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故态重盟闹京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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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六章 故态重盟闹京城(一)

    带兵朝觐,历来是大忌,即使有圣旨,也要更加谨慎。

    凌啸是一个懂得规矩的人,所以大军才到了保定,他即马上命令就地扎营,留下金虎、彭友领军守候,自己领了镇标参将陈光鹤、周文渊,带了三百亲随,星夜赶往狼嘾的丰台大营。

    正月的夜晚清寒沁骨,尤其是那扑面的冷风,随着战马的疾驰,使得铁甲冰寒。亲兵们冻得眉毛尖上都挂着冰屑,凌啸哈哈笑道,“弟兄们,这还只是到了河北地界,你们就受不了,那到了大漠可是要拉稀打摆的!”

    左雨看了看颇能耐寒的胡家兄弟,陪笑道,“爷,咱们基本上没往北方来过,哪里晓得这冷起来,竟是这般的贼冷,看来拉尿成冰还是真有其事。”胡涛把嘴角一撇,“拉尿成冰算什么?!告诉你,大漠之中,可以冻到刀枪变脆,伸手一扳,轻轻松松就折断。”

    众湖北亲兵吓了一跳,那还打个屁的仗?

    “扯淡!胡涛,不要吓唬他们了,打仗嘛,你死我活,刀枪虽然脆一点,可也不是说断就断的,气势才是最重要的。就同我们打架,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凌啸激励这帮没真正见过战场的年轻人,“可不要命的,也怕一种人,你们知道是什么人吗?”

    都不要命了,他还怕什么?这些小伙子都茫然不解。

    陈光鹤虽是已经三十多岁的老参将,可是他和金虎是多年的兄弟,交情之深,比周文渊这个金虎的连襟还要铁心,他对凌啸是充满敬畏的,可是他毕竟也是带兵多年。实在觉得凌啸的话不通,当即问道,“侯爷,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末将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可以吓倒不要命的人了,只怕就连圣上,也难以在心智上吓倒。”

    凌啸哈哈纵声大笑,“日!光鹤。你也说了,抢你家爷地风头啊?不错,是心智!不要命的,只会有一样怕的,怕神经病的,怕疯子!”

    他踏马来到暂停歇息的队伍前面,换上严肃无比的神色,训话道。“弟兄们,兵凶战危,打仗是要死人的!训练不足,战场不熟,严寒难耐。可以说,从你们接到出发的军令起,你们就死了。杀一个是保本?屁,杀三个才是保本。杀五个才是赚了,能活着回来?”凌啸一抖马鞭,厉声道,“想都不要想,现在就自杀好了。只有抱着这样疯狂地想法,定下这样的目标,你们这群兵才可能胜利,才能不丢脸!”

    周文渊在众人还在沉思之时。猛地从马上蹦下来,在雪地上对天狂喊乱叫,手舞足蹈一番,对凌啸躬身一拜,吼道,“爷,周文渊已死,冥将不求其他。杀杀杀!”

    中年男人那特别低沉的闷吼声。别有一番共振,在这星夜铁甲的环境。更是如此。顿时众人都明白了,置之死地方是求生之道,宣告自己已经死了的声音纷纷响起,“我死了。”“我死到不能再死了。”

    凌啸却冷峻地一笑,“记住!咱们湖北是荆蛮楚地,楚虽三户必亡秦,为什么叫蛮子?就是这股不服输的蛮劲,不要丢!不管你们真死假死,如果在战场上,你们不能沉浸到已死复仇的心境中去,你们就真的要耻辱而死了。回去之后,把今天地话告诉给每一个士兵。”

    “喳!”

    曙光的寒霜中,远处丰台大营的角塔在望。

    狼嘾却不在营中,接待凌啸的是他的副将。“凌大人,元宵佳节到了,狼军门今天到宫中去朝见圣上了。”凌啸想要先见见狼嘾,无非是要先探些消息,他实在想知道,康熙为何要调集湖北兵前往西北,难道是因为陕甘兵去年没有抓到葛尔丹?可是凌啸怎么也想不通,要是不信任陕甘地将领了,大可以把自己调去当将领啊,何必从湖北调些不善骑战的内地兵,这要冒着多大风险、花不菲的军费!

    留下大部分亲兵,胡家兄弟带着三十亲卫,护着凌啸向城中进发,才到西直门,凌啸就被一片喜气洋洋的城门景象给震撼了。彩旗飘飘,张灯结彩,火树银花,到处彰显出元宵地喜庆气氛。更让凌啸眼皮微微跳动的,是那门楼子外等候入城的驼队,和那些高鼻子大胡子的中亚商队。

    凌啸驻马城前,久久凝望着城门半晌无语。

    带军好,牧民善?邬思道的话也如鲠在喉。

    邬思道一语就指出了凌啸的战略软肋。是啊,自己到今天为止,也没有想好究竟是当领兵的将军,还是当个文官名臣,这无疑是很危险的一种状态。康熙也定在考虑这个问题,凌啸所表现出来地才能,是全方位的,尽管他没有真正在民务上大展拳脚,但是能够大开财路,这本身就比在科尔沁的发飙强多了。如果凌啸是皇帝,他也肯定会倾向于把这样一个臣子放到文官位子上,原因无他,大清朝能征善战的将领多得很,可是擅于理财的开源节流之臣不多。

    对于带兵还是做文官,凌啸和顾贞观细细考量过。

    带兵,意味着自己在刀架脖子的时候,还有些反抗的能力,不可否认其间会有的猜疑,会有地架空和监视,甚至调拨、构陷,可是这都比文官要强得多。

    凌啸知道,自己就算当一个文官,也永远到不了名臣。经济之臣,在重义轻利地士大夫之中,能得到什么好名声?看看那些所谓的治世能臣,名声有清谈者大吗?更何况,康熙是不会允许自己大刀阔斧地大事革新地!

    邬思道指出了战略的方向,顾贞观立刻就为凌啸提了诸多的建议。想到顾贞观的那些建议,凌啸忍不住有些好笑了。

    胡涛胡骏以为他在感慨半年前的离京,也不打搅他的这种雅思,甲胄齐全地一行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西直门外,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城门领不干了。直通城内的官道上,这些人桩子般地矗在那里,挡住了很多进城的人群。城门领隶属于九门提督,正是穆子曛的下属,他也是凛然不惧,冲了上来就问。

    凌啸却懒得屌他这从四品,把马肚子一夹,纵马进城而去。直接到紫禁城递牌子求见康熙。

    乾清宫里的笑声爽朗洪亮,听到凌啸觐见,康熙立刻单独接见了他。

    康熙不等凌啸三跪九叩完毕,穿着金丝衔面缎绒靴的一只脚轻轻踢踢着凌啸的马剌,笑格格道,“朕今日的额头有些发疼,原来是你这小杀才回来了。唉,不要再拜了。起来说话。”

    凌啸抬头起身,却已经是泪流满面,不待康熙诧异地问起,凌啸又是一个千礼扎下去,哽咽着道。“主子爷,想死奴才了。要不是怕违了朝廷体制,奴才早就快马加鞭回来看主子了。”

    康熙显得比半年前还要清癯精神,笑容中带着欣慰地神色。看到凌啸行了一个家礼,康熙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赐凌啸平身,“小纳兰你恋主,这朕知道,每次看你的折子,朕都知道咧。你在湖北干得很好。大长朕的面子,知无堂也被你收拾得无处可藏,不枉朕对你的期盼。”

    期盼?凌啸暗笑不已,你是怕了我的胡闹,才把我赶出京城,来个眼不见心不烦的吧。“万岁爷,一听到皇上要奴才去西北,奴才那真是日日盼着快点出发。能报效圣上隆恩。奴才兴奋得日夜都不能睡眠啊!”

    康熙一捋胡须,笑道。“你凌啸能在危急时刻以身护驾,这忠心,谅道满朝文武,也是数一数二的,朕记得,记得的。今日就当述职,把你在湖北地差使说说看,让朕也高兴高兴。”

    凌啸心中咯噔一下,连忙把早已经想好的汇报,给康熙说了。当讲到铲除湖北的知无堂势力的时候,康熙也忍不住笑颜逐开。自己的侦知处搞了这么久,还没有凌啸地成果大,几百的反贼被剿灭,第一个朝廷活捉的高级反贼甘大,也是凌啸抓到的,韩维这个级别不低地反贼,也是在湖北毙命,虽然这影响到了曹寅打入知无堂的计划,但是,不知情的凌啸在明面上确实功劳显著。

    等说到香胰子厂的招商盛况,康熙更是神彩飞扬,他作为大清朝掌舵,又怎么会和酸儒一样不言利呢?听到凌啸狂卷七十万两银子的成绩,康熙不禁惊喜色变。七十万的数字,让康熙一下子把刚坐下的身子站立起来,微有些结巴道,“七、七十万两,一天的会议?”

    凌啸却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叫道,“奴才有罪,皇上恕罪。”

    康熙大异,正要追问,却见凌啸一把掏出大叠地银票,膝行几步来到他膝下,“皇上,奴才所说的七十万两,其实是给湖北方面讲的,其实真正的收入是一百七十万两,但是奴才害怕地方富而内阙缺,故此不敢声张,自作主张地截留下来,特来呈给主子爷。”

    康熙大吃一惊,他给自己一百万两白银!

    一百万两,相当于是一个中等省份的一年税赋。他看着凌啸高举的这一卷银票,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愣愣地沉默了半晌,康熙沉声问道,“小纳兰,你就不怕东窗事发之后,湖北官场群情愤怒?朕到时候如何保你?”

    凌啸暗笑,康熙既然想到了如何保我,那就是要收下这笔款子了,如此说来,自己的那七十万两就留得心安理得了,谁不知道你康熙保魏东亭他们直到驾崩啊,况且他们是替你背黑锅,我却是给钱你花,以你的性子,不保我才怪咧。

    “主子,万一被湖北官场发现,奴才为主分忧,至死不悔。”

    康熙不禁肃然,他本来地意思就是问善后,想不到凌啸竟然愿意一力承担。康熙顿时生出这奴才贴心地感觉,尽管他也知道,这小子定也雁过拔毛了一些,可是那也应该没有多少,一百七十万两已经是康熙想都不敢想的,他如何想得到两百四十万上去?康熙也不可能不要银子,国库本身就空虚,第三次亲征葛尔丹地军费还紧巴巴的,还有自己那彰显皇家威严的避暑山庄,都是要钱修的啊。

    “这香胰子厂,你就永远兼着吧,一来是以资熟手,而来,也只有你能把他发扬广大。先去给太后请安吧,她老人家念叨你几次了,中午的时候,再来递牌子。”

    凌啸领旨退出去,乾清宫只剩下康熙在那里低头沉思。

    永远兼着香胰子厂?

    凌啸笑得牙齿都酸了,顾贞观果然厉害。

    自己出于对化学工业的重视,尤其是香胰子厂可以快速转型为炸药厂,才很不想被他人取代,只是向顾贞观说了它的重要,顾贞观就马上出了这个计策。天底下敢于向皇帝行贿的主意,恐怕只有顾贞观才敢想。好一招拉人下水!搞得康熙都有些无奈,只好派自己永远管着那胰子厂,要是换了什么内务府、户部或者湖北藩司去接管,指不定就查出了凌啸的这些猫腻。不过,凌啸也听出了康熙的弦外之音,发扬光大?不就是继续年年给钱你吗!

    凌啸要是知道康熙此刻的想法,恐怕就不是牙齿笑酸了,只怕全部三十六颗牙齿都要全部笑掉,对顾贞观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一百万两银票,张张都是万两面额,摆在康熙的御案上,堆得比那边上的一本《康熙字典稿》还要厚,就更别谈那本薄薄的论语了。康熙看着这些龙头大票,心中想了半晌,都是那句“怎么可能”,他实在不敢相信,凌啸通过一场会议,就弄到这么多钱。

    “可以接着修避暑山庄!”康熙不愧是魄力很大的君主,钱都摆在眼前了,不要白不要。他只知道,在宣召内务府总管大臣的时候,有两个念头在心中闪过。

    玻璃厂要马上开工,也要开招商会,皇家来办,那银子怎么也要比湖北的多吧!

    凌啸这厮才能出奇,忠心也够,可是好像是个贪官咧,放到地方去当父母官,会不会刮地三尺?

    内务府大臣还没有到,武丹却是闯了进来,“皇上,不好了,忠毅侯大闹宗人府,恭亲王气得要抽他的鞭子呢!”

    康熙一阵头痛,才半天,这闯祸的家伙就故态重盟?

    “蠢才,前人撒土,迷后人的眼!你凌啸就不知道朕自有安排?”