛楚不小。

    面前的这个女人,虽然林笑棠早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爱恋,但猛然间得知她要离开的消息,林笑棠还是心如刀绞。作为相交多年的好友,他很清楚夏之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只不过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小女人,只是要求自己的爱人能始终如一的爱护自己,可以说,她的这一生,只是为了追寻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爱情而活着。但这么简单的要求,却因为这个时代而变了味道、变了结局。

    如果不是这个时代,她和元剑锋或许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一对,这样的结局,又能去怪谁呢?

    正在恍惚间,张队长匆匆的跑进来,说是游击队抓到了两个人,不清楚他们的身份,张队长不清楚是不是林笑棠的人,所以特意赶来问问。

    一到屋外,林笑棠便认出了面前的两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人。

    元剑锋瘸了一条腿,手里握着一根碗口粗细的木棍,脚下躺着一个人,被打的全身是伤,赫然就是李士群。元剑锋的一只手,还拽着李士群的衣服领子,要是不仔细看,还以为李士群就是个死人。

    林笑棠看到两个人,胸口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二话不说,冲上去,一脚将元剑锋踢得飞了出去,接着又是一拳猛击在李士群的胸口,李士群径直一口血喷了出来,看清楚了林笑棠的样子,便又咳嗽着笑起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林笑棠站起身,恨恨的走到元剑锋面前,一把将他从地上抓起来,“你如果是个男人的话,就进去给之萍赔罪认错,她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你和李士群都跑不了干系!”

    元剑锋一愣,双手紧抓着林笑棠的手,“之萍怎么了?她不是有什么事情吧?”

    林笑棠厌恶的一松手,“自己进去看!”

    元剑锋甩掉了木棍,一瘸一拐的就往屋子里跑去,进去功夫不大,就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之萍,你醒醒,我知道错了,你别吓我!”

    李士群也艰难的翻过身,从地上勉强支起身子,“林笑棠,之萍怎么了,你快告诉我!”他用尽全身力气向那间屋子爬去,林笑棠走过去,一脚将他踩在脚下。

    李士群嘶声大喊:“放开我,我要看之萍!林笑棠,你可以杀我,我知道,你一直都想要杀我的,但求你让我看一眼之萍!我求你了!”说着,不停的用脑袋猛击地面。不一会,额前便鲜,血,淋漓。

    林笑棠的心头一软,叹口气,对着火眼和二狗使个眼色,两人抬起李士群进屋,将其扔在了床边的一张椅子上。

    元剑锋满眼恨意的盯着李士群,又看看林笑棠,林笑棠这才说道:“之萍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你也不想让她带着遗憾走吧!”

    元剑锋如遭雷击,返回身,抱起夏之萍,不停的呼唤着,而李士群原本便已经受了重伤,加上刚刚的事情,此时已经是气若游丝,再也没有力气呼喊,此时只能用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夏之萍。

    也许是元剑锋的呼喊起到了作用,夏之萍终于慢慢醒转。苍白的脸色渐渐浮上一抹红晕,这让林笑棠的心猛地一沉,他感觉到一丝不好的兆头。

    夏之萍恍然看看周围的人,林笑棠、元剑锋、李士群一一进入她的眼帘,她忽然自嘲般的一笑:“看来我还是很幸运的,在走之前,三个爱过我的人都在身边陪着我!”

    元剑锋涕泪交流,“之萍,你别这么说,你不会有事的!”

    李士群的脸上闪过一抹笑意,看着夏之萍的眼睛泛起了泪花。

    夏之萍抬头看看元剑锋,轻轻叹了口气,转而将眼神看向对面椅子上的李士群。

    而李士群则保持着笑意,身子一动不动。

    林笑棠最先察觉到有异,一推李士群,李士群的身子一歪,林笑棠伸出手指在他鼻尖一探,愣了一下,继而轻轻阖上了李士群的双眼。

    夏之萍身子一颤,一口鲜,血就喷在了元剑锋的身上。

    元剑锋大惊失色,“小七,快叫大夫来啊!”他甚至等不及林笑棠去找人,赶忙站起来,将夏之萍的身子放回到床上,飞快的跑出去找大夫。

    夏之萍咳嗽了一阵,结果林笑棠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唇边的血迹,忽然眼睛一亮,“这还是我送给你的那条手绢?”

    林笑棠会心一笑。

    夏之萍问道:“我听人说,你不是扔掉了吗?”

    林笑棠挠挠头,“又捡回来了!”

    夏之萍呵呵一笑,随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接着慢慢将手伸向林笑棠,林笑棠赶忙握住,她的手,冷的可怕。

    “小七,剑锋始终都不清楚我需要的是什么。你懂的,我要的其实很简单,李士群能给我的,无非是尊重和爱护。其实,我并不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想要的只是一份最简单的感情。”

    林笑棠忽然落下泪来,不住的点头,“我懂,我懂!”

    夏之萍顿了一下,“答应我,帮我好好照顾剑锋吧,我走之后,最难过的应该是他!”

    夏之萍的眼神渐渐有些涣散,怔怔的看向窗外的天空,“还是在南京的那段生活最美好啊!你,我,剑锋,大头、小屁,多快活啊!”

    声音渐渐几不可闻,最终,夏之萍慢慢阖上了双眼,口中似乎还在吟唱着一个熟悉的曲调。

    元剑锋气喘吁吁的拉着刘大夫闯进来,却一眼看见夏之萍停止了呼吸的瞬间,整个人一下子愣在了原地,继而慢慢的瘫倒在地。

    林笑棠将夏之萍的手放回到床上,帮她盖好了被子。这个时刻,林笑棠不是没有想到过,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流眼泪,但现在,就像是那条自己又找回来的那条手绢,或许,在内心深处,初恋永远是最深刻、最柔软的那部分记忆,无论它是苦还是甜。

    林笑棠走出门外,眼泪再次不可抑制的滑落下来,耳边似乎又响起夏之萍刚刚吟唱的曲调。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