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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照耀着那个人的脸。那不是一张人类应有的脸。
没有头发,上半个头像是个简单的头盔,眉毛成了没毛,而眉骨却高耸着,眼睛深藏于其下,显得遥远而深邃;鼻子如同钢铁武器,锐利地隆起一道锋;脸是没有半点血色的惨白,脸上的肌肉硬化绷紧,嘴唇显示着紫黑的颜色,有森白的尖牙在嘴里闪着光。
他赤裸着上身,皮肤惨白,下身穿一条被鲜血染成暗红色的裤子。因为血色太浓重,让人看不出裤子原来的材质与样式的细节。
他穿着厚重的靴子,靴子上也满是血污,仿佛他一路是从齐腰深的血海里趟过来的。
他仔细地打量着楚苏,从上到下。然后他哼了一声:“不是同类!”
“我也这样认为。”楚苏淡淡地说着,先一步出手了。锐利的反弧形猎刀,在他手腕的轻转,手臂的微摆中,带着一股撕裂一切的气势,灵巧地砍向了那“人”的脖子。
是没有死亡点,还是我看不到死亡点?那神秘的力量,难道你在这种时候,却帮不了我了?
他暗暗地想着:就算看不到死亡点,砍断他的脖子,他也一定会死!
那人只是盯着楚苏看,一点也不在乎那把砍来的刀。就在刀锋几乎要贴到他脖子上的时候,他的手突然动了一下。
然后,那锋利的刀就被他的手死死地握住。
那不是正常的手,与他身体的结构也大相径庭,手臂呈现出暗黑的颜色,其上有着极复杂的层叠构造,手掌坚硬如铁,看上去,就好像是戴着一副钢铁手甲。
难怪能一拳就把那样的怪物打碎――楚苏看着那手想。
锋利的猎刀,被那只手轻轻一握,就改变了形状,好像组成它的并不是最好的乌兹钢,而只是一些用来包香烟的铝箔纸。
楚苏果断地放弃了那把刀,用最快的速度后退,然后将一个货架猛地推倒,看样子,他是打算逃到最里面。
“有意思的生物!”那人阴森地笑了一声,笑声中,金属磨擦般的声音更重了。他并没有躲闪,只是用手随意一推,倒下的货架就立刻改变了角度,倒向了另一边。
楚苏还在退,又拉倒了另一个货架阻止他。
那人又是随手一推,沉重的货架如同泡沫塑料制成的一样,立刻飞向了旁边。
楚苏仍是退,仍是用货架阻挡对方,对方也没有立刻冲过来杀了楚苏的意思,而是冷笑着,如同好不容易找到只老鼠,而又不怎么饿的猫一样,要好好享受逗弄猎物的乐趣。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不对了,因为楚苏走的并不是直线,而是利用货架,走了一个不易被人查觉的曲折路线,当楚苏最后一次将一个货架推倒时,那人突然发现,楚苏的身后已经是超市的大玻璃窗了。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可就在这时,楚苏已经在淡淡一笑中,猛地撞向那玻璃窗,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楚苏的人已经跌到了窗外的地面上,顺势一滚,爬了起来,飞快地向远处一片阴影跑去。
“很有意思的小把戏。”
磨擦金属一样的语声在面前响起,楚苏不得不立刻停住脚步,因为那个铁手人,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难道就要死在这里吗?不。楚苏平静地想着,然后笑了笑:“你是谁?”
“你又是谁?”铁手人看着楚苏,目光如同能刺入楚苏心中一样,令楚苏感到不舒服。
“你是谁,我就是谁。”楚苏淡淡地说。他的目光在铁手人身上游走,但……仍没能看到死亡点。
铁手人没再说话,他只是这么一直盯着楚苏看。远处,几个怪物一边嚼着同类的血肉,一边瞪着大眼睛,借着月色与超市的灯光往这边看。显然,它们对楚苏那新鲜的血肉很感兴趣,但又很惧怕铁手人那一双手。
“不,你不是同类。”铁手人的眼睛里闪了一下寒光,猛地伸出手,扼住了楚苏的咽喉,将他提了起来。“这种味道……是食物!”
楚苏并没有像许多被扼住脖子的人一样,用双手拼命想扳开对方的手,他知道那样没用。他只是以最快的速度,将手指插向了对方的眼睛。
但对方只是微微一低头,那该死的、高高的眉骨,就挡住了楚苏的手指,楚苏感觉自己的手指似乎是插中了铁板,指尖上传来剧烈的疼痛。
“食物!”对方狞笑着,手上的力量立刻加强了,楚苏无法呼吸,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变淡。
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吗?不,一定还有办法,可以让我不死的……
强烈的昏沉感,让他觉得天旋地转,而在这种昏沉之中,他隐约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脑子里钻了出来,如同一张大网一样,向着铁手人罩了过去。
在刹那间,铁手人突然觉得一阵恍惚,一种令他无法抗拒的声音不断地向他发布着命令:放开手,退去!放开手,退去!
“我……我……”铁手人挣扎着,“我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命令……”
放开手,退去!那命令突然变得更为严厉,更为强大,铁手人觉得自己几乎就要抵抗不住,而跪下来大喊一声:是!
楚苏觉得脖子上传来的压力一下小了不少,人也从那种濒死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他费力地睁着眼,看着眼前掌握着自己生死的家伙,却发现他好像也在挣扎,在极力与什么东西对抗。
就在这一刹那间,楚苏的眼前突然一亮,因为他意外地发现,在铁手人左胸处,有一团黄色的光在闪动。
黄色?那也是死亡点吗?那又代表怎样的级别?
就在这时,铁手人突然大吼一声,然后像是打败了一个敌人一样,重新振作了起来,手上的力量也突然加强。
来不及了……一个念头划过脑海,楚苏凭着本能,挥起右手,向对方心脏黄光的位置打去。
可他忘了,他的手中已经没了那把刀。
然而,就在他拳头挥出的刹那,一团黑色的东西突然冲破了他右手手背,化成了一片黑色的弧形刀刃,那刀刃准确地刺中了铁手人的心脏,如同切豆腐一样,轻易地突入铁手人的胸膛!
“混蛋!”铁手人发出痛苦的怒吼,一下松开了手,身子颤抖着后退,手捂住胸口,勉强站稳。他怒视着倒在地上的楚苏,暴叫一声,扑了上去,那如同戴着铠甲一般的手高高举起,猛地向已经彻底昏迷的楚苏砸了下去!
一道光,瞬间划破了夜的黑暗,让那些黑暗中不能视物的怪物们,在那一刹那间看清了周围的一切,也让那个铁手人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轰!铁甲一般的手,将水泥地面打出了一个大洞。这时,光芒也消失了,铁手人缓缓睁开眼,却发现那个洞里什么也没有。
楚苏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
身子下面,是温暖而平整的地面,就像是下面装着暖气管的橡胶地板,有弹性,躺上去很舒服,但却又光滑得很,像过蜡一样。
地面是洁白的,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地平线在这个白色的世界中并不存在,因为天空的颜色和大地是一致的,不知从哪里来的光,均匀地洒在每一寸空间里,让影子无从存在。
楚苏慢慢站了起来,看了看手指。手指还在疼,中指指甲下呈现出暗红色,显然已经瘀血。疼痛告诉他,这并不是梦。
他在这个神秘的空间中缓缓踱步,走来走去,但看不到天地的边界,也再看不到除了白色与虚无之外的任何东西。他不知道自己走在哪里,也不知自己走下去会到哪里,更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在走直线或是弧线。
“没有人想从灯光后走出来,向我解释一些什么吗?”他站在原地,展开两手。
没有任何回答,也没有回音。
“好吧。”他平静地点了点头,看准了一个方向,然后全力向着那里奔跑。
他自己也不知跑了多久,总之,直到自己两腿开始有发酸的感觉为止。他根据之前每日长跑训练的经验判断,自己现在至少跑了十公里以上。
他做着深呼吸,然后开始慢走,最后坐了下来。“恐怖的小镇,神秘的怪物,超强的怪人――这竟然就是我所熟悉的地球;神秘的声音,预示着死亡的光点――这就是我所熟悉的我。那么,还有什么怪事是我不能接受的呢?不管你是神,还是魔鬼,又或是电影中那种脾气古怪的科学家,请出来见我吧。你救下我,为的应该不是让我在这一片空虚中慢慢发疯。如果真是那样……”
他淡淡地笑着,表情平静:“我也只能告诉你,我没法让你如愿了。”
仍然没有任何回答。
没有回答,没有声音,没有人,没有风。这个世界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空气和楚苏。
他静静地躺了下来,注视着不知有多高的白色天空,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真是悲惨的遭遇。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忍不住开始回忆,开始去想那次改变了他命运的行动。
那一天的阳光也很柔和。
那一天,楚苏穿着一件米黄色的长风衣,深色的休闲衫和牛仔裤,静静地站货车旁,仔细地打量着一块黄色的水晶。
那是一块形状奇特的东西,说不上具体是什么形状。楚苏第一眼看它时,感觉是圆形,再看时,又感觉是方形,现在,他感觉这是一个三角形的东西。奇妙的是,他不觉得这东西在变形。
“头儿,你确定这有用。”旁边一个提着手枪的中年男子问他。“我对宝石也有过研究,但我觉得这东西真不值钱。我觉得,还不如抢走他那间毒品仓库里的存货。”
“卢卡斯不会用十五个全副武装的枪手,保护一块不值钱的东西。”楚苏淡淡地笑着,“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么,这块不值钱的东西,对他来说也一定非常重要。所有的人都已经安排好了吗?”
“放心。”提枪的男子一点头,笑了:“这么多年了,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远处,一辆黑色轿车飞快地驶来,到了近前,车门打开,一个拿着热成像仪的黑人男子下了车,对着周围的集装箱一通扫描,然后回到车里,开车就走。
“真谨慎啊。”提枪的男子笑了笑。“他太不了解你了。你根本不用在这里布什么陷阱,因为他早就跳进去了。是吧?”
楚苏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轿车消失的地方,用力一握拳。
他没忘自己的手里还有那块重要的水晶,所以他并没有使太大力气。
可刹那间,手心却传来一阵刺痛,他一皱眉,急忙松开手。
手上没有伤口,什么都没有――连那块方才还被他握在手中刺痛了他的水晶,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