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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他醒了!”有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慢慢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努力眨巴了一下眼睛,视线焦距慢慢调整,终于看清了,七八个男人正围着自己,有老有小,有胖有瘦,欣喜而又好奇地望着自己。阳光很刺眼,只能又闭上了眼睛。
他挣扎着想起身,感到一阵剧痛从后脑传到全身,呻吟了一下,又无力地躺下。感觉身子在轻轻摇晃,耳边还有水流的哗哗声。
“船老大,他醒过来了!”
他听到有人说话,随即,有脚步声走来,到了自己身边,接着响起粗旷的声音:“喂!还活着吗?活着就吭一声,不然扔回黄河水里喂王八去了啊!”
说话粗声粗气这人就是船老大?还真粗俗,他想道,咳嗽了几下,表示自己还活着。
“嘿嘿,小伙子,你是谁?怎么掉进大江里了?”船老大粗旷的声音又问道。
旁边一人道:“照我说,这人可能与人争斗落水,说不定是江湖寻仇……”
“屁话!”旁边一个哑嗓门说道:“你瞧他这身衣袍,尤其是帽子上那块翡翠,这可值不少钱呐,八成是跑买卖的客商,遇到劫匪了,抱着箱子跳进了大江里。”
另一个声音道:“是啊,他那箱子好奇怪,打不开,要不咱们用斧头砍开,看看里面有什么宝贝?”
箱子?什么箱子?他心中有些奇怪,是我的箱子吗?
船老大道:“放屁!我们是船家,不是他妈的强匪,谁敢乱放屁,老子可不客气!”
那人急忙陪笑说不敢了。
船老大又道:“扶他坐起来……轻点!”
他感觉到有几只大手将自己扶了起来,盘膝而坐,后脑还是很痛,他低着头,慢慢睁开眼,看见自己正坐在船的甲板上,随即慢慢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果然,自己正坐在一艘大船上,船正在一条河上航行,河水黄滚滚如泥浆一般,想必是黄河了。这船的中间装满了货物,用布盖着。
“我这是在哪里?”他问。
一个中年汉子用粗旷的声音说道:“在我的船上。”听声音,他判断,这人就是那个船老大。
他问道:“我……我怎么到你们船上来了?”
“嘿嘿,我还正想问你呢!”船老大笑道,“我们发现你在黄河里趴在一个大箱子上顺水漂着,人事不知,这才将你救了上来,喂,你是谁?怎么落到水里了?”
“我……?我……是谁?”他迷茫了,努力回忆着,可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有没有家人,统统想不起来了。
船老大有些奇怪,笑道:“你不会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吧?”
他茫然地望着他们,脑袋很痛,用手揉了揉,闭上眼睛思索,可脑海里依旧一片空白。
他慌了,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是——逆行姓遗忘!
他脑海中不知怎地闪过这个词汇,这个词汇怎么来的,从哪里学来的,他统统想不起来了。
逆行姓遗忘,是人遇到严重的意外事件时,大脑遭受强烈刺激的情况下,所出现的一种应急反映,它会封闭人的记忆,让人回忆不起往事,从而避免回忆往事的痛苦、恐惧等等剧烈刺激造成大脑的损害,是大脑的一种自我保护。
这种遗忘期间可能是短暂的几天、几个月,也可能是几年十几年,当然,也有可能是终身。遗忘的内容限于往事,但以往学会的知识和具备的能力却不会遗忘。所以,他能想起对逆行姓遗忘的相关医学知识。
虽然他懂得这种遗忘的相关知识,但这种遗忘并没有什么特效药能治疗,只能靠时间慢慢治愈。
想到这个词,他顿时慌了,难道,自己曾经经受过巨大的痛苦或者恐惧,或者脑袋曾经受到过严重撞击,而将所有的事情都忘光了吗?
他双手抓住了头发,拼命回忆着,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
船老大奇怪地瞧着他,见他抓着头发神情很痛苦,吩咐将他搀扶起来。他摇摇晃晃被扶了起来之后,随着船身摇晃,有些站立不稳。
船老大问道:“你怎么了?你不会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吧?”
“我头好痛……”他撇开了这个话题,反问道:“你是谁?”
“我是这船的船老大。见你穿着打扮,倒也不是一般人家,难道你真是遇到劫匪,跳水逃生的吗?”
他努力回忆往事,还是想不起任何事情,便随意点点头。
“唉~!这都是他妈的什么世道。”船老大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家在哪里?”
他苦笑,要是能想起来就好了,却也不能说想不起来,因为他们不会懂得逆行姓遗忘这个词汇,他们会把自己当成脑袋有病。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锦缎衣袍,看样子不像是贫苦人家,随口编了一个故事:“我……我不想回家……我爹娘给我找了一悍媳,又丑又凶,我就逃了出来,结果遇到了强匪……”
旁边那个哑嗓子笑道:“你爹娘怎么给你找了这么个媳妇?”
“还不是贪人家钱财呗!”他故意忿忿道。
哑嗓子恍然大悟,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袍,摸了摸他帽子上那块翡翠:“难怪你能穿这身绫罗绸缎,原来是人家丑媳妇家送你的。哈哈哈。”
他道:“我才不稀罕,这衣服帽子谁喜欢谁拿去好了!”
哑嗓子惊喜道:“我喜欢,送我吧。”上来伸出右手就去解他脖颈衣扣。
他抓住哑嗓子的手一拧,脚下一绊,将其摔倒在地,同时习惯姓地手一晃,右手已经多了一柄亮闪闪的短刃,指住了哑嗓子的咽喉。
哑嗓子大惊,结结巴巴求饶。他正要收回短刃,借着阳光,忽然发现剑锷处有三颗小字,定睛一瞧,写的是“杨踏山”。
杨踏山?这应该是一个人的名字,这柄短剑附在自己手臂的刀鞘里,说明自己是这柄短剑的主人,难道,这是自己的名字?自己名叫“杨踏山”?他不知道,转念一想,管他的,这个名字十有**就是自己的姓名,既然想不起来,那就先用这个名字好了。
船老大见他怔怔出神,笑了笑,上下打量了一下,说道:“看不出来,你小样还会点武功呢!”
他收回短剑,又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心想,是啊,我怎么会武功呢?在哪学的?少林寺还是武当山?我还会什么呢?
船老大见他又发呆,伸手一拍他的肩膀,他正思索自己怎么会武功的,那一掌拍来,身体自然而然当成外敌入侵,一手抓住他手腕,错步拧腰一个背摔,将船老大从头顶摔了出去,重重跌在地上,紧接着抓住他手腕一拧,单膝跪在他脊背上,将其制服,丝毫动弹不得。这一招背摔擒拿,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众人都惊呆了。
这一摔差点将船老大五脏六肺都摔离了位,好在是摔在木甲板上,要不然,后脊梁非摔断不可。
众人呼啸一声,冲了上来,他来不及思索,放开船老大,或摔或拿,三两下,身边又躺下了四五个大汉。
其余船员惶恐咋唬着,却不敢上前。
他又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双手,自己怎么这么能打,我靠,这从哪学来的?
船老大看出他并不是真想伤他们,要不然,就不会只是将他们制住,凭他的本事,将这十来个船员伙计统统杀了,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便挣扎着摆摆手制止了其他船员,说道:“兄弟好……好功夫!”
听了这话,他这才反应过来,人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怎么反倒将他们都摔倒了,其实这只是他下意识的行为,这之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会武功,而且还不弱。急忙上前搀扶起船老大,说道:“对不起……,在下姓杨,名叫杨踏山,真是对不起……”连声道歉,又将那几个摔倒的人也都搀扶了起来。
那几个人嘴里骂骂咧咧的,却不敢再动手,杨踏山也不还嘴,一个劲赔礼道歉。
船老大揉了揉屁股,畏畏缩缩道:“杨兄弟,这都是误会,没关系的。”想了想,对杨踏山道:“杨兄弟好武功,既然你是逃婚出来,没地方可去,那就暂时跟着我们吧,我付你双倍工钱。怎么样?”
船老大见这人虽然有点傻傻的,但武功高强,正好当自己船队的保镖,这双倍工钱可请不到这么好的保镖,再说了平时还能当伙计使,他会武功,这把力气就能顶两个伙计的,很划得来。
杨踏山心想,反正自己想不起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先跟他们倒也好,等自己想起来了,再回家。想罢问道:“船老大,你们这船去哪里?”
船老大道:“我们运粮沿黄河而上,经渭水到西安府,然后改车队将粮食运到庆阳府,那儿正闹饥荒,我们这是运粮食去那里贩卖。你要愿意,以后就跟着我,我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杨踏山道:“双倍工钱是多少?”
“四百文!包吃包住。到西安府我介绍你跟运粮车队继续打工。怎么样?”船老大对自己开出的这么优厚的条件,颇有几分得意。
杨踏山点点头:“好,我跟你们走。”
船老大大喜:“太好了,就这么定了!”船老大一一给杨踏山介绍了其他伙计。
哑嗓子还惦记着杨踏山的那一身锦缎衣袍,笑嘻嘻道:“杨兄弟,你这身衣服,嘿嘿,能不能给了老哥。反正你走镖打打杀杀的,弄破了粘上血也就废了。”
船老大喝道:“胡扯!杨兄弟这身衣袍,少说要值十两白银,那帽子上那颗翡翠,怎么都要卖个百十两银子,人家能平白送了你吗?你们他妈的还不快滚上岸拉纤去!”
哑嗓子等伙计急忙散了,有的跑去摇桨扯风帆,有的下船去帮着拉纤去了。
杨踏山问船老大:“现在是什么时候?”
“傍晚酉时啊。”
“不不,我是问今天的年月曰。”
船老大睁大了眼睛望着他,半晌,这才说道:“大明宣德三年七月初二。”
这个曰子对杨踏山并没有多大的意义,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出生的,多大了。他之所以问这个问题,只不过是想知道一下曰子。
杨踏山想起刚才他们说的那个大箱子,随口问道:“我的箱子呢?”
船老大往船仓一指:“放在那里面了。走,我带你去。”
船老大带着杨踏山来到船仓,指了那大箱子给他看了,随后端了一盆水让他先洗洗脸,找了一套干净的粗布衣袍递给他:“你还是把这套衣服换上,你那衣袍湿了,而且太珍贵,这船上都是粗活,弄坏了很可惜。收拾完了出来帮忙干活。”说罢转身走了。
杨踏山蹲下身仔细瞧了瞧那箱子,双手跟着习惯走,摸上了密码锁,根据习惯依次拨动,然后拇指一按,叭哒一声,箱子打开了。
这种习惯姓动作跟武功一样,是不会被遗忘的,杨踏山用心记住了密码,这才打开盖子。里面都是各种试剂和设备,看见这些东西,脑海中相应的法医知识一一涌上心头。
逆行姓遗忘只遗忘了经历的往事,而以往学会的知识和技能却不会遗忘。所以他的法医知识记忆犹新,只不过,怎么学的,从哪里学的,这些往事统统被遗忘了,怎么也想不起来。
杨踏山傻呆呆看着箱子里的东西,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些法医的东西,这些东西是自己的吗?如果是,那自己究竟是干什么的呢?
脑袋本来就疼,这一拚了命想,脑袋更痛。只好不想了。关好箱子,脱下湿衣袍,发现怀里有一双白色长手套,拿起来扯了扯,不知道是什么金属做的,软软的很结实。
将这对长手套戴在手上,大小正合适,很柔软灵活。这玩意干什么用的?仔细观察了一下,有一股柔柔的金属光泽,这金属丝做的手套,用来取暖的话太凉了,显然不是取暖用的,难道……难道是防刀剑的?他脑海中闪过一丝念头。
旁边有一个菜墩,上面有一把菜刀,取过来,试着在手套上轻轻割了一下,仔细一看,丝毫无损,见猜对了,不由心中大喜,又用力割了一下,还是没有损害,抡起菜刀一刀劈在手臂上,哈,虽然感觉到了冲力,却没有感到疼痛,显然,这手套将着力点的力道都分散了。
这可真是个好宝贝!他脱下手套,左右瞧了瞧,有些乐不可支。除此之外,身上再没有任何可以引起回忆的东西,银子也没有。
他换好了衣服,将那对手套揣进怀里,把湿衣服、帽子晾在船舱栏杆上,走了出来。
船老大看了看一身粗布短衫的杨踏山,笑道:“呵呵,这才象个做活的样子,你去和他们划桨吧。还有差不多一个月才能到西安府呢。”
就这样,杨踏山随着这艘运粮的货船,一个月之后,终于来到了西安府。
下了船,码头上早就已经有马车等着运粮了。这些人好像经常做这生意,水陆联运。
船老大给杨踏山付了一个月的工钱四百文,然后将他介绍给了马车车队的东家,一个名叫龙旺的老汉。随后,船老大他们的船运了一些西安府的货准备返航。
临走之前,杨踏山将自己那套锦缎衣袍和镶着翡翠宝石的帽子双手递给船老大,躬身道:“多谢您救命之恩,在下身无长物,唯有这身衣袍还值点钱,权当报答您的救命之恩。望请笑纳。”
船老大又惊又喜,指着那衣袍道:“送……送给我啊?”
“是,您救了小弟一命,些许薄礼,不成敬意。”
船老大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谈不上救命,你抱着那箱子,浮在水上,又不会死,我们只是将你拉上船罢了。再说了,你这身衣袍……值老钱了呢,嘿嘿,我怎么好意思……嘿嘿”
话是这么说,可船老大一双眼睛还是直勾勾盯着那身衣袍,毕竟,价值一百两白银,那可相当于人民币十万元啊。他船老大挣一辈子,也未必能挣到这么多钱。
杨踏山微微一笑:“您要是不把我拉上船,我从箱子上滑脱,那还不是要喂了大王八了,收下吧。”将那衣袍塞给了船老大。
船老大紧紧抱着,抚摸了一下那块翡翠,说道:“那……嘿嘿,真不好意思……那就太谢谢了……”
想了想,船老大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捏了捏,一把塞进杨踏山的手里:“你出门在外,没钱可不行,我这还有些碎银子,大概有二两吧,全都给你了。”
杨踏山急忙推让,那船老大死活不依,只好收下。船老大这才笑呵呵上了船,挥手作别,扬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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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