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逆向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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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李桑柔打发金毛去了趟工部。

    金毛来去的很快,穿过铺子后院,看到李桑柔就笑起来,“七公子竟然一天都没歇,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到工部了,工部的门房说,七公子跟平时一样,不但没晚,还早了一刻多钟。

    七公子那样子,瞧着还好吧。

    就是眼里血丝多了点儿,眼睛肿了点儿,晦气多了点儿,脸上脖子上有好几块乌青,挺青的。

    还有,他那屋里那么大一个熏炉,烧得旺旺的,他就穿着件薄夹袍,却戴了这么大这么厚一对儿耳罩,那耳罩挺好看,绸子的,绣了好多花儿。”

    金毛一边说,一边笑。

    “他媳妇手劲儿厉害,十一爷那个媳妇,更厉害,七爷和十一爷耳朵长的挺结实,要不然,那耳朵,当场就得扯下来!

    拿耳罩子捂着可不好,得晾着,才能好得快。”大常想着田七奶奶和她弟媳妇,心有余悸之外,十分佩服潘七爷和田十一爷。

    老大说,七情六欲之中,食欲最为凶残。

    这话放潘七爷和田十一爷身上肯定不对,这两位爷身上,最凶残的那个,得是美人儿欲。

    “对了,这张银票子给你,没用上。

    昨晚上实在太热闹了,竹韵看热闹看直眼了,我给她银票子,她拿了银票子又往我手里塞,还给你。”黑马猛一拍额头,忙从袖子里摸出张银票子,递给大常,意尤未尽的连啧了好几声。“昨儿个可真是热闹,比大戏好看!”

    李桑柔笑听着,嗑完一把瓜子,吩咐金毛和黑马,“去打听打听那两家速递铺,现在怎么样了,准备什么时候开业大吉。”

    “好!”黑马和金毛愉快答应。

    “老大,你把那身契给七公子,他不就知道是咱们设的套了。”大常看着李桑柔,关切道。

    “唉。”李桑柔叹了口气,“大常啊,他要是真能知道,那就好了。

    就竹韵那样的,都能把他俩骗的团团转,唉,你看着吧,咱们怎么会有竹韵的身契,他指定跟别人想的不一样。”

    李桑柔想象着潘定邦拿到那张身契会怎么想,想了一会儿,发现她竟然想象不出。

    看来,她虽然能往下兼容一点儿,可还是兼容不到潘七公子这个层次。

    嗯,明天就过去一趟,她很想听听,潘定邦对竹韵那张身契,有什么样的不凡见解。

    没多大会儿,黑马和金毛就连走带跑回来了。

    ”老大老大,定下来了!马行街那家,后天!一大早就开业大吉!西角楼大街那家,说是要晚上一阵子。

    马行街那家,招牌已经挂出来了,披着红,我掀开看了,叫四海通达。

    现在铺子开了一半儿了,人进人出的,可热闹了。

    我站门口往里瞧了瞧,铺子里堆着狮子绣球,说是请的建乐城最好的社戏团,从明天起就开始舞狮子舞龙,说要舞遍建乐城大街小巷!”

    黑马一脸兴奋,他最喜欢看舞狮子舞龙。

    “咱们的新告贴都印好了?”李桑柔看着大常问道。

    大常点头。

    “把告贴准备好,再跟行里说一声,让他们明天一早,跟着四海通达那些舞狮子舞龙的,凑个热闹,把告贴发了。”李桑柔吩咐黑马。

    “好!我去找喜乐行!”黑马一跃而起,刚冲出去,就一个急刹,旋过身,“对了老大,还有件事儿,四海通达找的杂事铺子,也是喜乐行!跟咱们是一家!”

    “知道了,赶紧去吧。”李桑柔冲黑马挥着手。

    就是因为四海通达找了喜乐行,她才找的喜乐行,两家的事儿一家办,多好!

    “金毛去把你王大哥请过来,跟他说要开工了。”李桑柔再吩咐金毛。

    “今儿晚上开始跑夜路?”大常堆好最后几锹肥,放好锹,过来问道。

    “嗯,你走一趟老董家和老林家,看着他们两家按时按量把咱们的小报印出来,明天一早,淮阳城那边,就要把明天的小报摆出来。”李桑柔吩咐大常。

    王壮过来的很快,从怀里摸出一卷纸,和李桑柔又细细对了一遍,站起来道:“来的时候,已经让我家大小子二小子去叫老钱他们了。

    等他们到了,我们就走。

    老钱他们,该歇在哪儿就歇在哪儿等着,我一路往无为府去,沿途安排好,回来的时候再看一遍。”

    “好,要是有什么意外,该做主的你先作主,不合适也没事儿,以后再改就是了,都是没有先例的事儿。”李桑柔站起来。

    “掌柜放心,小的懂,所谓将在外。掌柜留步。”王壮一瘸一拐,精神十足的挑马去了。

    ……………………

    隔天一早,从马行街起,锣鼓喧天,精彩热闹的舞狮子舞龙队伍,沿着马行街往北,直奔东华门,再沿着高头街,往顺风速递铺过来。

    李桑柔站在她那根高的出奇的杆子底座上,伸长脖子看热闹。

    杆子底座太小,只能站一个人,黑马和金毛一人踩着一把椅子,一边看热闹一边喝彩。

    潘定邦的小厮听喜从人群中挤出来,站到杆子下,仰头看着李桑柔,“大当家的,我们七爷说,您要是得空儿,请您去一趟工部,我们七爷说,想跟您说说话儿。”

    “行,我知道了。等我看完这个。”李桑柔扬声答应了,指了指越来越近的舞龙队伍。

    ……………………

    顾晞到明安宫时,东华门外舞狮子舞龙的热闹刚刚过去。

    “大哥看看这个。”顾晞将两份告贴递给顾瑾。

    两份告贴,一份是明天要开业大吉的四海通达速递铺的。也是先开了往无为府这一条线,开业大优惠,每封信比顺风家便宜二十个大钱。

    第二份是顺风速递铺的,从今天起,顺风速递铺发往淮阳府的书信,次日就到,第三天送进无为府。价钱不变。

    “这是要日夜兼程了?”顾瑾拿着顺风速递铺那张告贴,扬眉道。

    “嗯。比朝廷的金牌急脚递,一天还快了一百多里。

    顺风这份告贴,是跟在四海通达舞狮子舞龙的队伍里发的,说是有个小厮儿,干脆就是一次发两张,四海通达的一张,顺风的一张,一起塞过去。

    肯定是找了同一家牙人行,两家这擂台,已经开打了。

    不过,四海通达后头是京西商会,本钱雄厚,顺风速递跟他们比,论本钱,简直就是蚂蚁和大象。”顾晞看起来很不高兴。

    “顺风后头站着你呢,可不是小蚂蚁。”顾瑾斜瞥着顾晞,不客气道:“要不是有你,李姑娘怎么敢借着人家的热闹,发自己的告贴。

    四海通达本钱是厚,不过,我还是看好顺风。

    那位李姑娘,手段多着呢,放心看着吧。”顾瑾将两张告贴放到案头。

    “嗯。对了,还有件事。”顾晞说到还有件事,忍不住笑,“这事儿,真不知道怎么说。

    潘七和他小舅子田十一,大哥知道他们两个。

    说是十一看中了一个女妓,叫竹韵,这个竹韵,有几个小心眼,想从潘七和田十一这两只呆鹅身上,敲一笔银子,刚开始胃口不算大,五千两。

    潘七和十一都是手里没钱的,凑不起这五千两,潘七就找李姑娘讨主意。

    李姑娘大包大揽。

    先是给了潘七三千两银子,说是兄弟义气送给他的,可另一边,李姑娘让黑马装成个比潘七和田十一还傻的有钱马贩子,一出手就是七千两。

    李姑娘那边指挥着黑马,这边怂恿着潘七和田十一,说银子她出,她多得是银子。

    不过两三天,就把竹韵的身价,推到了五万两,这五万两的便宜,落到了潘七和田十一这边。”

    顾瑾眉梢扬起。

    顾晞一边笑一边摇手,“不是你想的那样。

    就是前天晚上,潘七和田十一准备热热闹闹的给竹韵赎身,李姑娘没送银子,把潘七和田十一的媳妇给送过去了。

    说是,潘七和田十一被媳妇揪的耳朵出血,长衫前襟上踹的全是脚印子。

    田十一当天晚上就关进了祠堂。

    潘七这边,说是一直跪到后半夜,天快明了才许起来。

    潘七和田十一媳妇那边,是听说竹韵仙人跳,骗潘七和田十一的银子,这话倒是没说错,潘七媳妇当场就要拿了竹韵等人,送进衙门治罪。

    竹韵急昏了头,黑马这个假马贩子就凑上去了,当了竹韵的救命稻草,一分钱没花,竹韵自卖自身,把自己卖给了李姑娘。

    身契上的主人,写的是毛峰的名字。

    隔天一早,陆贺朋就把身契拿到衙门,交税留底儿。接着,李姑娘让金毛把竹韵的身契送给了潘七。”

    顾瑾听的一脸说不出什么表情,“她还敢把身契送给潘定邦?”

    顾晞摊着手。

    顾瑾听的有点儿呆,这样的荒唐热闹事儿,极少能说到他这儿来。

    呆了片刻,顾瑾失笑出声,一边笑一边叹气,“怪不得潘相几乎不提他这个小儿子。”

    ……………………

    顾晞和顾瑾说话时,李桑柔托着包鸭脚包,进了工部。

    大约是屋里太热了,潘定邦没戴那对儿大耳包,在桌子上放着。

    李桑柔径直过去,伸头看潘定邦的耳朵。

    潘定邦被她看的极力往后缩,“你看你这个人,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肿的挺厉害。”李桑柔看着潘定邦肿的发亮的左边耳朵,抬手比划了下,他媳妇儿这狠手……

    真挺好!看着舒心解气。

    “你媳妇揪的?你媳妇把你这耳朵揪成这样,你阿爹就算了,你阿娘不心疼?”李桑柔倒了杯茶,坐到潘定邦对面,笑眯眯道。

    “心疼是心疼,可心疼归心疼,她照样说我活该,夸阿甜揪得好,还让人拿了瓶活络油给阿甜擦手。”潘定邦一脸悲伤。

    “阿甜?你媳妇姓田叫甜?田甜?”李桑柔扬起了眉。

    “嗯,唉,阿甜小时候挺好的,一笑一对儿小酒窝。唉!”潘定邦抬手碰了下耳朵,疼的咝咝不停。

    “田甜,这名儿贴切。”李桑柔一边说一边笑,“对了,十一郎怎么样了?他那耳朵,也这样?”

    “他可惨透了,他媳妇更厉害,两只耳朵!”

    潘定邦上身往李桑柔靠过来,一脸同情里,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子幸灾乐祸。

    “后来不是问清楚了么,我确实是陪他的,那银子……

    说到银子这事儿,你昨天真不该让大常去,大常那个傻大个儿!唉,笨得很!唉,你该让金毛去!

    开头说是仙人跳……”

    说到仙人跳,潘定邦一脸不自在,嘴里象被塞进了一整只鸭脚包,含糊不清。

    “说到借银子,我和十一都咬死说没借,就没有银子这事儿!我俩就是去贺竹韵从良的。

    偏偏大常吓的乱叫,说什么是他家老大的银子。

    你说说这大常,五大三粗的,怎么胆子这么小?又没打到他头上,关他什么事儿?他非得把这银子不银子的叫出来!

    你看看,他这一叫,我是过来了,十一就没过来,关进祠堂了。唉。”

    潘定邦抱怨连连。

    “好在是十一关进去了,又不是你关进去了。”李桑柔安慰潘定邦。

    “你瞧你这话!”潘定邦瞪着李桑柔。

    “死道友不死贫道嘛!”李桑柔拍了拍潘定邦,语重心长。

    “这话也是。”潘定邦再一声长叹,“再说,这事儿确实是我陪十一,对吧?也没冤枉他。

    后头,是谁出的主意把竹韵卖给金毛了?金毛去了?

    这主意好!我就说金毛最机灵!

    我那会儿实在没功夫分心,好像看到黑马了,还是我看错了?”潘定邦看着李桑柔问道。

    “你这眼神,哪能看错!是黑马,那天我让金毛买瓜子去了。”李桑柔笑眯眯。

    “黑马也挺机灵,当场就把竹韵买下了。

    后来,阿甜还有十一媳妇,看了身契,也就算了。

    唉,总算没闹大。

    你说,真要把竹韵那一院子的人,都送进了衙门,竹韵……唉,这事儿不就闹大了,好在黑马机灵,唉!”潘定邦唉声叹气。

    “十一爷现在怎么样?没什么事儿吧?”李桑柔斜瞥着潘定邦,一脸愉快问道。

    “我昨儿个去看他了。

    唉,惨!真惨!”

    “咦,不是关进祠堂了?你怎么看他?”李桑柔大瞪着双眼。

    “他常关祠堂,我常去看他。

    他们田家那祠堂,有个后门,两扇门这么宽,用铁链子拴着的,能推开,中间这么宽一条缝呢,一瓶子酒都能递进去。

    昨儿个,他见了我,就问竹韵怎么样了,唉,我就把你拿来的那张身契给他了,唉!

    十一郎当时就掉眼泪了,那张身契上,才一百两银子,唉!”潘定邦一声接一声的叹气,看起来难过极了。

    李桑柔斜瞥着他,捏了只鸭脚包啃着,一句话不说。

    她没话说!

    “十一看了那身契,头一眼先看到的,是那一百两,一百两啊!

    十一已经难过的不行了,后头再一看,又看到她是自卖自身!

    那你说,从前她说妈妈虐待她,都是假的了?

    唉,十一难过坏了。”潘定邦那样子,一样是难过坏了。

    “你也难过坏了吧?”李桑柔啃完手里的鸭脚包,又拿了一个。

    “我难过什么?我又没看中竹韵。

    唉,我确实挺难过,你说,这人跟人,怎么就不能坦诚相对呢?

    就像咱们这样,有什么说什么,多好!是不是?”潘定邦一边说一边拍着桌子。

    李桑柔瞄着潘定邦那只好耳朵,用力啃着鸭脚包。

    “十一对竹韵不能算不好,她要是实说,她就是想要银子,十一肯定也是有多少就给她多少,十一这个人,你还不知道,最怜香惜玉。

    唉,你说这人,怎么能这样呢?唉!”潘定邦唉声叹气。

    “那竹韵还在小甜水巷呢,十一郎还想跟她上床吧?要是想上,等他从祠堂出来就去,想上几回上几回,人是他的了。”李桑柔抿着茶。

    “你瞧你这个人!粗野啊!

    唉,十一不想了,他难过的不行,说抬头看到院子里一丛竹子,就难受的想吐,都这样了,这还上什么床!

    对了,这张身契还给你,十一不要,我也不要。”潘定邦站起来,从旁边案子上,拿了竹韵的身契过来。

    “那我还给竹韵了。”李桑柔接过身契。

    “咦,你不要?”

    “我可养不起。”李桑柔说着,将身契拢进袖子里。

    “唉,这人哪,怎么能这样呢!咦,这是什么?”潘定邦说完了话,闻到香气了,伸头看向李桑柔带来的那包吃食。

    “鸭脚包,你肯定没吃过,连见都没见过,这是我们丐帮看家菜,大常做的,你尝尝。”李桑柔捏起一只,一边咬着,一边示意潘定邦。

    “这是鸭脚?外面包的什么?”潘定邦再抽抽鼻子,拿了一只,闻着是真香。

    “鸭脚里放鸭心,外面缠鸭肠,放心吃,大常洗得可干净了。”李桑柔扯了段鸭肠下来。

    潘定邦捏了一只,咬了一口,连声嗯嗯,“是不错,有嚼劲儿,香,这是风干过的?好吃。”

    两人你一只我一只,吃着鸭脚包,扯起了潘定邦和田十一从前遇到的那些美人儿。

    李桑柔照例在工部吃过相府盒饭,晃回铺子,将身契递给黑马,拧头看着大常问道:“小甜水巷这事儿,咱们花了多少银子?”

    “小一千呢。”大常闷声答了句。

    “你拿着这身契,去一趟小甜水巷,跟竹韵说,要么,她写张五千两银子的欠契给我,分五年把银子还给我。要么,我就把她卖了。”李桑柔转头吩咐黑马。

    “好!”黑马接过身契,正要冲出去,李桑柔又叫住他,“跟竹韵说:她要是本本份份的做她的生意,哄着那些飘客在她身上花银子,哪怕花得倾家荡产,那是飘客的错,不是她的错。

    可她既然使出这种仙人跳的手段,那就不要怪别人再把这手段用到她身上。

    跟她说,就她那三五个心眼,还是老老实实做生意吧。”

    “老大放心。”黑马愉快答应,直奔小甜水巷。

    ------题外话------

    关于称呼:

    妈妈这称呼很早很早就有,一是妓女对虔婆的称呼,还有,就是某些地方,称呼母亲。

    保姆这称呼也是很早就有,大家,特别是贵族,小孩子身边的婆子,是各有职责的,分乳姆,保姆,教引嬷嬷,保姆是照料日常,但不喂奶,教引嬷嬷地位最高,一般学问都不错,品行教养,得到主人肯定,在小主人身边,教说话走路言行举止,以及最初的教育启蒙。

    这些都不是现代才有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