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聆听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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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桑柔补了大半天渔网,挣了二十个大钱,在一群补渔网的妇人中间,不算多也不算少。

    收好二十个大钱,李桑柔抱着一包梭子渔线,出了渔市,往赵掌柜的同福邸店过去。

    同福邸店最后面一排十四五间倒座房,常年住满了比乞丐略强的穷男女。

    这里一晚上两个大钱,一早一晚有大桶热水,满江都城,找不着第二家。

    西头三大间是女客房,和男客房用墙隔开。

    李桑柔给了守门兼烧水的婆子两个大钱,进了最西头的女客房,找了个空床,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天黑透,李桑柔爬起来,从破布包里摸了只大粗碗,出来舀了碗开水,蹲在黑暗角落里,慢慢喝着听闲话。

    小小的院子里到处都是人。

    蹲着坐着喝水的,渗一点点热水洗衣服的,蹲着洗头擦身子的,还有七八个孩子,满院子乱窜。

    “我今天在衙门口,瞧见杨掌柜又往衙门里递状子去了!”

    一个老而尖利的声音在噪杂中脱颖而出,吸引了满院子的注意力。

    “又递状子了?告啥?”

    “还能告啥?肯定是告赵大爷不孝!上回枷了五天,差点没死了,这才几天,又敢不孝了!”

    “赵大爷啥时候不孝过?”正烧着火的守门婆子唬着脸接了句。

    “那衙门里都判下来了,生生枷了五天呢,那不就是不孝?衙门还能判错了?”

    洗衣服的枯瘦妇人瞪着守门婆子,气势昂扬的怼了回去。

    守门婆子抽出根燃烧的木柴,用力拍打着,不说话了。

    “娘!饿!”

    一个孩子揪着他娘尖叫起来。

    “老姐姐,不是说这里晚上放吃的?还有鱼有肉。”

    被孩子揪着的枯瘦妇人怯生生问了句。

    “赵掌柜死了就没有了。

    剩菜剩饭,杨掌柜还要拿去卖钱呢,哪有东西给你们!”

    守门婆子没好气的答了句。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好一会儿,才又说起话来。

    ……

    “赵掌柜是个好人,有一回瞧我病着,请隔壁的大夫给我瞧了病,拿了药,还给了我十个大钱,唉。”

    离李桑柔不远的一个老婆子叹着气。

    “听说赵掌柜是北齐的细作,通敌卖国呢!”

    “那杨掌柜这是大义灭亲了,可了不得!”

    “杨掌柜说了,这个月底就把这一排房子扒了,改成马厩,省得前面的贵人们的马住的太挤。”

    守门婆子一脸的幸灾乐祸,扬声道。

    院子里顿时安静无声。

    好一会儿,刚才叹气的婆子颤声道:“眼看就进腊月了,大冷的天,这到哪儿找地方住?”

    “好人没好报!各人管各人吧。”

    守门婆子凉凉接了句,看着水烧开了,撤了火,拍拍手走了。

    李桑柔将碗放回去,出了门。

    拐进另一条黑巷子,靠墙蹲在黑暗中的金毛站起来,递了个包袱给李桑柔,背对着李桑柔,凝神听着动静。

    李桑柔换上包袱里的衣服,摸出把梳子,重新梳了头,包好换下的衣服,示意金毛,“走吧。”

    “瞎爷说,那天酉正一刻,帅司衙门突然闹腾起来,喊着叫着有贼,说是好多人都看到了,一个黑衣人沿着屋脊,往驿馆方向跑的飞快。”

    金毛跟上,先说正事。

    “城东骡马行的牙头儿范平安,说是喝多了酒,回家路上没走稳,一头扎进河浜里,就是骡马行边上那条河,说是肺里呛了水,隔天人就没了。

    他掉进河浜,是咱们接镖前一天晚上。”

    金毛瞄着左右,往李桑柔身边凑了凑,声音压到最低。

    “老大,这范平安,就是……捅了那啥的那个?”

    “嗯。咱们先去帅司衙门瞧瞧,你晚饭吃了没?”

    黑巷子里,李桑柔声音极低,脚步很快。

    “吃了俩曹婆子肉饼,半饱。”

    “咱们去衙门对面的高瘸子家吃烤肉。”

    李桑柔舔了舔嘴唇,这一两个月,她很想念高瘸子家的烤肉。

    “今天有事儿没有?能不能吃个十成饱?”

    金毛流着口水问了句。

    “不能,回到家里前,咱们得随时准备搏命。”

    李桑柔说着,由黑暗的巷子进了热闹的大街,放慢了脚步。

    两个人在热闹的人群中,边走边逛。

    过了驿馆,就闻到了浓郁的烤肉香味,前面没多远,斜对着帅司衙门的巷子口,写着高瘸子烤肉五个大字的灯笼高高悬挂,灯笼下坐满了食客,吆五喝六,十分热闹。

    两个人挑了个角落坐下,要了一大块烤羊腩,一条葱烤清江鱼,一盆浓白的羊肉萝卜汤,李桑柔切了块羊腩,一边吃着,一边打量着周围的食客。

    武将军挂着帅司的头衔,却只有一桩差使,就是沿江几百里的防务。

    帅司衙门,也就只有军务,进进出出的,全是将士兵卒。

    高瘸子原是个军户,一条腿换了桩军功,脱籍出来,开了这家烤肉店。

    因为这些,这家烤肉店,是帅司府大大小小的参将统领们常来的地方。

    周围的闲扯鸡零狗碎,李桑柔心不在焉的听着,从帅司府瞄向驿馆,盘算着帅司府闹起盗图贼,到世子遇刺的时间节点。

    帅司府是酉正一刻闹起来的,世子进同福邸店旁边的茶坊时,是酉正两刻。

    世子说他见到人,看图,用了将近一刻钟,遇刺再杀出是瞬间的事儿,差不多酉正三刻。

    从帅司府闹贼,到缇骑四出,两刻钟差不多,这个时间,卡的非常好。

    可从帅司府盗图出来,再到同福邸店旁的茶坊,除非会飞,否则,一刻钟是无论如何到不了的。

    图是早就盗出来的,当天闹盗图,是为了让帅司府缇骑四出,截杀万一没当场死掉的世子?

    李桑柔慢条斯理吃了个六七成饱,和金毛出来,拐进条黑巷子,在一条条的黑巷子里穿行了两刻多钟,进了一座破败的观音堂。

    李桑柔警惕着四周,金毛钻到一段塌了一半的矮墙后,飞快的刨了只小箱子出来,提给李桑柔。

    李桑柔先从箱子里摸出身黑布衣裤穿在外面,再蒙了头脸,扣好手弩,拿了短刀飞爪,低低吩咐金毛:“你到猫耳胡同等我。要是帅司府突然闹腾起来,不用管我,赶紧跑。”

    “好。”金毛干脆答应。

    李桑柔往后退进树下黑暗中,在黑暗里跑的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