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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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桑柔这一觉,直睡到傍晚时分。

    一觉起来,好好洗了个澡,头发湿漉漉挽起,换了衣服,找如意讨了杯茶,蹲在帅帐门口,刚抿了两口,大常和黑马赶着大车回来了。

    李桑柔端着茶杯迎上去。

    米瞎子先从车上跳下来,看起来心情挺好,瞎杖乱挥到处看。

    小陆子几个,一个挨一个从车上跳下来。

    李桑柔扬眉看着小陆子他们四个。

    “他们一路走一路看,看的仔细,走得慢,三十那天晚上,文四爷就让人追他们去了,年初一中午就追上了,昨天半夜就到家了。”大常一边从车上搬东西,一边闷声道。

    “抱怨了一路了,说没带他们,带你们干嘛?碍事儿?这一路上,被他们吵得耳朵疼!”黑马用力揉着耳朵,一脸痛苦。

    “老大!”小陆子总算等到话缝儿了,伸头上前,一句话没喊完,就被李桑柔抬手止住,“你们回来的正好,蚂蚱和窜条跟我走,半个时辰后就走,往南边去,赶紧去收拾收拾。”

    “哎!”蚂蚱和窜条在小陆和黑马后面,跳起来一声脆应,眉开眼笑。

    “那我!还有我!老大老大!”小陆子急了,大头也赶紧往上挤,“我!我!”

    “你俩跟着大常,还有你。你们看到没?这儿是军营,军营的事儿懂不懂?不懂是吧?那就得学!现在就开始学。”李桑柔从小陆子点到黑马,”你们仨,现在去帮蚂蚱和窜条收拾收拾。“

    黑马一脸笑不停的点头,一只手一个,揪着小陆子和大头,往李桑柔指点的帐蓬,一路小跑过去。

    大常上前一步,看着李桑柔,”要去哪儿?“

    “军务,别问。咱现在从军了。

    军营里规矩多,讲究也多,我不在营里,大约不会派什么差使给你们,这一阵子,带着他们四仨,好好学规矩,一条条一件件,都要记清记牢。

    还有,咱们从前都是打群架,跟打仗是两回事,这上头,也得好好练练,这个,我托付给文四爷了,让他指点指点你们,特别是你。

    要是有什么事,去找文四爷,不能叫文四爷了,叫文将军,别找文先生了,他根本顾不上。

    看着他们好好学,好好练,别让他们偷懒,特别是黑马。”

    “嗯,老大放心。”大常点头。

    “图还没画好?”交待好大常,李桑柔转过身,用手背在米瞎子背上拍了拍。

    米瞎子还在仰头乱看,一个转身,对着李桑柔,“画好了,也就是画出来,都是现成的,都在这儿。”米瞎子点着自己的胸口,“我过来,是有几个地方,得当面交待交待你。

    你刚才说,半个时辰后,你就要走?去哪儿?合肥?

    南梁拿下合肥县了?大常跟我说了,大过年的,唉!他娘的,年都不让好好过!

    哪,这是图,我得赶紧跟你说说,你看,这里……”米瞎子一脸烦躁,拧开瞎杖,从里面抽出两张纸卷。

    “等下。”李桑柔止住米瞎子,几步到帅帐门口,和一个亲卫笑道:“烦你看看文先生有空没有,要是有空,请他出来一趟。有急事儿。”

    亲卫进去,片刻就出来了,文诚跟在后面,出了帅帐。

    “唉你!”米瞎子见李桑柔叫出了文诚,两根眉毛抬出一额头抬头纹。

    “这里有两张图,都是弩,你看看,能不能帮我各打一张出来,这图是他画的,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你问他就行。”李桑柔从米瞎子手里拿过瞎杖,倒出那两张图,递给文诚。

    “他?”文诚看着看起来没有眼仁的米瞎子,惊讶的眉毛高抬。

    他知道这瞎子是跟着李桑柔从江都城过来的,去看过好几趟,看他用铜钱占卜,摸着铜钱,连卦相都能说错,至于别的,就全是胡说八道了。

    他一直以为,这瞎子就是个打着算命的幌子骗点吃喝的江湖老骗子。

    他会制弩?

    李大当家那只手弩,是他做的?只看弩箭,虽小却极难打制,那手弩必定极其精巧。

    “他不瞎,眼睛好使的很,你看不到的,他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李桑柔的话,打断了文诚的怔神。

    “揭人不揭短!”米瞎子瞎杖在地上乱敲。

    “你这是长处。”李桑柔随口应了句。

    文诚失笑。

    “你过来!”米瞎子揪着李桑柔往旁边拖。

    “我跟你说过,我不跟他们官府打交道!不能!”米瞎子瞎杖在地上乱敲。

    “那怎么办?我一会儿就走,光把图交给他们,这弩能打出来吧?打出来能用吧?

    照你这瞎眼看,轮到我上阵,短兵相接,还有几天?等我回来再做这弩,来不来得及?”

    李桑柔一口气问了一串儿。

    “唉你!”米瞎子瞪着李桑柔。

    “要么,你留在这里,看着把那两张弩打出来,要么,你真得给我看块坟地了,大一点儿,还有大常黑马小陆子他们呢。”李桑柔胳膊抱在胸前,看着米瞎子。

    “我当初就该看着你漂过去!”米瞎子咬牙切齿。

    “这是咱们的事儿,就是借他们官府的工匠炉子,你在旁边看着,打好这两张弩。你想那么多干嘛?”李桑柔微笑道。

    “倒也是。唉,好吧!还能咋办?”米瞎子一咬牙一跺脚。

    十来步外的文诚,看着咬牙切齿、捶胸顿足的米瞎子,再看着李桑柔一根手指点着米瞎子,冲着他过来。

    “他自在惯了,最怕军营。两张弩做出来,他要走就让他走,别拦着。能快点打制出来最好。”李桑柔看着文诚,笑道。

    “大当家的放心。先生也请放心。”文诚笑应了,又冲米瞎子欠身说了句,转头示意帅帐,和李桑柔笑道:“你进去一趟,大帅还有些事要交待你。”

    桑柔转身往帅帐进去。

    “你一会儿就走?”顾晞正对着那幅巨大的地形图,听到动静,转头看向李桑柔。

    “是,越快越好。”李桑柔微笑点头。

    “路上小心,尽力就行,护好自己。”顾晞离李桑柔两三步,低声交待。

    “好,文将军说你们后半夜启程?你往哪个方向?也是合肥吗?”李桑柔随口应了,问道。

    “嗯,你一个人去?”顾晞微微蹙眉。

    “带上蚂蚱和窜条,他俩都是一脸傻相,心里清明的很,又都是当地口音,合肥一带,他们去过几回。

    还有别的事儿吗?要是没有,那我走了。”李桑柔冲顾晞拱了拱手。

    “其它没什么大事,吃了饭再走。”顾晞跟前一步。

    “吃过了。”李桑柔答了句,挥了下手,转身出了帅帐。

    半个时辰后,李桑柔收拾好,带着蚂蚱和窜条,一人两匹马,出了营地,直奔无为府方向。

    三个人沿途换马,一路上急赶,过了寿州,蚂蚱和窜条赶往合肥,李桑柔则直奔安庆府。

    齐梁之间,这场都要一统天下的大战,已经开始了,这一战打起来,天下动荡,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她,和安庆府那位叶大爷,谁知道死在哪一天。

    她得赶在她还活着,叶安平还活着之前,把左柔娘那封信,交到叶安平手里。

    她不能辜负了左柔娘那份期盼,和那位老太太二十多年的守护。

    ……………………

    李桑柔赶到安庆府递铺时,已经是人定时分,将马放到递铺里,李桑柔拿了些咸肉烧饼,边走边吃,直奔迎江寺。

    子时前后,李桑柔赶到迎江寺。

    迎江寺内外,一派静谧安然。

    李桑柔跳进寺内,直奔那座和诸僧人远远隔开的园中小院。

    小院上房,还和一次一样,没关门,佛前亮着两盏长明灯。

    旁边一间屋,窄小的一张床上,叶安平已经睡着了。

    李桑柔走到床前,轻轻推了推。

    叶安平睁眼,见是李桑柔,呼的坐了起来。

    “你?”叶安平按在床上的两只手微微颤抖。

    “先皇是病死的,不是我杀的。”李桑柔看着激动中透着惊惧的叶安平,“我只是找到了证据,告诉了二皇子,他的生母不是沈娘娘,而是那六位小娘子中间的某一位。

    先皇病死时,沈娘娘服了毒,两个人一起走的。

    二皇子在沈娘娘灵前落发出家,和你一样,做了僧人,现在在皇陵守陵。”

    李桑柔说着,从腰包中拿出左柔娘那封信。

    “我找到了二皇子出生的地方,在阳武县外的皇庄里……”

    李桑柔仔细说了左柔娘这封信的来历。

    “……左柔娘从被掳走,一直到死,必定都被看守的极其严密,不会让她知道什么信儿。

    可左柔娘还是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还能知道稳婆们可托,能递出这封信,这封信,是写给你,而不是给她的家人,她确实如你所说,极其聪慧,可惜了。”

    叶安平双手接过那封信,手抖的几乎托不住。

    李桑柔往后退了两步,看着叶安平抖着手拆开那封信,一目十行看完,再一个字一个字看一遍,再看一遍,俯身往前,嚎啕大哭。

    李桑柔默然看着哭的撕心裂肺的叶安平。

    叶安平一阵痛哭后,慢慢坐直,李桑柔侧头看着他,他看起来清爽清明了许多。

    叶安平轻柔仔细的折起那封信,贴身收好,下了床,对着李桑柔,跪下磕头。

    “不敢当。”李桑柔侧身避过。

    “二爷是谁的孩子?是柔娘生的吗?”叶安平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站起来,看着李桑柔,低低问道。

    “不知道,知道的人,都死光了。”李桑柔叹了口气。

    “南梁军已经攻占了合肥县。”李桑柔看着叶安平,“我犯了点儿事,从军赎罪,怕一战而死,所以,赶紧把这封信送到你手里。

    这信你看过,这场战乱之中,或是我,或是你,遭遇了不幸,也不至于让左柔娘再次失望。”

    李桑柔再次叹气,那位左柔娘,已经够不幸的了,这信,总算没让她再次失望。

    “多谢你。”叶安平再次俯身致谢。

    “你对得起柔娘了,往后,别再这么自苦了,你过的这样苦,左柔娘在天有灵,看了也只是难受,不会是高兴,是不是?

    那么聪慧的女孩子,她早就知道了你对她的这份心,她必定希望你好好活着。

    还有,你有妻有子,你对得起左柔娘,却辜负了她们,虽说人生难有两全法,可以后,你应该好好的对待她们。”李桑柔看着比上次更加削瘦的叶安平,忍不住道。

    “是,柔娘信里,也这么说,说我过于执拗,说人生无常,让我看开想开,不要自苦。”叶安平一句话没说完,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那就不要再自苦了。”李桑柔往后退了一步,左右看了看,指着pwgh的矮榻,“我日夜兼程赶过来,累极了,在你这里睡一会儿,天明就走。”

    “好好!我去拿被褥,有干净被褥,刚洗好没用过!”叶安平急忙站起来,奔进隔壁屋,从柜子里抱着被褥过来。

    李桑柔裹着松软的被子,蜷缩在矮榻上,片刻就睡着了。

    叶安平盘膝坐在佛前的蒲团上,摸出那封信,托在手里,呆呆看着,良久,轻轻将信放到怀里,仰头看着灯光之上,慈目低垂的观音大士,从心到身,从未有过的松散。

    煎熬拘压了他二十多年的仇恨愤懑不甘,一下子消失了,他心里空空落落,恍惚而仓皇。

    一缕曙光照进来。

    李桑柔睁开眼,站起来,看着呆坐在佛前,如木雕一般的叶安平,走到他身侧,俯身看了看。

    “你……啊,天亮了。”叶安平被李桑柔这一看惊醒,仓皇起来。

    “我走了,后会无期。”李桑柔退后一步,转身出门,借着门口一棵老树,跳出了寺院。

    ……………………

    蚂蚱和窜条沿着顺风的递铺,傍晚时分,到了离庐州地界最近的递铺。

    把马放到递铺,和递铺管事要了两套当年要饭时穿的旧袄旧棉裤,两人换上,一幅专赶着正月出门要饭的又穷又懒的呆汉子模样,出了递铺,从路边挑挑拣拣,挑了根打狗棍拿着,直奔合肥县。

    老大说她晚一天到,让他俩先去打前站。

    两个人一夜急赶,天将亮前,缩在一间破败的娘娘庙里,吃完咸羊肉胡麻烧饼,一人一瓶酒酿汤喝完,埋了瓶子,等到天亮,再次启程往前。

    这以后,他们吃喝就全靠要饭了,好在,要饭那是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